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章 ...
-
中午,肝病科病房的医生护士们都在办公室中央的长桌子上吃饭。
俞春晖一边打病历,一边偷听同事对话。她旁边放着半个馒头,充着电的手机放在键盘旁边不停闪烁,俞春晖时不时瞄一眼。
肝病科男医生:“师妹,减肥啊,吃那么少?刚来广东的时候,我瞧本地人大部分是肝病面容(面色晦暗,额部、鼻背、双颊有褐色色素沉着)啊,多补充营养吧,工作那么辛苦就是为了口饭啊……”
俞春晖在心里回应师兄的话,没有呐,早上吃剩了半截馒头,也不好浪费粮食嘛。
俞春晖在心里继续说,话说师兄不说我是伤寒面容(表情淡漠,反应迟钝呈无欲状态),证明我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俞春晖又补充道,可师兄控病历的时候要不是甲亢面容(面容惊愕,睑裂增宽,眼球凸出,目光炯炯,兴奋不安,烦躁易怒),要不是苦笑面容(牙关紧闭,面肌痉挛,呈苦笑状),有时快变成面具病容(面部呆板、无表情,似面具样)了……要保重身体才行。
肝病科女医生:“可不,男票说我太胖了。”
肝病科男医生:“胖什么胖,有力气吃,吃得下去,都是福气啊……”
正当俞春晖也想点头赞成时,手机闪烁了一下,俞春晖点了进去,是金城雪的语音。正想习惯性点“转文字”时,俞春晖翻出耳机戴上了。
金城雪语音留言:“后天不是休息吗?去买点什么吧。”
俞春晖打字“网购又方便又便宜”时,又把它删了,发了个“OK”手势。
身后的同事已经安静下来了,有的自顾自看手机,有的已经收拾好准备休息了,俞春晖若无其事地继续敲病历。
俞春晖默念:“努力、努力、努力……”
突然俞春晖的手机闹钟和病房闹钟同时响了。
俞春晖自言自语:“该出针了,洗手、洗手、洗手……”
俞春晖跑了出去,一护士刚好进来。
肝病科护士:“有什么好消息吗?”
大家都一脸疑惑,眨了眨眼睛后继续做手头上的事了。
下夜班披着外套的俞春晖刚背着黑色大书包走出医院,远远看见大榕树下的石基边,穿着短袖的金城雪与一个小男孩在捉盲棋。
俞春晖走近后,古灵精怪地转了转眼球。
俞春晖用蹩脚的、令人无比尴尬的俞式伪东北腔说道:“哎嘛金老头儿爷子,搁这儿欺负小屁儿崽子呢?”
冷风吹过掉下几片叶子,并没有人理她。
金城雪与小男孩都一脸严肃地下棋。
小孩毎掀开一枚棋,金城雪便在那枚棋的周围掀开另一枚棋,进行穷追猛打式的进攻。
俞春晖自言自语:“看来是赌上荣誉的一战啊?”
战况愈演愈烈。
随着被掀开的棋子越来越多,映入金城雪眼帘的字越来越多,她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多,头痛头晕身体颤抖越来越明显,后来几乎是右手移动棋子后强撑着石基,左手自掐人中的力度也越来越重。
而处于劣势的小男孩腰背弓得越来越厉害,几乎恨得要把不争气的棋子吞进肚子里回炉重造,右手毎移动一次棋子左手在左侧大腿锤的力度越来越重,而右腿抖动的频率像地钻一样越来越快。
两人都大汗淋漓,不停地骂骂咧咧。
俞春晖也没闲着,一会儿拿着大葵扇给这边煽煽风,一会儿拆下别人的衣帽给那边擦擦汗,一会儿端茶买果汁,一会儿掏出针具扎金城雪的百会、印堂、内关等穴,不放心,便回医院拖来一堆工具,就差要给快抖断腿的小男孩打石膏上外固定支架,没准儿还要预备除颤仪给两人做心肺脑复苏。
金城雪猛然击掌:“哈!臭小子!输了吧!快喊‘我是大傻X’!”
棋盘被掀翻,棋子蹦到到处都是。
金城雪跳起来一脚立地一脚踩在石基上居高临下地指着小男孩,重心不稳打了个踉跄,被俞春晖稳住了。
小男孩如暴躁蚂蚱般耍赖:“这局不算!不算!再来一次我一定赢你!”
金城雪:“喊了才有下一局!”
二人都想争着回击,但彼此都气喘吁吁、精疲力尽,自然接不上话了。
俞春晖在两人之间左右煽风、摸头:“好啦、好啦……”
小男孩的妈妈从远处大吼着赶来:“阿志!阿志!死哪里啦!?”
