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凤兮凤兮归故乡》即墨无双

4、覆影沉溪洞

　　覆影沉溪洞
　　云天青思绪飘散开来，仿佛看到了那年他硬拉着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兄溜下山来逛庙会，两人一起坐在屋顶上聊天喝酒听戏文。
　　那个时候，没有双剑，没有妖界，没有飞升，所有的悲伤离别都不曾有过。
　　师兄一直冷着一张脸，无比淡然地被他拉着四处跑，即便手上被塞了一堆吃食也不曾有过变化，只是在他买酒的时候开口劝阻道：“天青，饮酒伤身。”
　　他想了想，挣扎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师兄看不下去，叹了口气，无奈地妥协：“就一瓶，不许多。”
　　于是他欢呼一声，开心地拎着一瓶酒，拉着师兄坐到正对着戏台的屋顶上，不忘补上一句：“我就知道，师兄你对我最好了。”
　　听到他这句话，师兄也没多大变化，只是看了他一眼，悠悠然道：“若是给你酒喝就是对你好，那对你好的人大概可以从播仙镇排到琼华吧。”
　　那时候他理所当然地回道：“师兄是不一样的。”
　　那天的月色很美，他只顾着看师兄，倒是没听清戏文唱什么，隐隐约约，只听清了一句：“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若是哪个九七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师兄，若是等你，莫说三年，就是三千年三万年我也愿意……

　　夏去秋至，当秋风打着卷离开的时候，云凤羲眼里的悲凉越发明显。
　　漠不关心地擦掉刚才咳出来的血，云天青知道，自己的大限就在这两日了。
　　看着刚刚压制住暴乱的阳炎现在正在冥想的云凤羲，云天青开始无聊地在猜测自家丫头曾经说过的“自有办法让休眠中的望舒为我所用”的办法是什么。
　　“你……生无可恋，一心求死。”不知何时睁开眼的云凤羲定定地看了他半天，最后有些叹息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是生无可恋，只是……”云天青的视线透过她，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只是，修行这种事，越早开始越好吧。”越早开始，就越早能够救到师兄。
　　云凤羲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说的心法你都记住了吧。虽然速成的东西都有点危险，但有望舒作为媒介，倒是可以消去不少隐患。”说着，云凤羲嘴角隐隐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琼华不愧是昆仑山上的第一大派，居然连望舒之泪都能寻来。”
　　“？”云天青扬了扬眉，“望舒之泪？”
　　“月神望舒魂飞魄散之前流下的最后一滴眼泪，在这把剑里。”云凤羲手指轻轻划过剑身，望舒一阵颤动，“若是我没猜错，那本炼剑手记里面记载的铸成羲和的材料中，那颗奇异的红色晶石，是日神羲和的心血所化。”
　　“望舒之泪，羲和之血……”云天青重复了下这两个名字，眉头拧了起来：“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关于双剑。”
　　垂着头，云凤羲专注地看着剑，良久，才缓缓说道：“不，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这两样东西……是巧合，还是……
　　云凤羲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这两把剑恐怕比她原先预计的还要麻烦。不期然地想起某人成天挂在嘴边装神棍用的一句话：“这世上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屋外，凤凰花正盛放着。当日，云天青不过随口一提说有些怀念醉花荫的凤凰花，不几日，窗外就悄然多了一株凤凰花。也不知云凤羲是怎么弄来的，又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这凤凰花违反时节四季盛开。
　　“丫头，我走了。”云天青收回投注在凤凰花上的视线，潇洒地转身走人，径直步入石沉洞之中。
　　厚重的石门悄然合上，云凤羲默默地看着云天青消失的方向，良久，轻叹一声。原本如同烈焰燃烧般的凤凰花瞬间凋谢枯萎，变成一株枯树。
　　终于把今天的三百下挥剑练完的云天河跑了过来，看着关上的石门，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爹又进去了？那今天的晚饭要不要准备爹的那份。”挠挠头，云天河还是说：“还是给爹准备吧，虽然爹最近的食量越来越小，几乎都不吃什么东西了。先做好，等爹出来后再热就可以直接吃了。”
　　云凤羲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悲凉，低声道：“青爹他……不会回来了……”这回，他是真正油尽灯枯，阳寿已尽了……

　　遥遥万里之外，昆仑之颠，冰冷刺骨的寒室之中，插于冰柱之上的火剑一声长吟之后，火焰瞬间暴涨，然后黯淡下去，只余一层淡淡的光华在剑身上流转。
　　封禁于玄冰之中的人睁开眼，轻声叹息：“望舒的新宿主，也撑不住了吗……”
　　不过……
　　羲和并未如上次夙玉身死那般，彻底归于沉寂，犹如废铁。这……
　　闭上眼，冰中之人再度陷入回忆之中。冰封在此，除了片刻不停的内息流转勤加修炼以保性命外，惟一能做的，就是回忆。
　　回忆起那段没有分歧没有争执没有决裂的美好过往……
　　在回忆中，他可以看到那个有着清澈眼神的少年笑得没心没肺，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师兄”地喊着。
　　他其实一直想不明白，那个人如此飞扬跳脱的性子，到底是如何在规矩繁琐的琼华一呆就是这么多年，而且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他的回忆里，除了最后网缚妖界时，那人始终都是无忧无虑地笑着的。
　　偶尔，他也会想，如果当时自己再细心一点，如同以往那人每次闯祸后都暗中为他收拾善后一般，替他把救了一只幼妖的事情遮掩过去，是不是后来那人就不会被逐出师门？如是当时自己能够再多一点冷静多一点耐性与那人理智地交流，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争吵决裂？
　　只是，世上从来没有“如果”二字。
　　不论他现在怎么想，如今，一人冰封一人出走，从此未曾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