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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落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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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空港和钢铁城的反射器是两个境阈的命脉,交换一部分反射器的控制权,就意味着浮空港和钢铁城都有了对方的把柄。这表面看上去是公平的,实际上,钢铁城就算不把反射器的控制权交出去,也会因为弱小而受制于浮空港,但若是交换,就等于白白地捏住了浮空港的一条尾巴。
白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沉,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打印下来,刻在脑海中,将来一定把这次协商中的所有,一并还回去。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连许言之他都搞定了,现在顾沉就是在逼他在卫千笑和反射器之间做出选择。
倒不是说他有多么的在乎他的这个下属,只是,卫千笑是他棋盘上的关键一步,少了一颗棋子的局,还怎么继续呢?
“好。”白傲的牙齿在嘴里咯咯作响,说:“不过我浮空港的反射器,不随随便便这么交出去,我希望能正式一点,这样吧,现在是八月,你们给我点儿时间,十月我们在浮空港举行交换大典,届时双方交换,怎么样?”
“直接交换不就好了,你结婚呢?还整个典礼。”屠武说。
“好啊。”许言之抬起头来,脸上的梨涡浅浅地凹下去,须臾便恢复了平整,说道:“那就十月。”
散会之后,顾沉准备去涣境接江鸟,顺便把卫千笑放出来。
他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澹长空,澹长空焦急地在大厅门口等待着顾沉。
“你在这里干嘛?”顾沉问道。
“我……”澹长空像是换了一个人,平时他总是好像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但是此刻他像是走在一片薄冰上,双手无处安放似地搓着。
“我等你一起去,把江鸟接出来。”
“你可以不用等我,江鸟已经被放出来了,你直接去就可以了。”顾沉解释道。
“嗯,但是……”澹长空说:“我其实有点怕,怕他怪我没有早点去接他,我真的很没用。”
“不是啊,是你发现的那个指纹坐实了卫千笑的罪名。”顾沉说道:“走吧。”
澹长空跟了上去,他的心里很矛盾,他恨不得马上飞奔过去,但是他又不敢过去,他不敢去想江鸟会不会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按理说几天的时间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万一呢?万分之一的概率一旦发生,就是对他百分之百的打击。
“等一下!”许言之追了上来。顾沉和澹长空疑惑地转身,看见许言之从大厅里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大厅门口只有顾沉和澹长空两人,许言之的高马尾在她跑起来的时候一甩一甩的,此刻多少能看到一点当年那个在田野里追蝴蝶的女孩儿的影子。
许言之跑到他们面前,先是对澹长空说了一句:“抱歉。”
澹长空摇了摇头,许言之身为首领,也有自己必须遵守的规则,若不扣押江鸟,恐怕也难以向众人交代。
接着,许言之面对顾沉微微地低了一下头,郑重地说:“多谢。”
和当初的“劳驾”二字一样,极其简短,但又饱含真诚,谢他帮许言旧出城,也谢他帮钢铁城扳回了一局。微微低头,是她身为一个要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严的首领的最大程度的表示。
千言万语都在这两字中,此时她不是首领,她只是许言之。
涣境的外面依旧是一片死寂,一些像机器人一样的士兵来来回回地巡逻,顾沉看着那栋球形建筑,那应该就是涣境了。他的手心冒出一点汗,一阵心悸,涣境再可怕,也不至于还没进去就开始害怕,顾沉心想,但他确实又感到一阵胸闷。
澹长空没注意到他,只是像一个木偶一样往前走,他记得江鸟被关押的房间号,于是没等顾沉就先过去了,顾沉还得和王满交接相关的事宜。
澹长空站在传送器的中央,没等自己的大脑先决定,手就按下了旁边的按钮。像他当初一样,前方透出了几丝强烈的白光,白光忽地刺进他的眼睛,他忍着不适,没眨一下眼。
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的时候,他漆黑的眼眸仿佛沉入河底,表面泛起水花,荡漾在下眼睑上。
江鸟比他想象的情况严重多了,清癯的身影,身体甚至显得比影子更加的单薄,每一处棱角都刺向澹长空,憔悴发白的脸庞在白色探照灯下甚至有几分恐怖。
澹长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在强光之下,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江鸟侧身对着他,反应也变得迟钝了许多,还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不可能,澹长空想在旁边的墙上撞一下让自己清醒。
这才几天,关在这里面的人会正常休眠,不可能几天就变成这样。虽然夜晚百般难熬,但是白天的休眠会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突然,江鸟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还好,那双眼睛还有光。江鸟反应了几秒,又把头转回去了,低声骂了一句:“去你妈的幻觉。”
“对不起。”这一转头让澹长空的下眼睑再也不能承载上面的泪花,几滴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在涣境待久了,真实与虚幻的界线会越来越模糊,江鸟刚刚就是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江鸟听到这句话,猛地回头,想也没想直接跑过去抱住了澹长空。
澹长空抱着怀里瘦小的一团,抱松了怕突然又被人抢过去了,抱紧了怕碎了。
他吸了一下鼻子,说道:“没事了,我在这儿呢。”
“我没事。”江鸟也被自己突然上前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他当时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跑过去了,他放开澹长空,用尽全力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我就是身体比较弱,恢复几天就好了。”
“你的手……”澹长空把江鸟的手拉了过去,江鸟手上全是伤痕,不是什么利器所伤,更像是他自己挖的。
“疼痛能使人集中注意力。”江鸟用袖子把自己的手遮住了。
澹长空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那些伤口,仿佛只要多看两眼,它就可以自己愈合。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是顾沉。
“你们……”顾沉一开门就看见澹长空握着江鸟的手,对江鸟说:“你没事吧?”