妈妈冲上前就往男孩屁股招呼了几下,男孩“哇”一声哭了出来。
小男孩妈妈暴怒地揪着男孩的手臂:“你要气死我才安心是吧!整天到处跑跟不三不四的人玩,你爸都被你气住院了!看以后谁养你¥%#%@……”
俞春晖:“啊……”
小男孩哭嚎跺脚挣扎:“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小男孩的妈妈指着俞春晖:“管好你家孩子,别带坏别人了,我儿子以后要在这里当医生的!”
俞春晖挠挠后脑勺:“啊……”
小男孩的妈妈粗暴地半扯半提着男孩走了。
俞春晖转身看到金城雪坐在石基上,一脚踩地,一脚横在自己的腿上,若有所思。
俞春晖用食、中二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肩膀。
俞春晖:“城雪,我是不三不四的人嘛?也对,我才二十七呢。”
金城雪有点恍惚地傻笑:“这次我能看到第十一个字!”
俞春晖慢慢凑近金城雪的脸。
金城雪回过神来吓得后仰。
金城雪略微惊慌:“你要干啥!?”
俞春晖煞有介事地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俞春晖顿了顿:“我、是、大、傻、X。”
金城雪平静地应道:“我知道。”
俞春晖蓝瘦香菇地咕哝:“什么啊,太过分了吧!”
金城雪:“你自己说的!”
俞春晖没好气地蹲下来捡棋子,把棋盒埋进泥土里,说:“你说说了这句话就可以玩下一盘的,轮到(陪我玩了吧)……”
小男孩从远处呼喊:“姐姐,下次见!”
金城雪:“噢!”
俞春晖嗖地窜起,闪烁着大眼睛逼近金城雪:“哇哦!他喊你姐姐啊!”
金城雪先是一惊,然后嫌弃地回避:“多大点事儿。”
俞春晖瞬间蔫掉:“我小学五年级被老奶奶问是不是上大学的,上初中后小孩子都喊我阿姨唉……”
俞春晖说着说着泫然欲泣。
金城雪心不在焉地喃喃:“看开点,人生……”
俞春晖忽然眼前一亮:“人参!?(又低下头,嘀咕)哦,人生……”
金城雪:“(续上)哪有过不去的坎……”
俞春晖捂脸点点头。
金城雪:“好比我初中都没上……”
俞春晖一激灵:“没上!?”
金城雪:“(续上)完。”
人行道两旁绿树掩映,金城雪与俞春晖一起向商场走去。
俞春晖扯着金城雪的衣袖:“哎哟城雪,你就继续说吧!说嘛……”
金城雪不耐烦地甩开俞春晖的手:“哎!……”
俞春晖一下子松手,秒变脱开了泵气管的车胎般瘪了下去:“好吧……”
金城雪瞅了几眼有点瘪嘴的俞春晖,想说些什么。
路人甲问俞春晖:“那个,书香广场怎么走呢?”
俞春晖满脸错愕:“啊?……”
金城雪:“直走,在‘烤架’前左拐。”
路人甲一头雾水看了看前方,恍然大悟:“……哦!哈哈,谢谢啊。”
俞春晖:“‘烤架’?……噗呲,那是竹简(雕塑)吧?”
金城雪:“随便吧。”
俞春晖:“唉,我是个大路痴,可是人家就爱跟我问路。记得上学的时候走在校道,一辆泔水车迎面向我冲来,一拐弯,司机便从车窗怼个头出来,“同学,饭堂在哪里”。真是吓得我差点羽化而登仙啦。”
俞春晖:“别人街转角遇到爱,我街转角遇到泔水车司机问路。”
俞春晖:“城雪,你还长得挺标致嘛,有没有被别人搭讪啊?我以前总觉得……”
两个穿着JK制服的女生迎面走来。
路人乙试探性地拿出手机:“姐姐,交个朋友呗?”
俞春晖嗑CP既视感:“哇哦!一说曹操,啊不,貂(蝉)……”
金城雪看都不看别人一眼,拉着俞春晖躲过了不知从哪里砸来的篮球,径直走了。
路人乙:“啊,好酷!”
路人丙:“还很……”
俞春晖、路人乙、路人丙一脸陶醉、异口同声地感叹:“孝顺~!”
