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2、第 82 章 ...
-
段储年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后话语顿了顿面色有些犹豫。赵瑾‘嗯’了一声,丝毫不在意稚鱼在场,“接着说。”
段储年拱拱手,斟酌道:“王三公子所说的话,微臣不敢复述。”
赵瑾冷笑一声,仿佛并不意外,“看来王家心中对朕早有怨怼。”
是整个王家,不仅仅是王三郎。稚鱼听他言外之意心中一颤,这王家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惹得他这般厌弃?
新帝登基不过一年就除了裕王一党。虽说是裕王大逆不道造反在先,但人言可畏民间未尝没有人说新帝不容兄弟残害手足之类的话。
这等情况下,应当仁政怀柔才是。然而不到半年时间他又对准了外戚一族,若非没有确之凿凿的证据绝不可能。稚鱼隐隐觉得这其中涉及的朝堂隐秘非她所能知晓。
若是换了往日她定然想个法子识趣退下,而今日江照林直直的撞了上来她是怎么也不能撇开手的。
“害怕了?朕还什么都没说,爱妃怎么就吓得不肯听了。”忽然大手抓住了她的手,力道是不容她挣开的霸道。
赵瑾侧脸看她。刚才在大殿上他也问过她这句话,只是当时是怜惜和安抚,而现在却带了审视和不容拒绝。
稚鱼心中一冷,暗骂他千年的老狐狸。今日之事一经传出,即便是王氏一族真的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旁人心中也多半猜疑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自己真就成了御史口中的祸国妖妃了!
事到如今已然被人拉上了贼船,稚鱼即便心中不忿也说不得半分。
她面上仍是温柔款款的看着赵瑾,“有陛下在,妾怕什么?”
害怕了想躲起来也晚了,赵瑾想。
只不过他却是没有利用一个女人遮掩自己名声的想法。名声嘛,赵瑾历来是不在意的。暴君妖妃,也算相配。
段储年在赵瑾斥责王氏一族之时便就怵在一旁不敢多言。此时听着二人浓情蜜意顿时眉心一跳,连连收回了目光,垂着头不敢多瞧。
一会儿外面的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王大人在殿外跪着请罪。”
王大人正是王三郎的父亲,王皇后的嫡兄。王大人仕途无甚建树,只在工部挂了个闲差每日点点卯。新帝登基,一跃成为国舅的王大人本该加官进爵。然而事与愿违如今不止升官无望,还被新帝厌弃了去。
赵瑾冷笑,不以为意的道:“他是该好好的跪着。”
小太监领命退下。这话段储年不敢接,稚鱼同样不敢接。
段储年恭声询问,“那王三公子如何处置?”
“关着吧。”一个王三郎无足轻重,以王家为首的士族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要处置起来须得费些时日。赵瑾心思一转,吩咐道:“你且去与谢御史说说今日的事。”
这谢御史稚鱼倒是有所耳闻。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后提拔了不少年轻官员。这谢御史便是其中一个。他不过而立之年,一张嘴却是将朝中多半大臣得罪了个遍。
百年世家屹立几朝,这其中牵扯的关系盘根错节。说不得哪个大臣便是人家的门生故吏,做起事来小心谨慎生怕得罪了恩师同门。
谢御史这种孤臣,赵瑾用得放心。
段储年领命,刚想退下又似乎想起些什么,再次拱了拱手道:“江公子虽也动手打了王三公子,但王三公子动手在先,江公子也是出于自保。微臣审问之时也十分配合,主动交代了事情经过。微臣按照宫规责罚过后便将人放了。”
‘责罚’二字一出,赵瑾明显察觉身侧美人眉头皱了一下。什么人都能扯动她的心,这种发现让赵瑾很厌恶。他下意识的想将排在她心中的人一一剔除。然而看着她紧攥着茶盏微微发白的指尖,赵瑾意欲作恶的意识便被他摁了回去。
那是她的家人,赵瑾心中提醒自己。
他‘嗯’了一声,默许了段储年的处置。
段储年转身退下,此时还未走出殿门,听到身后陛下吩咐了一句,“传江照林。”
段储年心下一轻,便知自己没有做错。他如今的身份不至于去讨好贤妃,今日给江家这个脸面,无非是因为陛下心中对这位娘娘很是不同。
王氏一族被帝王厌弃,王皇后的位子坐不安稳。依着今日光景,这位贤妃娘娘早晚往上走走……
稚鱼自然不知她在旁人眼中是前途无量的存在。赵瑾话落,她又惊又喜的看他。
赵瑾微微挑眉,“这般看朕作甚?不想见?”
稚鱼连忙摇头,明亮的双眸要望到他的心底一般,“想见,想见的。多谢五郎。”
她只是心中不由有些纳闷。这人今晚好生怪异,竟是一直都顺着她的心意来。
赵瑾被那眼眸望的心尖一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反常,甚至是这段时日的反常。看着她委曲求全眼泪汪汪竟觉得心如针刺,看着她喜笑颜开眉目欢愉便会随着心中舒爽。
可笑,他一个帝王竟被一个小女子牵动心肠。
只是……
“嗯?五郎为何这般瞧着妾?”她浅浅一笑,盈盈如水的眸子中盛的满满都是他。
赵瑾终于笑了,清冷好看的眼中难得带了几分温情。也罢,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有些自己的偏爱又如何。谁能置喙,谁又敢置喙!
