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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有你就行,要脸有何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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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杨主任带着一众人做了两台手术。
其中一台是比较普通的胃穿孔,杨教授做完前半部分,留下缝合便赶去了另一台。
却没想到最后缝合阶段出了问题。
缝合是让刘响做的,他用错了手术钳不小心碰到了动脉血管,看到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来的时候,顿时慌了。原本还有位葛栾赶紧叫护士上肝素、止血材料,拿起手术钳熟练地缝合,才止住血。
直到手术完成,刘响还有些愣怔。
葛栾道:“没事的,下次记清楚别弄错就行。”
刘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缓缓道:“假如他死了怎么办?”
葛栾冷冷道:“那你就要负责。我们是医生,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刘响听后一愣,有些不服气,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葛栾淡淡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只要我们拿起了手术刀,就要对得起这条人命。”说完便出了手术室。
葛栾正在洗手时突然听见一旁有人对自己说话。他看了一眼,是刘响。
“你是不是特瞧不起我?”
葛栾答:“没有。”
“肯定是的,你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我。”
葛栾仍旧波澜不惊淡淡道:“我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管我怎么看你干什么?”
刘响道:“我没有跟我舅舅告状,是别人传到他耳朵里的。”
葛栾笑了笑:“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
陈冉行明显不信:“真的没关系吗?你还有一年就博士毕业了吧?毕不了业也没关系?”
“如果我对所有藐视公平的人说不要这样做,这些人会听吗?”
“如果我告诉你不要用什么卑鄙的手段,你会听吗?”葛栾缓缓道。
刘响顿住,脸色有些难看。
“我只是一名很普通的医学工作者,阻止不了滥用权力的人,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展现你的优越感,尽管这样做。”
周日的晚上,汤鹿鹿将吃饭的地点定在了湖边的一个露天餐厅。
正是傍晚的时候,炎热逐渐散去,有阵阵凉风吹来。夜晚的景色挺好,湖中倒影出明暗相间的灯光。湖上有人泛舟夜游,湖边有人散步赏景,附近的远山影影绰绰,山上隐约可见闪着金色灯光的尖塔。
葛栾正喝着柠檬水看见汤鹿鹿挽着一位男士走了过来。
汤鹿鹿挽着的男人是赵晗。
“怎么?你一点也不吃惊?”汤鹿鹿笑着问葛栾。
葛栾淡笑起来:“你要是做正常人会做的事,就不正常了。”
汤鹿鹿不屑地“切”了一声。
三人刚刚坐定,白毓也赶到了,一起来的还有陈京安。
白毓看清汤鹿鹿旁边的人是赵晗顿时就没那么淡定了,直觉得汤鹿鹿脑子被驴踢了。
白毓低声问汤鹿鹿:“你只是因为不甘心吗?”
汤鹿鹿答:“不是。”
白毓道:“这就够了。”又对赵晗说:“虽然你这人看起来……嗯……妥妥‘五好四美三热爱’好青年一枚,但从前做过伤害鹿鹿的事,我就不能忍,如果以后做出对不起鹿鹿的事,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着跟葛栾和陈京安使眼色:“是吧?”葛栾和陈京安面上具是淡淡的,附和着点了点头。
赵晗笑了笑道:“没问题。”
过了会白毓道:“你不会是为了报复他吧。” 说着指了指赵晗,汤鹿鹿听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还是说……你怀孕了?”
汤鹿鹿实在憋不住了,笑着笑着就咳了起来:“白毓,你太可爱了……”。
不一会白毓又扶额道:“不过为什么,我还是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啊……”
赵晗淡然自若地夹起一口菜道:“我还在这坐着呢,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
白毓愤愤不平:“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淡定,就我一人像个傻子一样,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汤鹿鹿道:“我没有怀孕,也不是为了报复。当初恋爱的快乐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如果没有后来肯定会不甘心。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之后再跟你细讲。当初纠结是因为就这样复合太没面子了。但我也不是因为不甘心。”缓了缓又道:“我想了想,当初分开有距离的原因,有他的原因,也有我自己的原因,看问题不能太极端。”
葛栾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道:“现在说话多稳重啊,当初醉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段录音突然外放出来,当然,那段“栾栾”被剪掉了。
汤鹿鹿瞬间抓狂:“啊……我要杀了你……”
葛栾关了录音:“剩下的,感兴趣人士可以通过金钱贿赂我。”
吃完饭后葛栾孤家寡人一个匆匆与一众狂撒狗粮人士告别,独自沿着湖边走。
他突然觉得有些热,买了杯冰镇果汁,边走边喝。湖附近有座很有名的寺庙,这座城市的寺庙也不少。也是才知道原来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说的就是这里。
葛栾正一手拿着果汁,伫立在湖边赏景,
“芒果口味的啊……还行吧……”
葛栾低下头,突然看见伸在自己胸前的一个大脑袋,陈冉行个子比自己矮一点,却还是很高。他要弯着腰才能喝到自己手里拿的这杯芒果汁。
陈冉行的后脑勺毛茸茸的,让葛栾想起了某种动物。
“你是连买一杯果汁的钱都没有了吗?还是说就喜欢喝别人喝过的?”