俞春晖洋洋得意拍拍胸脯:“哈哈,我就(说嘛,这些小年轻的小心思)……”
金城雪给俞春晖一记爆栗,俞春晖痛得抱着头蹲下去,急得金城雪也跟着蹲下去。
俞春晖:“呜,我要脑震荡、对冲伤、挥鞭伤、英年早逝、故人西辞黄鹤楼、一行白鹭上青天了啊……”
金城雪:“咋那么多话?上班的话都留着下班说吗。”
俞春晖被戳到痛处,佯笑而声音越来越弱地喃喃:“没、哪有呐……”
接下来一路上俞春晖收敛了许多,装作若无其事地与金城雪并肩走着。其实因为俞春晖刚下夜班又腿短又憋了一肚子话,跟上金城雪的步速还是有点吃力的,金城雪无意中察觉到了便放慢了脚步。
当金城雪瞥向俞春晖,想说什么时。
俞春晖轻声地说:“啊,蹦跳的牛肉丸……”
金城雪循着俞春晖的视线看去,是草坪前海豚状垃圾桶边觅食的小鸟。
金城雪:“哎,饿出幻觉了都。”
金城雪二话不说领着俞春晖走向餐馆。
餐馆主打东北菜,装修风格简约大气。每桌都围了不少人,装菜肴的盘子特别大,大家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热闹。
金城雪进入餐馆后安排俞春晖坐下,跟老板打声招呼后就进入厨房。
俞春晖碎碎念:“哇哦,我都不敢一个人来呢(菜的份量太大了)……”
服务员:“妹子,有什么忌口的?”
俞春晖:“啊?哦,没什么,不吃辣的、生冷的。”
服务员:“好嘞!”
俞春晖略显局促地东张西望,看到大姐一个人豪横地卷着一大盘饺子,便别过头去,不知道金城雪去哪里了。
不一会儿,金城雪端着两碗面过来了,温的给春晖,冷的给自己,然后落座。
金城雪:“吃吧。”
俞春晖在心里夸道,哇!好厉害啊!
俞春晖点点头,吃了一口面。
金城雪想说什么,但还是先吃面了。
俞春晖在心里感叹,哇!面条上竟然放着几片苹果瓣(咔嚓咔嚓咀嚼起来)……哈哈,好有趣。
金城雪想说什么。
俞春晖盯着金城雪碗里的苹果瓣。
俞春晖在心里对金城雪说,城雪,我可以再吃一点苹果片吗?
金城雪停下手中的筷子。
俞春晖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片苹果瓣放进嘴里咔嚓了一下,发现是冷的,皱皱眉,便放进热汤里泡了一下,再次咔嚓咔嚓一番,然后接二连三地把金城雪的苹果咔嚓光了。
金城雪正欲动作,俞春晖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碗里的半边鸡蛋夹到金城雪碗里,然后又夹起面条小心翼翼地滋溜起来。
俞春晖在心里解释,我不是欺负你啦,城雪要多摄取蛋白质才行啊。
画面一转,俞春晖一手拿着苹果咬一口咔嚓咔嚓,一手拿着筷子夹起面条滋溜滋溜,像大板牙仓鼠一样。
金城雪又好气又好笑。
金城雪哭笑不得:“什么人啊这!”
俞春晖一脸疑惑地看着金城雪,在心里说道,城雪干嘛不吃了?快吃呀,可好吃了!
忽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俞春晖不好意思地往四周看看,发现根本没人在意她,稍稍舒了一口气。
金城雪:“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吧。”
俞春晖难以置信地说:“啊?真的吗?”
俞春晖嘀咕:“不不不,没有人能受得了的啦……”
金城雪:“你老在心里叨叨害我感觉老有虫子往我身上爬。”
俞春晖闻言大吃一惊:“天啊不会吧怎么可能我该不会在无意之中掌握了运气神功隔空打通你的任督二脉让你得气产生皮肤蚁行感@#@¥@……”
金城雪立马堵着双耳:“唉呀妈呀,快住嘴!”
俞春晖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
隔壁桌的食客好一阵欢呼。
金城雪重新拿起筷子吃面:“太安静我不习惯得了吧?”
俞春晖:“哇,城雪不愧是北方人啊!肚里简直能塞下一座大大的长城!”
金城雪扶额直摇头。
抵达商场后,二人路过游戏机厅,里面聚集了很多年轻男女,机器的响声与光线使俞春晖目眩神迷。
俞春晖感伤地说:“就像无花果儿一样,我是一个从未盛开过的女人。”
金城雪感到膈应:“哎嘛,怪碜人的。”
俞春晖:“你进去玩过吗?”
金城雪:“也就那样了。”
俞春晖盯着金城雪,仿佛在说,哇哦,说得自己好像独孤求败还是什么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侠一样。
金城雪:“你想去就去呗。你不是会那啥吗?”
金城雪一手掌心向上,另一只手在上面掌心相对连续划了几下。
俞春晖:“刀削面?发牌还是飞镖?”
金城雪白了俞春晖一眼:“针。”
俞春晖错愕,下一秒大笑:“哈哈,进针是垂直的啦,你好(傻)……可爱啊。”
女孩子必去的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衣物、饰品,打扮时尚的美眉们乐此不疲地挑选商品,妆容精致的售货员也很热心地推销。
当金城雪与俞春晖进来时,大家看她们的目光,像看着山顶洞人一样。
俞春晖握拳:“我决定了,今天我要堂堂正正地做一次女人!”
