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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孟婷婷大仇得报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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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一新的心情无比沉重,仿佛被人扼住咽喉一般难以呼吸。他终于明白女人为什么看上去总是那样的麻木和冰冷。生活已经将她摧残的千疮百孔,她只能用冰冷的外表去保护里面那颗脆弱的心。他太熟悉这种感受,因为孟婷婷曾经也是这样。
梁乐宜的母亲叫左亚荣。她早就习惯了别人的不闻不问,被冷落被欺负才是她生活的常态,所以她对邓一新的突然造访是非常抵触的,像刺猬一样乍起刺,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坚强,很多次都想赶邓一新走。
她也不太相信他是妇联派来的,可他真的给了她钱——那五百元足够她和女儿一个月的生活费,还能买点肉吃!后来,她真切感受到邓一新的关心,这关心就像一束小小的火苗,但也足以点燃她心中那片枯萎的草地……左亚荣那伪装起来的坚强外表被洞穿,悲伤像洪水一样决了堤,把这二十年来不幸的经历都和邓一新讲了一遍。
在听完左亚荣的讲述时,邓一新默默做出一个决定,他要照顾起这对母女,虽然他的能力有限,但也要尽他所能改善她们的生活状况。
“阿姨,我会再来看你们!”邓一新说。
左亚荣却摇摇头:“不用再来了……我们都是废人,就让我们自生自灭吧……”
“不!不能这么说!二十多年了,梁乐宜全是仰赖您才被照顾得这么好,您也要好好活下去!我会再来看你们!”
左亚荣眼睛里泛起泪光。在这泪光中腾起了一束微光,不再像刚才那般灰暗了。
“好……谢谢你,小伙子!”左亚荣感激地说。
“那我先走了,过些天我再来看你们!”邓一新说完朝门口走去。
“外面下雨了,拿把伞吧!”左亚荣拄着拐杖一颠一颠地追出来。
邓一新急忙朝她挥手:“不用了,没事!”然后一溜烟跑进大雨里。
这个家徒四壁的家庭,他不能再拿她们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借也不行。
邓一新从梁乐宜家离开时,天彻底黑了。雨点借着风势胡乱拍在他的脸上,把他浇得透心凉。还没走出多远他就冷得直打哆嗦,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但是与身体的寒冷相比,更冷的地方在他心里。
梁乐宜悲惨的现状远超邓一新的想象。一次性侵,不但毁了一个人的一生,也毁了一个家。每当想起这些,邓一新都恨得牙根痒痒,觉得不能放过那个行凶的坏人,不能让他逍遥法外。但现实总是无情的,他虽然千辛万苦找到了梁乐宜,但梁乐宜傻了,看那个样子大概不会说话,自己大小便都成问题,提供不了任何信息了。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邓一新脑子里乱哄哄的,理不清头绪。他在乡村小路上一直走一直走,路上没有一个人,偶有经过的汽车也是来去匆匆,有时候车轮溅起一片扇形的水花都打在他身上,而他就像毫无知觉一样。
顶风冒雨走了很远,走得他腿都木了——分不清是因为太远还是太冷——邓一新才走到一条有路灯的大路上。黄澄澄的路灯和人民医院门口那条马路上的路灯一模一样,他的思绪才被拉回来。该回家了。
在这条大路上,邓一新终于打到一辆车返回家中。
回到家中他才把那身从里到外全都湿透,能拧出水的衣服一层层脱下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很冰冷,脚趾甲都变成了紫色。照了一下镜子,嘴唇也是一种骇人的紫色,脸却很苍白。
父亲不在家,想必还在医院里。邓一新穿好一身干衣服,自己倒了一大杯热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但那热水的热乎劲儿似乎根本不起作用,他还是冷,从里到外的冷。他又打开热水器想冲个澡,好让自己暖和暖和。
可是冲澡时他发现平时感觉很热的水,今天不管怎么冲都不觉得暖和,身上还是一阵阵发冷。邓一新意识到情况不太妙,自己大概淋了太久的雨,发烧了。
在他洗澡时听到外面门响,是父亲回来了。不过邓一新什么也没对父亲讲,不想他担心,洗完澡偷偷找了几片药吃,又煮了一包方便面当做晚饭,然后早早睡下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小感冒,没什么大问题,吃点药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但是夜里却越烧越厉害,浑身滚烫,难受得醒了过来。从床上坐起来时他已经晕得厉害,头重脚轻,天旋地转,心扑通扑通狂跳,呼吸也很急促。
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在客厅放药的抽屉里找到体温表一试,温度高得让他自己都吃惊:三十九度八。夜里一点多了,父亲屋里黑着灯,安安静静,想必早已睡着。邓一新不得已自己摸索着去厨房倒了杯水,又找了片退烧药吃,然后重新爬上床,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应该上班,却怎么都起不来了。父亲成天在医院里忙,不了解他哪天上班哪天轮休,所以也不管他。
邓一新很难受,这种难受让他想睡,但又折磨得他根本睡不踏实。在半睡半醒之间,很多事都像插上了翅膀一般不受控制地飞进他的脑子:
他想到自己的母亲。小时候,每次发烧,有时候他自己都没察觉,母亲就火眼金睛地发现了,把手按在他的额头,然后拿体温表让他试。母亲还会坐在他的床边,仔细替他盖好被子,给他做细软的饭菜,给他倒水,准备药,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还会把一条凉凉的湿毛巾放在他额头,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所以生病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很多时候邓一新都觉得生病后幸福感爆棚。
