39、体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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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并不立马显露出它的原形，它在人们的内心躲躲藏藏，明明感觉自己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却还是无力地一笑，告诉自己无所谓。
江鸟到的时候，顾沉还呆在监控前，眼睛无神地盯着屏幕，像是要忘记眨眼一般。
江鸟走近，怕忽然出声惊到顾沉，于是先小声地故意发出一些声响。
尽管现在顾沉的情绪不是那么适合探讨接下来该怎么办的问题，但是没办法，事实就是这么无情，不管不顾地向前，根本不会给与他们收拾好自己心情的时间。
江鸟走到电脑前把航空器近期的记录清理掉了，对顾沉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啊？”顾沉没心情去思考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但他依然把嗓音提高了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颓丧，如果忽略他心间上的那一抹绞痛，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甚至还觉得今天的顾沉比往日更加的积极和乐于交谈。
“嗯，那个，明……明晚体检，先不要轻举妄动，就等吧，等到查出来再交代吧，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顾沉开口道，本想多说一些，制定详细的计划，可是他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来，像一栋摇摇欲坠的高楼，无论怎么扶都扶不住，越是想要控制住，就颤抖得愈发的厉害。
“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江鸟不擅于洞察别人的情绪，若不是顾沉刚刚说话语无伦次，逻辑错乱，他或许还会觉得顾沉并没有受到影响。
顾沉点了点头。
外面的日落熄了灯，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车流不息。城市就是城市，永远都是冷血的，表面上看去恢弘大气，可每一处灯火后面，都可能藏着数不尽的悲欢离合，外面的空气让顾沉清醒了不少，甚至在某一瞬间，他也说不出自己在悲伤什么。
他大脑里一片空白，短暂的空白给他提供了喘息的时间，他误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他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人生中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顾沉不想过多的消耗自己的情绪，很快就调整过来，向房间走去，走廊上仿佛不是他在走路，而是他的腿在拖着他向前。
顾沉边走边想，接下来怎么向基地交代，走廊上惨白的灯流淌在他白色的发丝上，愈显疲惫，但好在忙起来，心里就好受多了。
穿过走廊，顾沉在门的旁边验证身份，门开了，他走进去，在墙边摸索着，想要开灯，但不知怎么了，摸半天也没摸到开关，几秒后，砰的一声，门被他重重地摔上了。
房间内没开灯，只有窗户旁有些从外面照进来的光，洒在地板上。
顾沉抄起旁边的鞋架砸向天花板上的灯具，吊灯摇摇晃晃几下，玻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顾沉坐在原来摆放鞋架的地方，靠在墙上，听着自己心跳。
摸不到开关是小事，但凡多尝试几下就解决了，一分钟的事，但是以后再没有人开着灯等他回家了，这是一辈子的事。
他以为自己回来还像以前一样，看到的是何潇坐在书桌前等自己，旁边也许还藏着从不知道那个地方弄来的饭，那些饭又刚好合口味，偶尔那人皮一下，他一个眼神过去瞬间就乖巧下来了。
但是不是，他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屋子，书桌前空荡荡的，走进卧室，里面是刚刚两人发生争执扔了一地的衣服。
以前他觉得他的房间不大，卧室，客厅，洗手间，都是按照一个人的标准来设计的，容不下第二个人，但是自从何潇住进来以后，他觉得这里，好像本来就应该是两个人住，那个人匆匆忙忙地挤进这套连厨房都没有单身公寓，住下了，好像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但这份离别的不舍中又落入了一丝安心，像滴入油锅的一滴水，整个油锅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不知从多久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像极了那天在海里断掉的绳子，每一件事情都指向他，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一张巨大的网里。
只要何潇不在这张网里，他就无所畏惧，他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无非就是看谁先玩儿死谁。
顾沉轻笑一声，站起来，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微型监控丢在地上，鞋子轻轻地一碾，咔嚓一声，那监控碎了。
这是他刚刚在他的航空器里发现的。
第二晚，基地中心的体检如期举行，欧阳城提着熬好的汤直接去了基地医院。这次体检倒是比较轻松，体检的人进去经过扫描，出了数据之后他核对无误就可以录入数据库。
想到屠武招他来只是为了录入数据，欧阳城不禁觉得有些无聊，但从另一方面想，屠武千里迢迢找他，而不是直接安排自己基地内部的人，他就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现在时间还早，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来了，体检的过程很快，几乎不需要费什么神，欧阳城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地观察着这个办公室，办公室的侧面是一堵玻璃墙，里面是体检的设备，这种一步到位的体检设备耗费的能源是巨大的，这就是为什么以前水墨间体检都是用最简单的设备，分步骤体检，最后由医院办公室主任黄岐签字。
办公室桌前是连接着数据库的电脑，欧阳城只需要等进来的人在玻璃房里体检完看看各项指标是否正常，就可以归入数据库，凡是没有异常的数据，都不会被再次调出来看，这毕竟涉及到每个人的隐私，所以体检也是保密进行，每次只会有一个人进入到办公室。
电脑前摆了一盆假花，欧阳城拿起来看了看，塑料叶子扎手得很，水墨间植物稀少，只能用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来美化一下环境。