镜子前,请化妆师化完妆的俞春晖转过头来。
俞春晖瞪圆水汪汪的大眼睛:“城雪怎么样?我好不好看?”
金城雪:“哎嘛,(怪那啥的)……也就那样了。”
店员干笑:“哈哈哈,你朋友求生欲很强啊。”
俞春晖低落地喃喃:“哎看来化妆都拯救不了我了……谁说女人一定要美丽,我还有一个有趣的灵魂,一个有趣的灵魂呐!”
金城雪见状,立马把魔怔的俞春晖拖了出去。
金城雪与俞春晖坐在带有彩虹靠背的云朵状长椅上吃着巴掌大的原味香草泡芙。
俞春晖一会儿盯着屏幕上卖广告的明星,一会儿盯着推着宝宝车的一家三口,一会儿盯着饭店门前穿着统一制服跳舞的年轻店员,一会儿盯着靠在防火门边刷短视频的环卫工人。
而金城雪盯着俞春晖。
金城雪:“刚才不是觉得你磕碜啊,只是瞅不惯。”
俞春晖:“我也瞅不惯这样的自己啦。”
眼前走过几对靓丽的男女。
俞春晖:“通过逃离舒适圈使自己变得活泼开朗,通过护肤、化妆使自己变得貌美如花,就可能会成为万人迷,使得事业亨通什么的……‘强迫自己每天对镜子笑一笑,也许心情真的就会好起来了’。也许这是对的,但就是不想这样做,于是就愁眉苦脸地过着每一天,幸好工作啊该做的事也没落下,像神农尝百草一样尝试不同品种的大米、鸡蛋、水果、蔬菜、调料、地方菜,不知不觉也获得了不少生活体验呢。”
俞春晖:“城雪你瞧。”
俞春晖把最后一口泡芙塞进嘴巴里咀嚼吞咽后,撕开半截纸巾擦干净嘴巴戴上口罩,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
俞春晖:“口罩里全是香甜的气息,与口腔里的香甜截然不同,是一种更加令人愉悦的气息哦!”
俞春晖:“这是我第一次吃泡芙时偶然发现的啦。”
金城雪吞下最后一口泡芙:“好吃就完事了。”
俞春晖:“哈哈,说得也是,给。”
俞春晖把半截纸巾递给金城雪,指了指她沾了一点奶油沫的嘴角。
俞春晖看到远处超市标着“大减价”三个字,想把城雪拉起来:“噢!大减价!赶紧的城雪!”
金城雪擦完嘴,顺带把春晖攥在手里的纸巾一并扔进垃圾桶:“有什么好兴奋的,不就是抬高价格再打折来卖。”
俞春晖:“哎真是,反正看到“大减价”就要高兴一点,把咱家布置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金城雪:“好、好、好。”
超市里人山人海,大妈们都推着车子疯狂扫货,连自家的小孩子也成了货品一般扫了进去。
俞春晖:“城雪,你喜欢坐地板嘛,你看哪个席子好看?”
金城雪端详了一会儿,选定了一张。
俞春晖:“感觉坐上去屁股凉飕飕的。”
金城雪端详了一会儿,选定了另一张。
俞春晖:“唔,你确定吗?款式好老土哦!”
金城雪一脸嫌弃地说:“你选。”
俞春晖:“唔……这张吧!好可爱!”
俞春晖指着一张印有卡通人物的席子。
金城雪:“你要坐在别人脸上?”
俞春晖弱弱地说:“还是要你选的第二张吧,结实。”
金城雪把席子卷八卷八拧着走了。
金城雪:“再选个板凳儿。”
俞春晖:“唔?”
金城雪:“你坐不了地板吧。”
俞春晖:“对噢!……那不如还是选回刚才第三张吧?”
金城雪拧起一个木板凳就走:“这个结实,走吧。”
俞春晖:“啊,城雪!”
俞春晖拿起一个木碗,假装敲打:“这个木碗好可爱!扣起来像木鱼咚咚咚。”
俞春晖揶揄:“城雪,你吃太素了,三餐都一个调,像个和尚一样,这个适合你。”
金城雪:“发霉的玩意儿。”
俞春晖:“晒晒不就行了?”
金城雪:“那就要裂开了,费钱。”
俞春晖悻悻地把碗放回去。
金城雪捡了几个不锈钢盘子、兜子放进小推车里,目光停留在一口别致的铸铁锅上。
俞春晖:“呃?砂锅吗?煲药一流哦!”
金城雪:“不许再用做饭的锅熬药了。”
俞春晖:“好吧……”
俞春晖:“但是,城雪,自从遇到你以后,我觉得作为一个小姑娘,生活要精致一点才好。以前我都是拆开饭盒盛饭菜和汤药的……”
俞春晖指着一套别致的森林小鹿陶瓷餐具说:“好可爱啊,买嘛?”
