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有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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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梓潼走后，许言旧亲手用木牌刻下了“吾师周梓潼之位”七个字，在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归隐在钢铁城的一座荒山上。
“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灵牌带走呢？”顾沉等许言之平复心情以后问道。
许言旧归隐之后的事也是大家所知道的，许言之和屠武带领陆地和水下的人们叛变，再后来屠武心里不平，带着水下的人们成立了独立的境阈。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退位时世界还没有分裂，就要按以前的规矩来，统领的牌位都要统一放在会议中心。”
“所以你就联合你妹，把它偷出来了？”这件事对于顾沉来说还是有点不能理解，就一个牌位，为什么许言旧那么执着？
“不能说联合，我也没料到言之会帮我，毕竟……”许言旧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我感觉她这些年变了许多。”
“到了。”许言旧指了指前面的一处小院儿。
在这背静的树木枝叶中间，有一个树篱围成的小院，院子里有一棵梓树枝繁叶茂，已亭亭如盖。
许言旧推开院子的门，门看起来有点下沉了，许言旧把门往上一抬，吱嘎一声，门开了，他轻轻地走到树下，郑重的把灵位安在树下。
顾沉看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心间传来一阵绞痛，有时心坎儿的神经性抽痛是很正常的，他没多想，艰难地扶着旁边的石桌，缓了好一会儿。
顾沉直直地盯着那棵树，缓过来以后问许言旧：“这树底下是？”
“是梓潼的骨灰。”
顾沉跟着许言旧来到木屋内，木屋里比较杂乱，许言旧不好意思地去把家里的杂物搬到一边，好让顾沉有个落脚的地方，门的对面有一扇窗户，山上没有电，只能靠一盏油灯照明，顾沉关门的气流在屋内流动，灯影摇晃，印在了窗户上。
“我想，那次谈判，是你的意思吧。”顾沉找了一个背篓，把它翻了过来，坐在了背篓上。
“是啊，屠武生性好斗，这些年他和言之该打也打了，他在怪我利用他。但毕竟养育之恩，他还是记得。”许言旧不禁回想起自己刚刚把屠武捡回来的时候，屠武总是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任谁喊都不听，只有用一把木枪，才能把他从角落里哄出来，许言旧叹了口气，说道：“梓潼希望看见天下大同，我没能做到，只能尽己所能，阻止一些不必要的战争。”
“梓潼……”顾沉总感觉，许言旧提起前任首领时眼中的感情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他知道的，我们……”许言旧倒也用不着避讳，他骄傲地爱着，也不后悔自己没有亲口说一些话，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和他想的是一样的。
有些爱口若悬河，用最绚烂的语言勾勒出最抽象不过的东西，而有的感情只能词不达意，半辈子的无言，半辈子的理解，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顾沉似乎能明白为何许言旧要选这座山了。风云变化，天下突变，他既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想保护的人，也没能守护住他要守护的人。于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陪伴着爱人，凝望着亲人。
“时间不早了，马上日出了，我得赶回去了。”顾沉站起来，看了看时间，他由衷地觉得人的情感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明明知道会有遗憾，却还是义无反顾。
“嗯，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许言旧说着，把顾沉送出门，在那棵树下挖了半天，挖出了一个小盒子。“反正我留着也没有用，就放在你那里吧。”
“这应该对你有用，还得劳烦你，要释放江鸟，就必须把幕后破坏钢铁城的人查出来。”
“江鸟？你怎么认识？”顾沉一愣。
“嗯，他是梓潼的妹妹的养子。”
“周袭？”顾沉感到不可思议，他知道江鸟的养母叫周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关系，很少听到关于周梓潼妹妹的消息，江鸟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养母。
许言旧把一个盒子递了过去，顾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盒子是木盒子，里面完完整整的躺着一块儿——晶体。许言旧这一代是一个过渡，他们可以用晶体去取代记忆，但是通过反复地训练，也可以不用晶体。
“你……”顾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植入晶体不复杂，只需要注射，但是取出晶体的过程却是极其复杂而且危险。
“没事，”许言旧摸了摸自己胸前的伤口，对顾沉说道:“晶体可以储存很多数据，很多事，但是我还是希望，用最真诚最原始的方式，去记住一些事。”
这块晶体里有他最珍贵的东西：
“师傅，我觉得我根本就不适合当统领。”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把书扔到书桌上，生无可恋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谁说的，我就觉得你适合。”先生头也不抬地看着书说道。
“我根本管不住那群人，他们都说我……”少年嘟囔着：“说我好欺负。”
“好欺负就不能当统领吗？”先生放下书笑道。
“当然不能！好欺负怎么能当统领？”少年拍案而起。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可以当统领。”
“当然是有魄力的，嗯……”少年想了想，继续说道:“可以打胜仗的！”
“我倒不这样觉得。”先生摇了摇头。
“啊？那师傅觉得是什么样的人？”
“像你这样，心中无尘的人。”
涣境里，一位统领灰心丧气的走进去。“我就说了我不适合。”统领憔悴地笑道。
“为何？”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如果换一个人，你觉得就能处理好吗？”前朝统领严肃地说道：“一个高位暴露在大家面前的时间久了，就难免会引起别人的垂涎，没人能阻止这一切地发生，治久必乱。”
“那我怎么办？”
“走你想走的路。”
周梓潼的平静和睿智来源于他走过的许多路，他看过尔虞我诈，看过血流成河，看过家破人亡，当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回来，才明白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干净——灵魂的干净。
那些复杂的人兜兜转转一生，结果是把自己也算计了。许言旧还记得周梓潼对他说的一句话：天下多少名利客，机关算尽不如君。
许言旧最后一次摸了摸自己的晶体，然后把盒子合上了，这些他都已经记在了脑海中，这些记忆会代替周梓潼，陪他一辈子。他盯着那棵树，想起了周梓潼生前。
“要是我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埋在梓树下。”有一次周梓潼对他说道。
“为什么？”
“你看你，我给你讲课的时候你是不是没听？”周梓潼无奈地摇摇头，用书敲了敲他的头，说道：“梓树，象征着对家乡的思念。”
“师傅的家乡不就是这里吗？还需要思念吗？”那时的许言旧十分不解。
“不是，我是说，人类的家乡。”周梓潼看向四周的钢铁质地的墙壁，手指拂过，指尖传来阵阵寒意，“从土里长出来的梓树，那是最开始的地方。”
“喂！你没事吧？”顾沉看许言旧想得出了神，他在许言旧眼前挥了挥。
“没事，我送你出去吧。”顾沉跟着许言旧来到了院门前，他看见院门口还堆放着一些农具，那些农具都已经磨损，有些背篓底部破了好几个洞，有些直接散架了。他想起王满告诉他，许言旧经常去会议中心清理土壤，他立即明白了什么，转身回到木屋，走到窗前，一把推开木窗。
满山的梓树……
成千上万棵梓树在星光的照耀下层次分明。
很久很久以前的这里，曾是一片荒山，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带着思念来到这里，他日复一复，年复一年地上山，下山，再上山，又下山。
山中没有时间，那些一点点长高的梓树成了他的时间。
山中有一愚公，以一己之力造山，只为了带一位已经逝去的故人回到他思念已久的故乡。
于是山的每一阵风都能寄托着想念，宛若旧人归来，山谷有风，久别重逢。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有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