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成》七彩墨

10、第十章【欺负】

　　午后，要去上坟。

　　林蕤又把那辆“惊天地泣鬼神”的三轮推了出来，大部队已经走了，路过严江江门前时，严江江正在吃西瓜，含糊不清的损他，“你这么嫌弃还骑，不怕把你爸吓跑了。”
　　“吓跑了晚上来就认准了这辆车。”林蕤道。
　　“滚”字还没说口，林蕤留给他一溜尾气。

　　周京舒耳边摩托声渐渐变大，到某个最高点的时候停在了他身边，林蕤喊：“上车。”
　　“我自己走。”周京舒不领情。

　　林蕤凉凉的看了他脚下白色的鞋一眼，“知道有多少路吗？前几天下了不少雨，你这鞋还要不要了？一会儿摔哪个坑里断了折了，三更半夜又折腾死人。”
　　这高分贝的摩托声引来不少目光，大堂哥回头喊，“我也坐你车去。”

　　周京舒爬上车，还没坐稳，三轮就冲了出去，后面的人左摇又晃着，大堂哥在后面喊，然而车子超过蜿蜒的人群，一直到跑到了最前面。

　　“臭小子，不是个东西。”
　　他母亲酸溜溜的说，“他后面那个人才是他兄弟呢，上次在医院，那么维护他。也不知道他爸是谁害死的，上赶着去，真是没骨气。”
　　他儿子说，“骨气能当饭吃，上次闹成那样了，你们这次还不是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从墓园回来，亲友们就告辞了。
　　周京舒坐在三轮上没下来，头被晃得有些疼，他看着林母和林蕤送客去了，旧桥的路并不好走。

　　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是一望无际的青青稻浪，他手指在邹静的微信头像上停留了一秒，划了过去，发到了林桓和陈昂的小群里，随即按下了母亲的号码。
　　他母亲应该是午睡刚醒，声音慵懒。
　　“妈妈。”周京舒喊了一声。

　　他母亲似乎是没听到，没应，“还顺利吗？”
　　周京舒无法用是否顺利来形容，只说：“这里河里的水位增高，把桥冲断了，旧的桥在修，不知道几日才能通车。”
　　邹静道：“你还有三天才开学，我一会儿找人了解一下情况。”

　　短暂的沉默。
　　“还有事吗？”
　　“没有。”周京舒声音低了下去。
　　“照顾好自己。”这是邹静道别的方式，“我要去看花了。”她说。

　　挂了电话后，微信群里有信息冒了出来。
　　陈昂：这是哪里？你出去玩了？
　　林桓：记性，他去哪儿不是说过。
　　林桓：你家里人去了吗？
　　陈昂@周京舒：那个凶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周京舒低头准备回复，突然听到轻微的一声细响，似有什么东西落在车框里，他刚准备回头，“啪”地一声，脚旁有东西炸开了，火花在车框里疯狂地转了一圈，像个电耗子，最后停了下来。
　　身后几个五六岁的孩子闷声笑着，看见周京舒回头，转身飞快地跑了，慌不择路撞上了林蕤的大腿，林蕤瞪大了眼睛，做出狰狞的表情，眼疾手快拽住两个小孩的耳朵，对另外一个恶狠狠道：“赶跑，一会儿把扔进池塘里喂鱼。”

　　“喂鱼”两个字震慑力无穷，三个男孩子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不敢动。
　　“胆子挺肥啊？我的人你们都敢动？”林蕤哼了一声，表示被气得不轻，“说，谁的主意？”
　　三个孩子立刻互相指认，友谊的小船顿时说翻就翻了，林蕤很无奈，“那就三个人一起扔进池塘里喂鱼，怎么样？”
　　“不敢了，蕤子哥。”
　　“别把我们喂鱼……呜呜……”
　　“再也不敢了……”

　　蕤子哥似乎不为所动，瞥了一眼为首的胖子，问：“口袋里是什么？”
　　“水彩笔。”
　　“拿出来。”

　　小胖子恭恭敬敬奉上。
　　蕤子哥拔开笔帽，“抬起头。”
　　“嗯，别动。”林蕤在每个人脸上画了一直乌龟，“好了。”
　　三个孩子高高兴兴的跑了。

　　周京舒还坐在车上，真个人都恹恹的，大约是病了的缘故，林蕤踹了踹车轮子，“连小孩都知道你好欺负。”
　　周京舒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见林母往回走了，问：“桥修得怎么样了？”
　　“水位下去了，旧桥差不多能用，一群人在搞，听说明天晚上之前就能通小车了。”林蕤说，“你可以和何叔说一声。”

　　这天晚上周京舒没有再发烧。
　　不过，连着两日晴天，天更热了，窗外无风，蝉鸣越噪，可能是白天睡足了，晚上纱帐内的林蕤和周京舒皆无睡意。
　　林蕤连手机都不屑玩了，挺尸看帐顶，没坚持几分钟，闭上眼，翻了个身，已经数不清是多少个辗转反侧了。
　　另一侧的人虽然一直不动，但也没睡着。

　　林蕤眼睛感到了光，睁开眼看到周京舒拿手机的电筒光正照着挂壁空调，贼心不死的问他，“确定不能用了吗？”
　　周家所有的房间恒温，周大少爷大概忍到了极致。

　　林蕤翻了个白眼，“要用不早开了，还不至于省这几块钱电费。”
　　灯光灭了，周大少爷侧过身，没再开口。

　　过了五分钟，林蕤自己却坐了起来，开了大灯，屋内大亮，纱窗外的小虫子跃跃欲试往里钻。
　　纱帐轻轻晃动，林蕤下了床，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了遥控器，手指按断了也没反应。
　　“喂，没睡，就起来帮忙。”林蕤把遥控器仍在桌子上。

　　周京舒配合林蕤把书桌搬到了靠墙的位置，桌上的东西被他一股脑扫入抽屉，唯有摩托车手办轻拿轻放。
　　他站在书桌上，把空调外壳掰开了一个角度，有点儿困难，“去楼下拿一下工具盒，就你昨天躺着的那个房间。”
　　见大少爷没动，“算了，我去。”他准备跳下来。

　　周京舒先他一步开门出去了。
　　楼下灯还亮着，林母还没睡，坐在客厅里，看到周京舒时眼下尚有泪痕，她很快擦了擦，有些担忧的问他哪里不舒服。

　　烛光晃动，周京舒看到摆在正中的照片，他轻声说：“林蕤让我来取工具箱。”
　　林母取了箱子给他，歉疚道：“他最怕热，反正要搬家了，空调就没修，睡不着把两个窗户都开着，房间门别关，有串风，舒服很多。”
　　“谢谢。”周京舒上楼前对她说，“崔阿姨，您早点睡。”

　　上了楼，林蕤蹲在书桌上，脸上热出了汗，“怎么去这么久？去小树林尿尿了？”
　　周京舒把箱子搁在桌上。
　　林蕤脚往边上一缩，差点被砸了脚板从桌子上掉下来。

　　“靠，下手够狠的。”他喊一声，低头没好气打开箱子拿出螺丝刀，熟门熟路把外壳给卸了，露出里面的滤网，他研究了一会儿，开始鼓捣。

　　大约十几分钟，听到“滴”的一声，周京舒放下手机抬起头，风扇上下翻动起来，林蕤背心湿了一大块，正一边用手揪住领口不停的扇风，一边闭着眼正对着出风口。
　　空调修好了！
　　“大少爷，您可以睡了。”
　　林蕤一身汗，匆匆下楼冲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