金城雪:“又贵又易碎还不隔热。”
俞春晖委屈巴巴:“好嘛~?”
金城雪正要让步。
俞春晖臭屁地说:“切~我用自己的钱买,我说了算。”
俞春晖踮起脚尖够不到,又下意识地想拿城雪手上的板凳儿,突然又意识到什么赌气地把手缩回来。
金城雪一脸哭笑不得地拿了它们下来。
俞春晖像个孩子般笑着鼓掌,稳稳地把餐具抱在胸前欢呼:“好耶~”
金城雪:“放进来,待会儿摔……”
俞春晖把餐具放进小推车里,“啊呀……!大吉利是,‘碎碎(岁岁)’平安!”
俞春晖:“城雪,我不是饭堂阿姨,手不会抖的。”
俞春晖目光胶在了大大的熊娃娃处。
金城雪:“别告诉我你想整一个回去。”
俞春晖摇摇头,“小时候很羡慕,港剧里Daddy、妈咪会给孩子买那么大个公仔抱着睡。我也想要一个,但好几百呐!怎么可能舍得嘛!”
俞春晖:“现在我有能力买了,但再也提不起兴致了。”
俞春晖暗暗叹了一口气。
俞春晖兴致勃勃地bling大眼睛,“对了城雪,有什么你小时候想要的吗?”
金城雪推着车走了,“没有。”
金城雪:“走,别想了,哪儿还能放得下。”
俞春晖拉着金城雪的手臂摇啊摇,“城雪你就说嘛,我要像翻火锅底料一样把你的老底全翻出来才行!”
金城雪:“俞春晖!”
俞春晖忽然像跳闸般抽手后退,金城雪以为她要摔了立马扶着她的双肩,余光又看到俞春晖的手机砸到地上。
金城雪把手机捡起后发现关机了,俞春晖一边把手机收回去揣进口袋,一边像被黑洞吸走一样弓腰抱腿坐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埋没在整个货架布娃娃厚重的阴影下,眼睛的光熄灭了。
俞春晖两眼无神地嘟囔:“好恐怖的三个字……”
金城雪对此感到不知所措,“你乍回事儿!?”
俞春晖像缩进龟壳一般,不管金城雪怎么做都置若罔闻。
金城雪无可奈何,环顾四周,走开了。
不一会儿金城雪坐在俞春晖身旁,端着一把小木琴敲敲打打起来,俞春晖的眼睛慢慢被旋律点亮了。
俞春晖鼓起消音的掌,“哇噢?”
金城雪:“满意了吧?”
金城雪正要起身,被俞春晖拉回来了。
俞春晖:“‘黑芝麻’(俞式塑料韩语:别走)。”
金城雪:“哈?”
俞春晖对金城雪说悄悄话:“韩剧都这样演的嘛?”
金城雪:“少看那**玩意儿……”
俞春晖:“哪有,大长今很好看的啦。”
俞春晖:“嘿嘿,城雪,这儿像不像小孩子的秘密基地?”
俞春晖:“特别安静呢!”
俞春晖:“现在的孩子有平板都不爱玩玩具了嘛,唔……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扯你?”
金城雪:“贼不爽!”
俞春晖从口袋掏出小本本与笔写写画画起来。
金城雪:“干啥呢?”
俞春晖:“我要写进剧本里嘻嘻!”
金城雪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走了。”
在生活用品货架前,俞春晖目不转睛地拿着金城雪的手机东按西按,发现只有“俞春晖”几条未读信息,点进去后把备注改成了“枸杞”,将“枸杞”的转账收下,并把转账记录删除,零钱里也设置了加密。
俞春晖:“天啊城雪,你的手机里怎么连网上超市app都没有,真是奇迹……”
金城雪拿起了一瓶洗发水。
俞春晖瞟一眼,“多少?噢……网上同款的足足便宜了五元呢。”
金城雪拿起了一排牙刷。
俞春晖:“这个网上有其他广受好评的款式呢,你看这个行吗?”
金城雪拿起了一袋卷纸。
俞春晖:“这个让快递小哥直接送回家就不用搬得那么辛苦了。”
金城雪没好气地把东西逐一归位。
售货员抱着一山卫生巾,“姑娘,XX卫生巾大减价哟,大牌,干爽防侧漏……”
售货员:“嘿!这不是帅妹嘛?”
金城雪:“认错人了。”
售货员还想说什么,谁知卫生巾小山重心不稳,瞬间土崩瓦解。
金城雪熟练地把散落一地的卫生巾捡起往货架里摆放整齐。
俞春晖也跟着把卫生巾塞进购物车里。
售货员把卫生巾迅速归位:“帅妹办事就是利索。阿成、小李他们都跑去当网上超市分拣员了,真搞不懂,明明大家一起干活那么有趣的说,帅妹,姐等着你回来啊,不觉得跟顾客唠嗑唠嗑很开心吗……”
老奶奶:“靓女,这卫生巾好吗?我要寄一箱子给我的乖孙女。”
售货员笑逐颜开地说:“啊!奶奶呀~上次寄的内衣内裤还喜欢吗?”
