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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冬至,广东终于在十几天前迎来了十分短暂却湿冷刺骨的“冬天”。
      晚上十点多,金城雪与俞春晖加完班回到家里,并排挨在书桌前,室内外万籁俱寂,只有寒风在晃动着她俩眼前的窗户和身后的不锈钢门。
      俞春晖:“真神奇,前不久我俩还穿着短袖到处蹦跶呢!”
      金城雪小酌着啤酒一脸嫌弃地看着俞春晖把保温瓶里的酒酿红豆团子扑通扑通倒进两个森林小鹿碗里,身后耷拉着一袋红豆、一袋面粉还有几袋食材。
      金城雪想反驳一句“很久了好吗”,最后还是默默了闷了一口酒。
      俞春晖盯着金城雪发笑,“别这样啦,我知道你做的肯定很好吃。只是今晚晚饭变宵夜,自己做的话没准变成早饭啦。”
      此时两人的肚子响了,谁都没说话。
      两人本来约好今晚一起吃饭。
      早会上被领导通知加班的金城雪,在白天瞅准时机跑去买好做晚饭的材料,因此到了饭点故意不吃晚饭。
      而俞春晖忙得差不多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加班了,连几个闹钟响到没脾气了也没发觉,急忙打电话给最喜欢的江浙菜餐馆留一些自己逢去必点的酒酿红豆团子,下班后抱着保温瓶百米冲刺般跑去拿,毕竟这样看起来就不像外卖了嘛,谁知老板为了她这个古怪的坚持等着她来才打烊,十分不好意思。
      俞春晖端一碗给金城雪,“哇噢,热乎乎、香喷喷的!城雪,我们一定要去那家餐馆,菜单上大部分是精致的素菜,你肯定会很喜欢的!”
      金城雪接过碗时碰到俞春晖的手,只觉俞春晖的手指如寒风中的枯枝一样皲裂冰冷,便紧握不放。
      金城雪:“(同时)乍回事儿?像个八十……”
      俞春晖:“(同时)哇!好温暖。”
      俞春晖:“从小到大都这样的啦,小时候看扣扣空间的文章说了,手冷的人都特别温柔。”
      憋笑了一会儿,俞春晖还是笑出声来。
      金城雪欲言又止,“……针都握不住了吧?”
      俞春晖得意地说:“还能敲病历!”
      俞春晖拍拍金城雪的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抱抱碗就好啦,(双手掌包住了自己的森林小鹿碗)你快尝尝!快尝尝!”
      金城雪若有所思地含了一口红豆粥。
      俞春晖期待地凑近金城雪,“好吃吧?”
      金城雪点了点头。
      俞春晖笑了笑,也开始吃红豆粥,一边吃一边夸一边扯了两张纸巾擦鼻子。
      俞春晖吃得开心极了,但在金城雪看来俞春晖如泣如诉的倒像受了什么冤屈。
      金城雪盯着她。
      俞春晖注意到金城雪的目光后挡着自己的脸,“哎别看啦!血管运动性鼻炎而已,不会传染的,就是天气冷时吃热的东西会源源不断地流什么,所以我都不敢跟你面对面吃饭啦。”
      金城雪:“……治不了吗?”
      俞春晖:“死不了(没什么大碍就懒得管了)……咳咳,大过节的乱说话。嗯,没什么事的,就是不要在冬天时跟帅哥约会,也不要在空调房里吃麻辣火锅哈哈哈!幸亏都是自己开个小风扇对着墙吃饭的,以前。”
      俞春晖:“治得了啦,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平哦!”
      金城雪不再问什么,闷了一口啤酒。
      俞春晖:“城雪,该不会你像老父亲一样盘算着怎么筹钱给体弱多疾的小女儿治病吧?”
      俞春晖:“难得这次我没有在你的啤酒瓶包报纸你就喝得高兴点嘛。对了,小枸杞给你助助兴!”
      金城雪:“又闹腾什么!?”
      俞春晖洗手后搬出电磁炉端上不锈钢锅插了电,倒了半瓶白酒加热。
      金城雪皱眉,“干啥呢?”
      俞春晖:“煮酒论英雄!哈哈,我以前一个人呆着郁闷,第一次喝的酒是3度的水蜜桃鸡尾酒,小时候喝的菠萝啤不算哈,心悸头晕的,不到两小时浑身长了荨麻疹睡不着觉,从此我就有借口,去应酬只需要给大佬倒茶啦!看他们一边敬酒一边猛灌茶水酒精还是来不及代谢出去,醉醺醺地、满嘴跑火车,唉!……后来抓了炙甘草汤,泡药时一次倒半瓶白酒,煮二十分钟,分早晚两次喝,啥事儿都没有,(今晚我也想陪你喝一杯)……”
      俞春晖说话的间隙,金城雪已经把电磁炉插头拔了。
      俞春晖:“哎!?坏掉了?好家伙,斗胆在我家金师傅面前撒野?”
      金城雪:“吃完早点睡觉。”
      俞春晖:“难得我也想陪你喝一杯哎……”
      金城雪:“小孩子就要早点去睡觉。”
      俞春晖:“那我们就边吃边闻,(俞春晖不依不饶地与金城雪对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般地在金城雪眼皮底下拿起插头)我觉得酒味真的好香好好闻嘛!”
      金城雪并没有阻止,“滴——”电磁炉再次运作,锅里的白酒慢慢沸腾了,满屋是酒的醇香。
      俞春晖快乐地吃着红豆粥,“哈哈,好像幼儿园煮醋消毒一样。”
      ……