可是母亲不在了,再也没人注意到他是不是生了病——父亲很少注意到这些细节,倒不是责怪,大概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天然的不同。
他又想到孟婷婷和梁乐宜的悲剧。孟婷婷悲戚的隐忍的神情和梁乐宜痴呆的面孔像不断变换的交通信号灯一般交替出现。用什么才能告慰这些受害人呢?只有犯罪嫌疑人得到应有惩罚的那一天……
然后石源的面孔又出现在他的脑海,脸上的两条疤,还有那张一开一合说着虚情假意的嘴……
韩驰也出现了,指着报纸上的石源说他Piao娼。对,石源Piao娼,他能干出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紧接着出现的还有那个卖Yin女蒋丹露和她下ti一道道的伤痕……
高烧大概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在他滚烫的身体里,各种想法来回乱窜。他好像做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梦,在梦里,他决定:就算不能指认石源强Jian幼女,也要整整他,而方法,他已经想到了……
“咚咚咚!咚咚咚!邓大夫,邓大夫……”
不知道是几点钟,邓一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本不想起,也起不来,但他听出来,门外是孟婷婷。
咬着牙从床上坐起来,依然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他知道自己还是烧得厉害。穿好衣服,强打起精神,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打开了门。孟婷婷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很明显,她是刚刚从医院跑出来的。
邓一新也没打算告诉孟婷婷自己生病了,但是孟婷婷就像母亲一般火眼金睛,还没等他说任何话,手已经按在他额头上,然后像被灼伤一样抽开了。
“这么烫!你发烧了!”孟婷婷焦虑地说,心疼地把邓一新扶在怀里,又问,“怎么搞的?吃药了没有?试体温了没有?从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邓一新没说话,他难受得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问题。如果说因为昨天淋了雨,孟婷婷肯定又要问为什么淋了雨,为什么下雨了还要出去。梁乐宜那边看起来也找不到任何线索,说出来孟婷婷恐怕更要担心。
善解人意的孟婷婷没再追问,扶着他慢慢走回自己屋里。刚一进来,孟婷婷就看见床头柜上的体温表。夜里邓一新试过体温,那三十九度八的读数还在。
扶着邓一新在床边坐好,孟婷婷拿起表一看,更焦急了:“都烧到这么高了!你得去医院了!”
“没关系……吃点药就好了,家里有药……”
“你说什么呢?都这样了还硬撑!”孟婷婷又气又急,声音都在颤抖,“家里连个人都没有,你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发了好多条短信你都没回,是不是要让人担心死啊?!”
邓一新这才想起手机被他调成了震动。平时睡觉时震动他也听得到,但这次大概因为生病了睡得太沉,什么也没感觉到。
孟婷婷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急匆匆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挨着他坐在床边,一手环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她怀里,把水喂到邓一新嘴边,心疼地说:“喝口水吧,嘴唇都干了。”
邓一新喝下一口,才发现孟婷婷的眼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汪着泪了。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邓一新又喝下一口水,心中满是愧疚和暖暖的感动。
看他喝下几口水后,孟婷婷起身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拿着体温表甩了几下,说:“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赶紧再试试表!”
邓一新没接过表,而是一把抱住了孟婷婷,把头贴在她的胸前。
“我们结婚吧!”邓一新说。很多次,邓一新都想说出这句话,今天他终于鼓足了勇气。
孟婷婷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你现在生病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把病治好,知道吗?”
“好,我听你的,我去医院。我们结婚吧!我爱你婷婷!”
“你……”孟婷婷的声音有点哽咽,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这句话她也在心里想过很多遍,但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好了这个准备。没想到这个时候邓一新说出了这句话。她忽然感动得想哭,又高兴得想笑,然后又恍惚了,邓一新该不会是在和她开玩笑,或者是脑子不太清醒的胡言乱语。
“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邓一新从床上站了起来,看着孟婷婷泛着泪光的眼睛说:“我是认真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们结婚吧!”
孟婷婷微微仰着头,两颗泪滴从眼角滑落。这是幸福的眼泪。透过泪光,孟婷婷笑了,扑进邓一新滚烫的怀里,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