售货员与奶奶寒暄起来,尽管奶奶戴着老花眼镜,售货员推销产品的时候会把商品关键字逐一念出来。还喊来小伙子售货员给奶奶送过去。
面对顾客的询问,售货员一边解答的同时还不忘吐槽俞春晖的怪异举动。
售货员:“靓女,你往车里塞那么多姨妈巾干什么?办年货走亲戚不成?”
俞春晖一本正经地胡扯:“哎呀,我大姨妈跟大姨父吵架,现在天天赖在我家里,一会儿崩一会儿漏什么的,没钱买阿胶伺候她,只好将就将就……”
俞春晖一边捡姨妈巾,一边上蹿下跳地把金城雪刚才挑选过的生活用品往小推车里塞,商品洒出来了又蠢蠢地塞回车里去,塞不回去的便干脆抱在怀里。
售货员对金城雪说:“你外甥女?”
金城雪没好气地把一山其他牌子的卫生巾放在地上,“不是。”
售货员:“帅……”
售货员想喊金城雪去仓库拿点什么,只见脚边已经放了一堆大减价商品,顾客们已开始按需拾取。
俞春晖还想帮忙放进货架,金城雪把俞春晖塞进车里抱在怀里的大部分卫生巾塞回货架,拉着她说着什么走了,大概是“别人有手有脚哪还用你瞎掺和”之类的话语。
售货员会心一笑,转眼又投入忙碌的工作之中。
像背井离乡从火车站走出来到大城市打拼的外来务工人员,俞春晖与金城雪背着大包提着小包,路过了一家家餐馆,在商场里显得十分突兀。
俞春晖:“城雪!好晚了,我们在外面吃吧?我手机里收藏了很多店!”
金城雪:“走吧,这些我都呆过。”
俞春晖:“没想到你也会怕同事呀!”
金城雪:“不卫生。”
俞春晖:“啊……?”
二人路过了一家古色古香的江浙菜餐馆。
俞春晖:“城雪城雪!这家不一样!我们在这儿吃吧,我可喜欢这家店了!常常一个人来,用铁柱磨针般的毅力把菜单都尝了个遍!每个季节都出新菜色,可费了我不少茶位费呢!”
金城雪:“走吧。”
俞春晖:“哎为什么啊?”
金城雪:“回家做饭。”
俞春晖心里先是一沉,忽然目光又浮亮了起来,“噢!我终于懂了!”
俞春晖:“你迫不及待地想用新买的锅碗瓢盆做饭吃,哈哈,小姑娘心思,我懂!”
金城雪:“走不走?”
俞春晖:“哎,好吧。至少让我们在想象里尝一尝嘛!我总想着有一天能跟喜欢的人分享我喜欢的事物呢!”
金城雪不好说什么,任俞春晖半推半就地立定在“蟹黄拌面”的宣传海报前。
俞春晖:“城雪,瞧这个蟹黄拌面,哇噢!像不像古朴的城墙上铺上了金灿灿的雪?”
金城雪:“雪地晒着太阳。”
俞春晖:“哈哈哈!(突然意识到什么,边用眼睛扫扫周围,边捂嘴吃吃地笑)走,咱们回家咯。”
回到出租屋后,金城雪坚持先把房子打扫一遍,才开始隔着书桌在窗台做饭。
俞春晖像参观手术的实习生一样把手举在胸前站在一旁无从下手。
俞春晖拿着大葵扇扇,“城雪,芳姐说只能在洗手间的台上做饭。不然弄得到处油烟。”
金城雪:“你不嫌窜味?”
俞春晖:“在书桌上做饭会窜上书香味,有损你身心健康。”
俞春晖:“城雪,你也给我个机会露两手啊?”
金城雪:“你又往里面掺药。”
俞春晖拿着中药包时刻准备作案,“我觉得你上火了,虽然你做出的菜没什么油烟,但你却很够火候,所以要清热。”
金城雪:“我就这样。”
俞春晖:“唔……”
金城雪:“憋什么了?吐出来。”
俞春晖:“我也是为了你好,那么凶……”
金城雪:“还有呢?”
俞春晖:“我决定要趁你不注意时把马蹄白茅根甘蔗水灌满你的啤酒瓶!”
金城雪:“还有?”
俞春晖:“拧紧盖子!好像新买的一样!”