“陛下,江公子到了。陆大人在殿外求见。”
赵瑾虽然提前离席,但宴席并未散去。此时陆清远求见,定然是有要紧事的。
不用赵瑾说,稚鱼当即起身行了个万福,轻声细语地道:“妾去侧殿瞧瞧那混账东西。陛下先忙朝政大事。”
赵瑾无奈点头,让徐贤亲自将她送出了正殿。
紫宸殿外,王大人跪在正中间,垂着头看不清在想什么。陆清远站在左侧,见稚鱼出来躬身行礼。按照身份稚鱼是正一品宫妃,只需客气的点点头受了他的礼便是。
只是想起那人说的让陆清远看顾江照林几分,稚鱼便往前走了几分笑着冲他点头致意,“陆大人无需多礼。”
陆清远虽是天子近臣,也没少见过这位宠妃娘娘。以往便是遇到也不过一个行礼一个颔首甚少说话。陆清远虽是心中有些惊诧,不过想起殿中御前的传话当即便明白了这位娘娘的心思。
果然只见稚鱼抿嘴一笑,温声道:“本宫那弟弟顽劣不堪,往后还要麻烦陆大人多多指教。”
陆清远忙恭敬回道:“娘娘言重了,指教谈不上。陛下和娘娘信任微臣,微臣自当尽心竭力。况且令弟未及弱冠之年便已中举,自是聪慧勤奋之人。”
谁都愿意听奉承话,稚鱼也不例外。之前的一点尴尬也消散了,忙道:“那本宫就多谢陆大人了。”
陆清远又笑,瞧着越发恭敬忙着称不敢当不敢当。
“还不给陆大人行个礼。今日不得空,改日你再准备了束脩亲自登门好好拜谢一番。”稚鱼瞥了一眼旁边垂着头的江照林,没好气的瞪他。
江照林连忙顺着稚鱼的话朝陆清远行了个学生礼,“还请先生多多赐教。”
陆清远亲自将人扶起,笑着调侃道:“束脩就不必了,江公子登门随时欢迎。”
稚鱼浅笑,微微侧了身,“陛下还在等着大人。本宫就不多打扰了。”
陆清远笑着拱手一拜朝正殿而去,稚鱼也带着江照林去了偏殿。
进了殿内,就着灯光稚鱼这才将人看了清楚。江照林和王三郎打斗了一番,又被段储年按照宫规责罚了一通。原本穿的殷红底锦袍早就沾了血迹,御前的人都是人精又给他备了一套换了下来。
段储年按宫规罚了他,打了板子却没让血迹沾染半分这白底锦袍。若是忽视那张俊秀的脸上青紫伤痕迹倒真看不出什么异样。稚鱼知道这是段储年留了情面,心中记下了这份情谊。
稚鱼走近仔细瞧他脸上的伤痕。江照林身子往后面躲了躲,伸手想挡住脸上的伤痕,却被稚鱼一巴掌拍开了。他踌躇不安看向稚鱼,带了几分试探和讨好唤道:“姐、姐姐……”
稚鱼瞪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江照林尴尬的笑了笑,手乖乖的放到一旁由着稚鱼查看。
他生的白皙,那青紫痕迹在脸上便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仔细瞧其实只是些皮肉伤。
稚鱼见没什么大碍这才卸下了心中,这才白了他一眼,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她冷哼一声,斥责道:“你是吃了龙肝凤胆了这般有出息?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由得了你胡闹?眼看着就到春闱,你是真不想好了。”
江照林观其神色,见稚鱼没有像上次一般哭个不停,这才吐了口气似是撒娇似是玩笑的逗她,“是他先打得我。姐姐不是瞧见了,我这张脸就算长得糙了点,那也算一表人才呀。若是可着他打,那不就毁容了。我不过是反击罢了。”
“还闹!”稚鱼气的捶了他一拳,压低了声音,“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是你让他,他哪里能伤到你的脸!他到底说了什么?”
“说了该死的话。”江照林残留在嘴角的笑意转眼不见,眼角眉梢覆上了一层冷意,“那等腌臜话姐姐不必听,免得脏了耳朵。”
稚鱼冷笑一声,“我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什么腌臜话没听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照林你记住,逞一时之快是会害死人的。王三郎自有他的苦果要承受,而你也该改改性子了。如果你想为本宫为江家争气。”
稚鱼知道他并非不懂事的人,能让他两次都厌恶至极的腌臜话有多难听可想而知。只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便是江照林还算聪明给自己弄得鼻青脸肿,但如若不是那人本就对王氏一族厌恶至极,也不会这般对他轻拿轻放。
拿自己的前程去惩戒一个泼皮值得吗?到底还是个少年啊。
江照林闻言心头一凛,潋滟的桃花眼垂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般看着她,“姐姐,我知道错了。”
稚鱼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不自觉的温柔了两分,“姐姐知道你听不得旁人欺我半分。扬州那些纨绔轻薄我的名声,你就将他们挨个搜罗出来都打了一顿。即便是长史家的公子,你也未曾怕过。只是照林,拳头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他们不会因为你拳头硬就怕了你。尤其京中权贵。只要他们想,多的是铁拳供他们驱使。”
稚鱼离家已有五六年了,上次稚鱼这般语重心长的与他说话还是离家进京选秀之时。
当时他给了稚鱼一箱子保命物件,之后似是玩笑似是认真的说,“我自会好生读书,只是我笨,读不好你可不能怪我。”
现在他眉眼间那丝玩笑气消散,格外认真的对稚鱼道:“阿姐放心,我会好好准备春闱。”
稚鱼眉尖扬一扬,却是笑了起来,“你也放心,我知道你笨,准备的不好也不会怪你。”
姐弟俩相视一笑,像是回到了未离家的日子。
门外影子动了动,赵瑾柔和的眉眼一冷,长史家的公子吗?什么东西,也配惦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