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猪、我养你啊》秋野若昧

38、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小雪那天，顾仁青的母亲王凤娇来了村子里。

　　柳清清听说后一路跑到了村委会，她还是挺怕顾仁青被家暴的，而且这里他爸爸和妹妹也不在，不能帮忙劝劝。
　　她气喘吁吁地到了村委会院子外，又有点心虚，她凭什么掺和顾仁青的家事呢？自己和他非亲非故的。
　　她扶着腰喘气想理由的时侯，村长刚好也到了，“清清来啦，我刚好要去找你，过两天市里有一位专家来搞讲座，是针对养殖脱贫的病害防治。你是村里最大的养殖户，走，一起进去商量一下。”
　　“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开口。”柳清清终于师出有名，进了村委会的院子。

　　顾仁青的办公室里，王凤娇坐在待客区的红木长椅上优雅地泡着茶，顾仁青一言不发地在书桌后对着电脑处理工作，打字的键盘敲的啪啪的，暴露了一丝他的不满。

　　王凤娇一见有人来，立刻笑着起来迎，“村长好，清清也来啦。”

　　顾仁青的眉头微微一皱，赶紧起来赶人：“妈，我这里还有工作，您赶紧回去吧，别跟我在这儿耗了。”

　　王凤娇微微一笑，漂亮的丹凤眼扫了一眼柳清清和自己儿子，低下头摸了摸自己新做的红指甲，贴肉的边缘很是平滑。
　　她抬起头后笑着看向村长道：“村长，你们聊你们的，我不耽误你们正事儿。当我不存在就行。”

　　顾仁青再好的脾气也压不住了，开口时带了一丝不满：“您在这里坐着，本身就是一种打扰了。”

　　村长赶紧打圆场：“没事儿，咱们聊的事儿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你妈想待在这儿就在这儿喝茶就行，吃饭了吗？没吃到家吃完饭再走。”

　　王凤娇笑了一下，开玩笑似的漫不经心说道：“儿子不省心，看他一眼就气饱了，哪里还用得着吃饭？”

　　村长明白了，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要不是这份工作拖住了顾仁青，下周末他就该去参加国考了，结果他根本没报名。村长有一丝心虚的愧疚，和稀泥道：“这么好的儿子，一表人才的又有能力，多少人羡慕您还来不及呢。”

　　王凤娇笑着看了顾仁青一眼，道：“这么好的儿子，可惜是个不听话的，家里的公司不管也就算了，一门心思往乡下跑，我想着各退一步他考个离家近的事业编不也在报效祖国吗？还是不愿意去。没报名考试这件事儿过了也就过了，他马上三十的人了，我劝他找个女朋友，跟逼他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村长一听，立马见风使舵，嗔怪顾仁青道：“仁青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妈妈也是在为你好，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还排在治国前面，是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啦。”

　　王凤娇拉到了村长的外援，抬手去给柳清清整头发，“清清啊——”
　　顾仁青顿时慌了，微微抬高了声音喊了一声：“妈——”
　　王凤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柳清清脸上，帮她把乱了的耳边碎发别到耳朵后，“清清啊，来，陪阿姨喝茶，你叔叔亲手炒的茶。上次给你带的剁椒酱吃完了没有？吃完了跟阿姨说，阿姨再给你做。”
　　柳清清乖巧地回话：“谢谢阿姨，家里还有大半瓶。今年您还要血肠和腊肉吗？要的话天冷后我多做些。”

　　村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恍然大悟，不就是一层窗户纸嘛？他来捅破！这个月老他做了！
　　“大妹子啊，你发愁啥？仁青没对象，清清不也没有吗？”他话题一转，去逗柳清清，“清清，你觉得咱们村这个村支书怎么样啊？”
　　柳清清大大方方地看着顾仁青，笑容得体地回答道：“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顾仁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耳根开始发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王凤娇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又轻飘飘地收回目光，笑着喝了一口茶，红指甲捏在白瓷的杯子上，不着痕迹地把杯子上的那抹淡淡的口红印擦掉了，杯口干净如新，固守着不失礼的优雅。
　　村长自我感觉良好，功成身退，这俩孩子这不就稳了嘛！