金城雪:“继续。”
俞春晖吐出舌头:“哕~没有了。”
俞春晖:“城雪,我觉得你做饭应该加点肉,没有肉也加点黄豆制品什么的,保证营养均衡。你瞧你来咣咣咚咚锵这么久都没爆痘,说明你没入乡随俗,啊不,是体内的正气无力鼓动体内的邪火向外透发。”
金城雪:“擦桌子,洗手吃饭。”
俞春晖:“啊!‘森林小鹿’!‘森林小鹿’!(金城雪递来了用新买的餐具盛上的菜)啊呀!好~可~爱~呀!”
铺上新买的席子,金城雪席地而坐,俞春晖坐在小板凳儿上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一副自high模样。
金城雪想喝啤酒,发现不见了,想说什么,又连同腌制苏子叶拌着米饭吞了回去。
俞春晖:“噢!米饭很好吃对吧?那当然,只要是网上超市上能买到的我都尝了个遍!还有杂粮、酱料等,经过我的重重筛选,居家最好的搭配就是白米饭、酱油、盐巴、橄榄油,因为我杂粮吃多了会便秘,酱料吃多了会爆痘……”
金城雪:“我酒呢?”
俞春晖心虚地说出善意的谎言,“……拿错酒煮炙甘草汤了。”
金城雪:“扯淡,从那次后你就没煮过药,小包都拆开掺进菜里了。”
俞春晖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悻悻地从身后床底揪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粉色蝴蝶结绑着的瓶子,上面还耷拉着几颗闪亮的小星星。
金城雪下意识别过头去,气急败坏地低吼:“哎哟妈呀!”
俞春晖:“什么啊,这能显出像白兰地一样的高级感,让你珍惜点喝,别一下子喝那么多……”
瓶盖上趴着一只摆动触须的蟑螂。
金城雪与俞春晖面面相觑。
俞春晖淡定地把酒瓶放在地上,若无其事地按开电热水壶的开关,蓄力准备发动魔法攻击,让金城雪跟着她回床上拉上蒙古包床链暂时逃离战场。
但金城雪不为所动。
俞春晖独自上床刚拉上床链,便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
此时金城雪已经拿拖鞋与电蚊拍把蟑螂打死清理干净了,但因为不幸被报纸上“用工荒,打工仔翻身挑老板(大标题)”的流弹误伤,重伤倒地。
俞春晖赶紧滚下床为其施针续红条。
饭后,二人坐在席子上,背靠着床沿。
金城雪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俞春晖一副趁火打劫的模样,在掏金城雪的行李。
金城雪:“喂喂喂,搁这儿当土拨鼠呢?不是每晚学习2小时吗?”
俞春晖:“你好啰嗦欸,上吊也要喘口气的嘛……城雪,怎么你来这么久了行李都不摆出来,我可以瞅瞅吗?”
金城雪:“你有诚意吗?”
俞春晖拽出了一堆扳手、螺丝批等工具。
俞春晖:“哇,城雪你好酷哦!这些挂在门口特拉风,叮叮当当的,简直是感动中国劳动模范勋章……(瞟到金城雪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别这样嘛,礼尚往来,你要不要也翻一下我的书包?”
金城雪:“你直接送走我得了。”
俞春晖拍了拍里面的大棉袄,感叹着用眼神询问金城雪自己可不可以试穿一下。
金城雪不作回应,俞春晖把它套到身上,蹦起来高兴地转圈,不慎撞到桌脚、箱子、扫把也不以为意。
金城雪:“疯了吗!?”
俞春晖:“哇城雪,我想看雪!带我去看雪吧!(翩翩起舞状)瞧,我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下着鹅毛般的大雪了!”
金城雪没好气地假装报警:“喂妖妖灵吗?这里有个大傻X。”
俞春晖:“这样自投罗网的咩?”
金城雪:“过来,看我不削你。”
俞春晖:“切~自己看过了好东西揣兜里不给人家看。”
说着俞春晖下意识把手揣兜里,没想到还真摸出了什么,两眼泛光地带出了一封信。
瞬间的沉默后,一向在安享晚年的老房子被俞春晖的尖叫声炸出了无数道裂缝。
俞春晖瞬间燃起熊熊的看八卦之心,“情雪!啊不,城书,不,情书!城雪!(热泪盈眶)哇哦!有出息啊大妹子,天呐,情书!噢,我这母单都没跟男孩子说过题外话,妒忌让我面目全非,啊!难道是女生送的!?哎,范进中举,我好开心啊!#%¥#……”
俞春晖逼近金城雪连珠炮似地追问了N+1个问题。
金城雪淡淡地说:“不记得了。”
俞春晖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说话声越来越小,“怎么这样,这可是人生大事呀,太没心肝了吧,收到情书的情景也不记得了吗……”
屋里莫名变得鸦雀无声。
金城雪喃喃:“你读给我听得了。”
金城雪的回忆,初中校园。
一小男孩鼓起勇气递给金城雪情书。
金城雪俯视了一眼信封。
金城雪:“你读给我听得了。”
金城雪的思绪回到出租屋。
俞春晖:“‘你读给我听得了’?真的假的,噢!那可真是害臊死了欸!呜,我都替小帅哥难过死了!”
