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遥遥》古代文学

8、见面

　　柳眠掀开马车的车帘，对我伸出手。她扶着我下了车。

　　一下车，我便看见到处都是绿色的帐篷。士兵来来往往。他们有的牵着马，有的聚在一起严肃的讨论些什么，有的几个人一起练拳。见我走过来，他们都立即停下。

　　北刀带着我去了陆遥所在的帐篷里。等我走到门口时，北刀同我说里面有几个将军同陆遥在谈论策略。问我是现在进去还是稍微等等。

　　“等等。他们的事情关乎百姓，重要。”

　　我和柳眠，北刀在外等候了半晌。眼见太阳已经到了正中央，快到中午了。我心里焦急万分。如果陆遥他们还不出来，那我便得赶紧往回赶过去，去赴那个蒙面人的约了。

　　正在我焦急的来回踱步时，里面的人掀开门帘，几个高大魁梧的将军走了出来。看见他们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同样高大魁梧的大哥二哥。北遥百姓将他们成为北沐将军，与我一样敬佩他们。而如今听了他二人牺牲的消息，或许他们心里与我一样要痛苦焦急。

　　“参见公主”，他们几人对着我说。

　　看着他们，我如同见了神，总感觉他们身上有世人不曾有过的光芒在照射。我微微颔首，向他们示意。

　　我走进去便瞧见了正中央背着身子，撑着桌微微弯腰的陆遥。他的肩膀是如此的宽厚。如今在他披甲戴盔后，我更加确信为何他才是北遥唯一的少将。因为他身上永远有不屈不挠，不骄不躁，不甘不服。而他的背后也永远有别人不曾看到的，温柔委婉，温润如玉。那是只有我感受过的。

　　我走过去，从他背后抱住了陆遥。他愣了一下，继而站直了身子。他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瞟着我，拿开我的双手。我敢断定，在他转身前，他一定是皱着眉的。可当他转过来我却依然看见了他那种平静的，带着笑的脸庞。

　　陆遥，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爱你，越心疼你。去和亲的决定更加坚定。你知不知道。

　　“都说了明日去找你，这才第六日。你怎么就来了？”，他面对着我，抱着我。

　　“想你了，等不到明天了”。

　　他像以前一样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任性。这时候你还出宫来找我？都怪我平时对你太过放纵了”。

　　“那以后不要对我这么放纵了”，我笑了笑。

　　他愣了愣。或许他在思考，我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后来我仔细想想，那时的他应该也是感觉到了什么吧。所以才会将我抱的很紧很紧，紧到我差点喘不过气。

　　“陆遥，你明天会去找我的吧？”

　　他没有犹豫的看着我点了点头。可我总觉得他在骗我。

　　“骗我的话你永远也见不到我哦”。你要是明天不去找我，我就会去南岭国，嫁给南岭世子苏栖迟。听说他同你一样英勇无畏。所以我也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忘了你。我多想将这些话都告诉他，可我没有开口。

　　“好，不骗你”。

　　我在他的怀里依偎许久，迟迟不肯松开。我怕我一放手，我一退步，他就会消失不见。我太怕了。可昨晚蒙面人的话语却又在耳边嗡个不停，拉扯着我。

　　我推开他的胸口，向后退了一步。

　　“你好好的。明日，记得找我”。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可我怕我哭了，他就会又将我紧紧抱住。而我又无法松开。所以，我咬着牙憋回去。

　　他在原地点点头。没有向前走一步。或许，他也是怕自己忍不住再次将我拥入怀中吧。

　　我依旧后退，直到退到了帐篷门边。我止住脚步，“陆遥陆遥，岁岁平安”。

　　他淡淡的笑着，“悠然悠然”。在他说出下一句前，我抢先说道，“喜乐无忧是你陆遥应该给我的”。

　　片刻后，他才缓缓点了点头。

　　我向他挥挥手，走了出去。我同柳眠与北刀走向马车。而所有的士兵，将军的目光都落在我走向马车的背影。那一刻我感觉四周沉寂，唯一有的是我的脚步声，还有他们热烈跳动的心脏声。

　　身后响起一阵声，是陆遥。他跑出来，同那些士兵带着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我。我还是止住了脚步，回过了头。如果可以，再看一眼我的陆遥，我的北遥将士。

　　在我回头的那一刻，他们扶起盔甲，一只手持着剑，单膝跪地。所有人的声音聚在一起，就像是一阵雷声，轰隆的响起。他们将长剑举过头顶，“望上天庇佑，我等必将誓死捍卫北遥。北遥将士在，北遥疆土便在，北遥百姓便在。”说罢，他们用力的将剑插在地上。

　　有一颗泪珠悄悄滑落，滴在了那片土地。

　　我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我的嘴唇颤抖着，我毅然决然的回过头，上了马车。再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我叫北刀再快点，再快点。

　　我怕马车奔的慢一点，我就会留下来，同他们死在这土地。可我不能。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希望能够救下他们。

　　马车狂奔，穿过一片沙漠戈壁，穿过绿色深林，穿过大街小巷。而车内的我，放声痛哭。从开始的轻声抽泣到歇斯底里。

　　等我们到了闹市后，我叫住他们。

　　我说，“今日我要去悦来酒馆。”

　　“现在战乱四起，而且不知道南岭人藏匿在何处，不安全。”

　　“我实在烦闷的很，而且这里都没人了。”

　　柳眠看了北刀一眼，“那我们陪您去”。

　　我摆了摆手，“不必了。今日我一人前往”。

　　他二人拗不过我，就将我放在了闹市的入口处。我又叫住柳眠说，“回去后你记得将我金色铃铛拿出来”。

　　她点点头，嘱咐我小心，要我早点回宫。

　　悦来酒馆在闹市正中央。它位置选的好，里面的饭菜也不错。而最得我喜爱的是那桂花酒酿。方圆百里的人们也常常因为那闻名的桂花酒酿而临幸此酒馆。

　　闹市的入口处总是一些小摊子。他们会卖小糖人，糖葫芦，各种各样的面具，还有胭脂粉膏。当然，还有一些簪子，小孩的玩意。他们总是大声吆喝着，不放过街边走过的一个人。

　　而如今眼前的闹市冷冷清清。再没有小摊子，再没有吵闹的声音。

　　正当这时，身后响起了苍老的声音。我回过头发现是那个为我算过卦的盲人婆婆。她叫了我的名字，沐悠然。

　　她一只手拄着拐杖，弯着腰咳嗦。等我走过去，她在我手心里放了一颗褐色的药丸。

　　我不明所以，望着她。盲人婆婆语重心长的说，“命中一切皆有定数。如果你想忘了那些折磨你的，让你痛苦的事情。你便吞了这药丸。”说罢，盲人婆婆不给我问答的机会，转过身，颤颤巍巍的走了。她明明看不见却直直的走出了闹市。

　　我将药丸放入了随身携带的口袋里。

　　我又独自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悦来酒馆。曾经我同柳眠和北刀来时，里里外外总是挤满了人。每次来，我也都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打扮。终于，我这一次的身份是北遥公主，沐悠然。

　　我摁住突突急跳个不停的心脏，抬脚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