      准备关灯睡觉,金城雪已经躺进自己的被窝里快要睡着了。
      俞春晖一会儿煮水灌进热水袋,一会儿又拿风筒往自己的被窝底部和双脚吹热风……折腾来折腾去,瞄到金城雪准备发话,就关灯钻进自己被窝里,蜷缩一团,瑟瑟发抖,牙齿打架。
      俞春晖牙齿咯咯响,想说却说不出:对不住啊城雪,我真是如坠冰窟最害怕睡觉了……每逢冬天我都要被冻得凌晨两、三点才能睡着。冷过肘膝,抱着、蹬着、捂着热水袋也没用哎,全身只感觉到心脏像被手摇动水杯一样间歇性晃动……
      金城雪:“过来。”
      俞春晖牙齿打架:“啊?”
      金城雪:“换地方。”
      俞春晖牙齿咯咯响,“不行,这就是剽窃你的劳动成果了……”
      金城雪执意起床跨到了俞春晖那一边让俞春晖过去她的被窝里,俞春晖只好就范。
      这下金城雪躺在了俞春晖冷硬的被窝里,又起床关了灯才回去睡。
      挪进金城雪被窝的那刻,俞春晖像哭闹的婴儿进入母亲的怀抱一般瞬间安静了。
      俞春晖蜷缩,耳朵以下埋在被窝里,双手拉着金城雪的一只手,“谢谢你城雪,你也挪过来嘛?”
      金城雪回握,“那么弱,还整天叨叨。”
      静默了一会儿,窗外门外都是呼呼的北风声。
      俞春晖呓语般地说:“可我还是想看雪……”

      医院值班房。
      深夜,垂死梦中惊坐起,俞春晖下意识地往电话的方向看去,仔细听了一下周遭的动静,发现并没有什么声响。
      这种情况在值班时早已司空见惯了,但这次不一样,俞春晖再次躺下后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心想:城雪还在上班呢?于是离开了好不容易焐暖的被窝。
      待俞春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披上白大褂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
      4:22。
      眼前是一张A4纸,一支蓝黑笔,头顶是明晃晃的灯光,外面是凛冽的北风。
      意识尚有点朦胧,俞春晖抽出纸巾擤了擤鼻子,手握起笔时手指关节间的皮肤因为皲裂有点撕裂疼,手指螺纹面因为涂了护手霜显得有点滑。
      俞春晖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标题:城雪不上夜班大作战。
      从醒来那一刻起,一股强烈的念头在俞春晖头脑中冲撞:好希望城雪过得更加幸福啊!自己能否为此做些什么呢?
      于是,“城雪不上夜班大作战”开始了。
      俞春晖仍有条不紊地一边进行规培轮科工作,一边进行毕业课题的收尾工作,但让她变得对每一天变得期待且无比兴奋的一件事是,她将用自己目前所学的知识为城雪做些什么。
      不同于外界对她施加的任务与压力,这个课题完全是她自愿进行的,从课题的诞生、设计、所需资源、以及终将获得的效益等,她都保持非常乐观的态度,她完全相信自己的想法能为她喜欢的城雪带来积极的变化。
      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也是可以令只有在帮助他人时才会有干劲的她获得心灵的满足与价值的升华。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像就读小学一年级时,每天不需要闹钟便六点钟准时起床,脑袋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又能学会什么有趣的知识的纯粹的兴奋感。
      这个课题应该由自己和城雪共同努力完成的,奈何两人见面机会太少了,因此俞春晖打算先把自己那部分做得尽可能完美,再跟城雪的想法磨合,就算被全部推翻也没关系,毕竟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了总会有收获的。
      俞春晖的职业生涯非常简单,本科毕业后在研究生阶段找个好师傅带自己入门,但在认清现实之后,她决定像古代的老前辈一样,研究生毕业后回到基层医院,白天看病晚上看书钻研。
      职称、工资什么的没关系,因为她本出身在农村里的一般家庭,如今家人们生活安定,拆迁的补偿够她继续勤俭节约地度过余生,剩下的就是对人生价值的唯一追求:尽最大可能缓解病人的痛苦。
      而城雪不一样,城雪每个月领工资后会把大部分金钱放入存折,可能要供养家人。而且在俞春晖眼中,城雪仿佛是一匹从小被拴着的千里马,看字头痛的问题、学识、阅历等使她无法清楚地认识到目前的薪酬待遇与具备快速掌握操作技巧的能力、追求尽善尽美的工作态度、坚韧不拔的性格的自己并不匹配。
      于是俞春晖查阅职业生涯规划的资料,机械维修相关的招聘信息,大学相关专业培养方案等,以此为基础,查阅各个岗位的薪酬待遇、工作环境(包括考虑可能患上的职业病的种类、预防与治疗方案、工伤保险等)、应聘条件(达到应聘要求的途径、学习资源、资质证明、时间与金钱成本等)、发展空间等,初步梳理职业生涯脉络。
      具体针对掌握理论知识与技能操作问题。理论方面,根据学习知识的通法:获取、理解、拓展、应用、反馈,对提高职业技能的各个环节逐一攻克。获取知识方面,俞春晖通过查阅中西医学著作、文献,请教前辈等方式总结“看字头痛”症状的研究及临时解决方法(例如点读笔、有声书、网络课程等)……同时穿插时间管理、绘图记忆法等技巧。技能操作方面,询问患者群中从事相关行业的人士,请他们提供从业意见和技术指导等。
      ……