陈冉行笑眯眯道:“还是你的更好喝。”
“还是说你连脸都不要了?”
“有你就行,要脸有何用?”
葛栾叹了口气道,感觉无话可说。讲理的说不赢无理的,无理的说不赢装疯的,装疯的说不赢真傻的。不能跟装疯卖傻的人讲理。
“今天,你可以请我吃饭了吧?”
“你刚刚是没吃好?”
刚刚吃饭的时候,葛栾就看见陈冉行了,和几个中年男子在斜对面的一桌。一开始没怎么注意,再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还以为早就离开了,没想到自己散步的这会居然又碰上。
陈冉行道:“只要你请,就还吃得下。走吧。”
陈冉行没有去哪里吃饭也没有选择开车而是和葛栾一起沿着湖边慢慢地走。
这里既是城市中心,又是著名景区,路上行人很多。假山、流水、荷塘、拱桥与明亮的满月混为一体。
可能正值夏季,蚊蝇猖獗,又挨着水边,蚊子更甚。
陈冉行突然笑了:“以前每次夏天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最喜欢呆在你旁边。”
葛栾正被蚊子团团围攻,不厌其烦。有的人就是这样,对蚊子来说就像羊羔对于狼群,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甜美血肉的芳香,仿佛在对它们说,快来吧,快来吧,吃我吧。而他旁边的人就很安全。
葛栾皱着眉道:“这不是你的风格,大晚上的和我一起闲庭漫步?”
陈冉行笑了:“我的风格是什么?”
葛栾道:“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一掷千金,左拥右抱。”
陈冉行笑得更厉害了:“可以啊,栾哥,你这说的是亡国皇帝吧。我什么时候这么腐败过?”
葛栾道:“你人生的某个阶段没这样过?”
陈冉行赶紧岔开话题:“前面有歌声。”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个露天酒吧。台子上,驻场歌手正缓缓唱着一首情歌,嗓音沙哑,情绪却缠绵,仿佛有无尽的沧桑与失落。
宽阔的场地摆满了桌椅,听歌的人有许多。
陈冉行点了一杯鸡尾酒,葛栾不喝酒,要了杯果汁。
葛栾一手握着高脚杯一边静静看着唱歌的人。
陈冉行却在看葛栾。他总觉得葛栾有种独特的气质,好像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就成了画。
陈冉行问他:“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些听歌的人有什么故事?”
陈冉行笑了:“我还以为你会说,这位唱歌的人有什么故事。”
陈冉行啜了一小口酒接着道:“哪有那么多人有故事,大多数人有的只是虚无。”
葛栾想,陈冉行说得也不错,大多数时候,“情”这种东西对凡人来说是奢侈品,凡尘俗世间可容不下至纯至性,越完美,毁灭起来越不会心慈手软。
记得大学时有一次陈冉行兴致冲冲地拉着葛栾一起看《断背山》。影片结束时,葛栾却觉得很扫兴:“要我是恩尼,我根本就不会和卡西结婚。”
葛栾道:“这不能怪恩尼,他们只是一对不能被那个时代所容的爱人。”
陈冉行笑嘻嘻道:“不就是个电影吗,想那么多干什么,我们不会是这个结局的。”
我们会是什么结局呢?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以后我们又会是什么结局呢?这些问题,葛栾从前常常想,之后不想在乎了。
陈冉行突然起身笑着对葛栾说:“我再跟你唱首歌吧。”说完便向舞台走去,走去后和歌手与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说话时,几位的目光时时扫向葛栾这边。
葛栾看见陈冉行托着吉他走到了舞台中央调整了一下座椅和麦克风,随意波动了几声琴弦,便开唱了。舒缓低沉的声音像是水流,清冽甘醇,熨帖了整个五脏六腑。陈冉行唱的还是<无物>。
雪花总是在这个季节下
一位老人又白了头
昏黄的灯光下啊
你的影子很长
我们距离却远
黑色的眼里没有黑色
红色的唇里是白色
我笑着看雪看你看他
有一天
我也忘了你的容颜
忘了你漆黑的发
你仍旧笑着看着一束花
葛栾静静地看着舞台上轻缓低唱的陈冉行,他仿佛还是那个明媚的少年,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