在叶子的间隙中间，欧阳城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走进了办公室——江鸟。江鸟比上次见的时候气色好多了，他走进来站在欧阳城的办公桌面前，欧阳城把假花放回了桌上。
“身体好点儿了吗？”欧阳城问道。
“嗯。”江鸟点头，他看了看旁边的玻璃房，小是小了点儿，可能这是屠武最奢侈的一回了吧。
咔嚓。
欧阳城举起手机趁江鸟看玻璃房的时候拍了一张照。
江鸟转过头来，下意识地想去把欧阳城的手机抢过来，上次他已经很不爽这个人了，这次也是，越看越不爽。
欧阳城难得有失往日的儒雅，大幅度地躲了一下，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假花，假花在桌子边缘转了一圈，忽的掉下去了。
“你干嘛？”江鸟没好气地问道。
“你别激动，听我解释啊。”欧阳城把摔得七零八碎的假花零件捡起来，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办公桌的柜子里，说道：“澹长空让我拍的，想看看你胖没有。”
“他不能直接打视频电话吗？费事儿。”话是这么说，江鸟回基地以后，澹长空打过几次电话，但没有打过视频电话，大概是他们两个都觉得打视频电话不太合适吧，哪有两个男的没事干就打视频的啊。
“去体检吧，后面还有人排着队呢。”欧阳城把电脑调到了体检的界面。
江鸟瞥了一眼欧阳城桌前的电脑，那电脑直接连接着数据库，要是强行黑进去的话，系统一定会报警的。
他彻底放弃了，往玻璃房一侧走，只有先体检了再说。
当他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欧阳城突然轻声叫住了他：“等一下。”
江鸟转过身去，盯着欧阳城，欧阳城也盯着他，又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睑去看了一眼办公桌底下的柜子，随后指了指门口的储物柜说道：“那边有澹长空托我带给你的东西，你提回去吧。”
江鸟出办公室的时候，外面渐渐地排起了长队。对于基地大多数的人来说，这就是一次普通的体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不过是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一点时间去参与□□的一场活动。
这是独属于基地医院一年一度的热闹，先进的设备使医生和护士们能够空出手来，医院大厅里，人们成群结队地聚在一起，对于每天都有无数工作要完成的人来说，或许那些每年的形式主义，能够短暂的把他们从固定的路线中解脱出来。
一片欢声笑语。后勤部一群人津津有味地探讨着哪一个科室的小护士更好看，实验室里各个部门的人们好不容易看到了每天与他们在线上对接的伙伴，几个人在大厅的板凳上有事没事地唠着家长里短，顾沉坐在她们旁边的位置上，像远离大陆的一块孤岛。
他手里拿着两张号码牌，一张是他的，174号，一张是何潇的，175号。
目前体检顺序还没到50号，墙上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声音不大，但是在焦躁的当下，它几乎吸引去了顾沉全部的注意力。
周围所有的嘈杂都淹没在秒针走动的声音里，顾沉侧眼看过去。
滴答——滴答——滴答
他开始思考为什么人类要把时间绑在这一根小小的时针上，又为什么有时间？时间的尽头又是什么？他还剩多少时间？人类又还剩多少时间？
盯久了，那钟里的秒针在顾沉的眼睛里出现了残影，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记忆里好像曾经也有过一个时钟，那时钟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是打心底里不喜欢时钟这种东西的，不知缘由。
一个接一个的人按照序号进办公室，又从里面出来，顾沉无声地观察着从办公室里出来的人。
实验室核心成员就他和江鸟两位，除此之外，整个实验室的操作系统背后其实还有许多人，看着面熟，但叫不出名字。
一个矮小的女人从欧阳城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瘦小的身材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顾沉认识她，但不情愿打招呼，把眼睛看向别处，那矮女人见顾沉没这个心意给自己打招呼，也装作没看见从他身边走过了。
女人叫徐归宁，是顾沉被选为1974后，还没有开始执行任务之前的培训员，也是实验室的一个重要人物。顾沉与她观点不和由来已久，心中无语，不愿多言。
虽然每个部门的人着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从气质上大抵就可以分出，那些急急忙忙，走路都要看时间的人，一定是实验室的；那些边走边笑，呼朋引伴的，多半是后勤部的；而那些随时都在整理衣服，说话慢吞吞的，无疑是指挥部的。
指挥部的人自带一股气场，但这种气场表面上看起来人人都尊敬，有些过了头的也照样被人们拿上饭桌，作为饭后谈资。
余宴是一股清流，只有在她脸上，才少有出现特别官方的假笑。
笑得最假的，就是在徐归宁之后出来的那个老气横秋的男人——姚霁。
顾沉一看到他，就想起了在商量对钢铁城实施方案的会议上时，议论顾沉最起劲的就是这个姚霁，当时他义正言辞地说什么“人心难测”，结果幕后凶手被抓出来，给了他重重的一记耳光，他从此对此闭口不谈。
姚霁一见顾沉，仿佛早就料到了似的，挺着个大肚腩走过来，没有几年的酒龄，都修炼不出这么显怀的肚皮。
顾沉心中不快，没搭理他，谁知姚霁并不识趣，带着一副标准的官腔问道：“1974，这体检工作还是要重视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表弟呢？”
“与你无关。”
该来的还是要来，顾沉听到姚霁这么问，反而安心了一些。
“无关？”姚霁怀疑自己听错了，提高嗓门以增加自己的威严，然而顾沉根本不吃这一套，翘着个二郎腿上下扫了他一眼，姚霁感觉自己的面子被顾沉按在地上摩擦，憋得脸都红了，说了一句：“你表弟不会不来了吧。”
“你怎么知道？你有证据吗？”顾沉摸准了姚霁的脾性，一步一步把自己的网收拢，他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姚霁的眼睛说：“你不会安了监控吧。”
姚霁被顾沉的一系列问题问昏了头，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眼神止不住地躲闪了一下，接着避过问题，说道：“那你把你表弟找出来啊，这基地体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表哥。”一个清脆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体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