      办公室里,俞春晖在整理资料,博士师姐回来办事时瞄到俞春晖手头上一大摞资料,瞬间花容失色。
      博士师姐痛心疾首地抱着俞春晖双肩,“小春!你也要转行了吗?别啊……小李去当公务员了,小桃去当教师了,小杏回家种番薯了,还有那谁谁跑去当微商卖美瞳卖保险做药代……而你,修人修腻了转去修机器吗!?”
      俞春晖:“啊?我(没这个想法)……”
      博士师姐坐在俞春晖旁边,语重心长地说:“你听我劝,师姐从小看到你大(备注:研一到研三),知道你懂事乖巧又勤奋好学又尽心尽责,虽说你不擅长交际,临床上什么蛮横古怪的人都有,都是病人嘛,忍一忍就过去了,不开心就去撸串,多加点辣子蒜末,吃干抹净往桌上一扔还不解气吗?好好的人不修去修冰冰冷冷的机器?实在受不了好歹转去ICU,大家都躺着,醒了就转去别的科了因此还算听话@#¥#@%#¥……哭唧唧,你们再不争气,我也不干临床了哼!一心一意钻进实验室里跟小白鼠过!”
      俞春晖弱弱地说:“师姐好像前不久收到了几家比较知名的医学期刊编辑部的offer?”
      博士师姐尴尬地别过脸,支支吾吾:“哎,呃,哈哈哈……不不不,你听我说——”
      俞春晖只好识趣地保持恭顺地听从前辈的训话。

      喧嚣的厂房里。
      金城雪发现俞春晖虽然是医生,但对自己的事情毫不上心,加上俞春晖总是念叨想去看雪的事情,让离家近十年的她竟思考起回家的事情来。
      这是相当沉重的话题。
      金城雪仍一边继续在喧嚣的厂房进行三班倒的机器维修工作,一边通过偷师厂房老师傅、偷窥维修店、硬啃书籍等增进技术,一边处理生活上各种琐事:位置隐秘且年代久远到连俞春晖都忘了的粘了N只蟑螂的蟑螂屋没翻出来,房东抄多了电费还没过去讨说法,破解俞春晖在超市购物时偷偷转账给她后锁定支付界面的密码,处理冬天滴水的水龙头等。
      备注:房租之类的大笔费用采取AA制,其他细碎的日常开销采取“礼尚往来”的方式。
      除此之外,金城雪在向同事打听如何订票的事情,这件事差点登上致富工厂的热搜。
      同事们非常热心,丝毫不在意金城雪“不认识字”的问题(其实一开口还是嘲笑了她,以此表达关心与友好),教她线上线下订票的各种套路。
      金城雪还跑到车站询问相关问题,对这趟旅途有了充分的了解,还开始着手准备了起来。

      车站里,偌大的滚动屏幕里显示着全国各地的列车信息。
      形形色色的人背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有的行色匆匆,有的迷茫徘徊,有的欢天喜地,有的悻悻离去,有的或明或暗地拉客……
      小孩子的尖叫哭闹、大人通话时的吼叫、广播不断播放各种动车启动的时间和寻找走失小孩的通知等。
      整个大厅嘈杂纷扰,让人找不着东南西北。
      金城雪浑身说不出的难受,身体微微颤抖,汗珠顺着发丝啪嗒啪嗒地打湿外套,脑海里循环回放着多年前离家后到处漂泊的情景。
      车站对她的杀伤力不亚于图书馆,平时路上的广告招牌小传单等她都可以刻意屏蔽,就是车站信息无法忽视。
      这时她不得不瘫坐在车站角落的长椅上。旁边的垃圾桶塞满了发臭的泡面桶、烟头、果皮、纸巾、酒瓶等物,一个保洁阿姨在收集里面的矿泉水瓶。
      保洁人员担忧地脱下棉线手套凑了过去,“妞,没事吧?脸色煞白煞白的……”
      金城雪摆摆手,忽然要吐了,保洁人员眼疾手快地扯下塑料袋给她接着,并轻柔地拍拍她的背。
      不知坐了多久,金城雪终于缓过来了,跟保洁阿姨道谢寒暄了几句,便下意识地往售票处走去。

      出租屋里,二人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忽然不约而同地四目相对。
      金城雪:“(同时)跟你说个事儿。”
      俞春晖:“(同时)城雪,(我想跟你商量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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