“没事。”
江鸟抬头看见顾沉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一件黑色斗篷,斗篷刚刚好能盖过她的膝盖。她像一个死神,站在墙边。
“你就是江鸟吧。”卫千笑笑着越过顾沉走到江鸟的身边,说道:“真是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们这么不长眼,把你抓来顶罪了,连累了你。”
澹长空下意识地把江鸟推到身后,厉声道:“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你不把他的指纹印在现场,他怎么会进来?”
“啊?什么指纹?我可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卫千笑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澹长空正准备怼回去,只见江鸟上前一步对卫千笑说道:“够了,就这样吧,我不想追究你干了什么,你以后也别来招惹我。”
顾沉站在卫千笑背后,心里一震,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还没完。为什么澹长空也被转移了?
顾沉总觉得卫千笑没有撒谎,事情水落石出之时,其他人都习惯性地把栽赃江鸟的罪名一起扣在了卫千笑头上,根本没有耐心再问一问卫千笑是不是她干的。
细细想来,卫千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破坏一个反射器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怎么可能做到在一天之内把两个男人都转移到东部去呢?
“嘿,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可是很认真地在道歉,指纹的事真不是我干的,为了表达歉意,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把我的斗篷借给你用,天下可只有这一件哦。”卫千笑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来,递到江鸟面前,继续说道:“你看这材质多结实,完全可以防辐射。”
卫千笑一脸诚意,但江鸟丝毫没感觉到卫千笑的诚意,仿佛这个人的心和表情根本就不是统一的。
眼前这件黑色斗篷显得有些诡异,江鸟不知不觉被吸引了,他把手放上去,竟然一时也判断不出是什么材质,像布料却又不是布料。
“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江鸟手触碰到斗篷的那一刻,卫千笑仿佛看到了一个很好笑的东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那一阵笑让顾沉觉得毛骨悚然。
“不好意思,我刚刚想起一些有趣的事儿,我要走了,你以后要是需要,也可以来浮空港找我借。”卫千笑就这么在三人的目光中大笑着扬长而去。
江鸟收回了自己刚刚伸出去的手,顾沉把自己手上的箱子递了过去,对江鸟说:“这里面有些药品,你应该用得上。”
“谢谢。”江鸟接过药箱,他知道,顾沉这个朋友,表面上一副对谁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其实只是他不愿意开口而已。
“好了,先出去再说吧。”澹长空把顾沉的药箱从江鸟手上接过去,对江鸟说道:“我已经安排了人,他待会过来给你检查,我们直接去我家就好了。”
“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去接一个朋友。”顾沉说。
“顺路的,可以载你一段。”西南地区出事以来,澹长空只回去了几次,都是为了调查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他这几天在东部随便找了一个旅馆住下。
“你家反射器修好了吗?”江鸟问道。
“嗯。”澹长空答道。
他们三人走出了涣境,澹长空把车开到了涣境门口。
“你们家在哪儿?”顾沉不想麻烦澹长空,准备直接在途中就下车,自己赶车到酒店。
“浅沙街那里。”澹长空启动了汽车。
好巧,顾沉想,他上次和夏侵也是从浅沙街开始展开调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