俞春晖还想恶狠狠地吐槽金城雪一番,瞧着金城雪确实累了,意识到了什么,也不好再嚷嚷了。
俞春晖郑重其事地举起书信,“我读给你听吧?”
金城雪:“随你。”
俞春晖挨在金城雪身边,用手挡着信件,清清嗓子,尽量声情并茂地念了起来。
字迹让人一言难尽,但看得出确实是小帅哥自己端端正正地写的。
信件的大意是,举例说明金城雪是一个大方爽朗、勤奋好学、乐于助人的姑娘,而自己却比较腼腆,成绩也一般,但会积极进取、勇于追逐理想,立志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经过了前面的铺垫,最后一气呵成地向金城雪表达了自己的倾慕之心。
俞春晖一开始还自以为是地代入小帅哥的角色,煽情地读着开场白,不一会儿就绷不住掺和进去了:
对于赞美金城雪的话,俞春晖会兴奋地推搡着金城雪嚷嚷,“(乞儿分羹般地)瞧呀,夸你呢!哎咕,不知怎的我这老阿姨也跟着害羞了!”“(点头如捣蒜地)噢,好小子有眼光,我也觉得!……哦,不过这里写错了个字,扣分。等等,刚才的好像是个病句?”“(大跌眼镜般地)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城雪,好闷骚哦!”;
对于小帅哥的“自我介绍”,俞春晖会操着老母亲的心,“(恨铁不成钢地)我的儿呐,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要自信点儿呀!……对,这样才对,原来是欲扬先抑啊!”“(自问自答地)北方汉子不都大大咧咧的吗?噢……我狭隘了,就像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比如我每天只能自high嘤嘤嘤……”“(冒粉色泡泡)哎呀!原来情书是这样子的……好纯情,好感动,好羡慕!”;
对于铺垫的最后与不负众望的告白,俞春晖能切身地感受到小帅哥笔尖的颤抖与心脏的喷张愈发剧烈,灵魂像烟花被点燃,蓄力,一飞冲天完美爆炸……不,绽放。
俞春晖泪流满面地感慨道:“啊——!城雪啊,快收拾收拾回家嫁人呐,还在这儿等着被我的母单菌传染吗啊?这可是不治之症啊!别管我,只要你活下去,人类就不会灭亡了啊!”
窗外传来了邻居家聚餐的声音,此刻屋子里显得格外静谧。
俞春晖激动太久也有些累了,放低了音量:“……城雪?”
金城雪靠在俞春晖肩上睡着了,身子有点沉,有点烫。
俞春晖赶紧捂住嘴巴,滚圆大眼睛一会儿看看金城雪,一会儿看看情书,一会儿又看看金城雪,心里像抓了把五味子、陈皮——五味杂陈的,甚至带点蜜枣味。
大概在想,本来觉得金城雪很好了,看到别人写给她的情书后觉得更好了;或者是,小帅哥,啊不,大帅哥,你家媳妇儿被枸杞大魔王挟持了,速速来战;或者盘算着怎么摇一大波五姑六婶一起跟他打几圈麻将试试他的人品;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俞春晖妥妥地叠好信件放回兜里,凑近金城雪。
俞春晖耳语:“城雪,起床洗澡睡觉咯?”
金城雪的鼻息依旧安稳。
俞春晖轻轻拍拍金城雪的脸蛋,“城雪?”
金城雪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略带一点愠色地应道:“嗯?”
俞春晖忍俊不禁地说:“起床啦,洗澡、睡觉咯。”
金城雪懵懵地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去洗澡了。
俞春晖把金城雪的行李收拾了一下,竟然发现了几本显旧的用塑封重新包好的书籍,机械相关的,翻开后竟让人有点眩晕,有几张书页因被过度折叠脱落后重新粘上,不少字句被油性笔整齐地涂黑了,显然不是乱涂乱画,但凡字句被涂过的书页都罩上一片淡淡的墨蓝色。书页还夹着一张复写纸,上面有一行字范围被剪出的透光区域。
俞春晖把书本轻轻合上,紧紧地抱在怀里,看着重新布置的家,若有所思。
翌日,拥挤的地铁里,背着沉重书包的俞春晖蜷缩在角落,掏出手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了开机,消息提示音铺天盖地袭来,“俞医生……”“春晖……”“小俞师妹……”“语音通话已取消”等消息不停地闯入眼帘,蹭蹭上涨,最终停留在99+乃至三个点的省略号。
俞春晖抬头看看前面的茫茫人海,深呼吸后低头神情肃穆地逐一斟酌着字句回复了起来,靠在铁皮的车厢内,仿佛身上反射着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