　　送走母亲和村长后，天色已经黑了，顾仁青去送柳清清，夜幕低垂，月似弯钩，满天的星光璀璨。

　　顾仁青和柳清清并肩走着，无奈地说道：“你今天不该过来的。”
　　柳清清刚才陪着王凤娇喝茶，正襟危坐许久，此刻整个人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笑道：“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怕你被打就过来了，不然你再戴着口罩装感冒吗？”
　　顾仁青失笑：“人啊，还真是不能太熟，装都没法儿装。”他仰起头看满天星光，又说道：“我妈和村长在乱点鸳鸯谱，你当时该糊弄过去的。”
　　柳清清也仰头去看那满天星光，安慰他道：“Don\'t worry ,be happy.”

　　一路无话。
　　经过柳家祠堂的那片墓园时，柳清清忽然开口说道：“顾仁青，你看我们头顶的天空，除了星星月亮，其实更多的是黑暗。因为有大片的黑暗，所以星光才显得璀璨，月光才显得皎洁。我大概就是为了衬托星月光芒的黑暗吧。电影里，聚光灯只会跟着主角走，配角是没有关注度的。芸芸众生都会做的选择，缺乏了戏剧性，所以没有被写成故事。”

　　顾仁青无奈地笑了，用低沉华丽的声线问她：“要我给你弹一曲《Close to You》吗？我小学时就拿到钢琴十级证书了。”

　　柳清清也笑了：“严肃点，我说正事儿呢。”
　　她并没有去看顾仁青，依旧去看着那满天的星光，她再怎么努力去盯着黑暗，也还是无法忽略星光和月亮，她终于还是放弃了。
　　她扭过头去看顾仁青，笑道：“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仁青哥哥啊，如果到了不得己的时侯，你看我们要不要互帮互助，用婚姻给彼此收个尸？”

　　顾仁青失笑，捏着她的脸拧了一把：“你啊，说你什么好？你这个时候不应该说你还忘不了周京墨，不愿意将就吗？或者顺随心意，心有所爱孤独老去，也能活出自己的故事的。”

　　柳清清拍掉他的手，也说不清什么心情，不久之前，也是在这里，那个装神弄鬼的人抱着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如今不还是走散了吗？
　　她说：“我又不是电影主角，我只想做个庸俗的配角，妥协怎么了？将就怎么了？生活那么苦，我承认我胳膊拧不过大腿，我想选一个省力模式过日子。我就是再喜欢一个人，可是不能在一起就是不能在一起啊，理性就是会显得无情。谁不是活在平静的绝望里呢？”

　　顾仁青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清清，力求每件事都绝对理性不出一丁点的差错，盲目追求理性的力量，是会被所谓的理性反噬的。因为让人成长的不是理性本身，而是爱和责任。”

　　柳清清摇了摇头道：“可是人的感情都是会变的，不是吗？两个星星离得太近的话，一旦超过洛希极限，总有一个会碎裂，变成另一个的环。我觉得人和人之间也是有洛希极限的，所以感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会有人受伤的。”

　　顾仁青遇事都反问自己一句为什么。柳清清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他大约知道答案，眼前的小姑娘其实一直还没从母亲去世的打击里出来，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多少有点矫枉过正。
　　“清清啊，人的感情是不能精确计算权衡利弊的，很多事也没有标准答案和最优解，你不能只想着你应该怎么做，你也要去想你心甘情愿地想要做什么。”

　　柳清清“哦”了一声，又问他：“可是，夏思颖和周京墨都不会回来了，不是吗？我们的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不是吗？”

　　顾仁青许久没说话，送她到家门口的时侯，才回了她一句：“好。”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爱情无疾而终，所以随便找了座坟墓埋葬。这也是婚姻的注解之一。

　　顾仁青也就是这时候有些想念周京墨，他走了之后，轻松欢脱的氛围也一并走了，想念他以一己之力把一切变沙雕欢快的能力。
　　哦，还有夏思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