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恋爱物语》莓有鱼

60、60

　　棠笑还没有醉的连路都走不了的地步，但是在酒精的刺激下，她难以保持清醒状态下的镇定，错把墙壁当成包厢大门。推了半天无果，然后被看不下去的游爽拽到大门前，这才同手同脚的走出去。

　　她拒绝了游爽要送她出门的提议，坚定、且义正言辞地说，“你，好好享受你的单身最后一夜，明天，你和结婚，何教授永远幸福。”

　　“......”
　　说话已经开始颠三倒四了。
　　游爽头疼无比，眼睁睁看着棠笑颤颤巍巍盲人摸象一样坐到酒店台阶前，一本正经地开始拨打电话。

　　她痛定思痛地说道，“我后悔了，我就不该带她来喝酒。”
　　何明故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游爽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人一会儿就来了，而且我和酒店经理打过招呼，他们有人看着，不会出事的，走吧。”

　　游爽又站着看了她好一会儿，无奈道，“好吧。”

　　棠笑没有给周斯年的手机号码留下备注，她眯着眼，慢吞吞地在最近联系人中翻找，好半天，她终于确定了某个号码，重重摁下通话键。

　　“......周斯年，我是棠笑。”

　　那边传来机械的电子女音。

　　高浓度酒精开始挥发效力，棠笑皱着眉，对着那边的电子音说，“你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

　　鸡同鸭讲了许久，棠笑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打错了电话。

　　正在隔岸观火的某人终于受不了她这幅傻得冒泡的样子，拨了她的号码。
　　手机响了半天，棠笑拿远又拿近，似乎正在从急剧分崩离析的理智中辨认这是她打出去的还是别人给她打进来的。

　　“棠笑，我是周斯年。”

　　声音清清冷冷，是棠笑所熟悉的、仿佛九月青森的雨季。
　　“哦......”棠笑煞有介事的点头，“这才正常了。”

　　周斯年轻笑，他一手玩着一个磨砂质地的打火机，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找我有事？”

　　“有的。”棠笑贴着听筒，轻轻地问，“你能来找我吗？”
　　大概是深夜冷风实在汹涌，她又坐在室外台阶吹了一小会儿，神思都被冻得清醒了几分。

　　周斯年沉默一瞬，再开口时，不知为何染了疲惫和酸涩的哑。

　　“我怎么找你呢？”他说，“你都不告诉我你在哪里。”

　　棠笑蹙起眉，花了好几秒才理解这句话。
　　她甩了甩有些昏胀的思绪，正色说道，“我给你打过电话的。”

　　周斯年一愣，“什么？”
　　她又重复，“我给你打过电话的。”下一秒声音陡然低落，甚至带了些鼻音，“但是你没有接。”

　　“......”
　　“什么时候的事？”

　　“我不记得了。”棠笑仰头看天，没有星星，只有各种各样的圣诞装饰灯，五颜六色，一簇闪着一簇，绵延成不绝的人造星火。
　　她掰着手指开始算，“大概是一二三四......四年前的五月二十二日，我很想你，所以给你打了一通电话。”

　　语到末了，竟然让周斯年听出了无限委屈。

　　“我很想你”和“打了一通电话”对周斯年的冲击力一样巨大，他恍惚不已，竭力回想棠笑口中的四年前五月二十二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错过她的电话。

　　四年前，刚二十岁的周斯年，正在为纳因科技的前身奔走，除了要兼顾课业，还要争分夺秒拉投资、做实验，一整天忙得吃不上一口饭。

　　他哑着声解释，“棠笑，那时候我不在国内。”

　　“要是你接了就好了。”棠笑抱着自己膝弯，小小地抽噎了下，“这样我就会告诉你我在哪里。”

　　周斯年听得心中酸涩，他看着坐在风口里孤零零坐在风口的棠笑，忍不住迈出步伐，向着她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
　　“哎......”棠笑听清了他的道歉，没大在意问他，“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在哪里，你会过来找我吗？”

　　周斯年一连跨下几个台阶，回答她，“当然会。”

　　“好的。”棠笑转头四顾，“我坐在台阶上，前面有一颗很高的圣诞树，我在苹果下。”

　　醉意上头，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我在好大的一个苹果下，很漂亮的大苹果。”
　　棠笑眯着眼看着红彤彤的苹果装饰物，忽然拉长了语调感叹，“如果是我早点被苹果砸到，那就不会有爱因斯坦的万有引力了。”

　　“......”周斯年嗓音含笑，“那是牛顿。”

　　棠笑一手支着额，开始数起圣诞树挂着的金色星星，“你要我等你多久呢？”

　　“倒数十下吧，小兔子。”
　　“倒数十下你就会出现吗？”

　　“会。”
　　“就像圣诞老人一样吗？”

　　“嗯。”
　　“可是圣诞老人不会出现哦。”

　　“......”周斯年简直拿她没辙。

　　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横过来，周斯年蹲在她身后侧，支着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笑道，“十秒，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他的指尖微凉，虽然一触即收，却还是让她难免打了个轻微战栗。

　　棠笑在他手指扯离时忽然抬手紧紧攥住，唇边扬起得逞又娇俏的笑，“抓到你了啊！”

　　两人自那次雪夜一别，没有再联系，也没有再见面。

　　骤然见她露出这样的笑，周斯年怔忪一瞬，心中却是泛起了更多的酸涩和心疼。
　　如果没有尘世中的种种意外，棠笑应该无忧无虑的长大，就像现在这样，笑容满是真心，不带被伤害过欲言又止的悲苦。

　　他没忍住，一掌抵着她的侧脸，棠笑顺从地没有挣扎，像某种小动物一样，用额角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她笑着靠过来，在某种即将越过危险的距离堪堪停住，神情露出疑惑，“你为什么会从我身后来？”

　　“......”难为她喝醉了还能在意到这个细节。
　　周斯年耐心哄她，“因为要给你惊喜。”

　　“惊喜！”

　　棠笑稍稍拉开和他的距离，浅淡光亮自树梢泼落，周斯年在她眼底清晰看见自己。

　　周斯年不想否认，他第一次注意到棠笑，就是因为她这双眼睛。

　　干净清透、不谙世事，曾经满心满眼都看着他。

　　“那你给我圣诞礼物吗？”
　　“现在给不了。”周斯年拇指在她眉心摁了下，拂去一粒飘落的雪花，“你和我去拿可以吗？”

　　棠笑攒着眉，认真的想了想，“不行，你现在就得给我。”

　　周斯年对她从来没有办法，手指揩着她的下巴，温声问，“那你想要什么呢？”

　　“唔。”棠笑拍掉他的手，然后双手按在他肩前，整个人凑身上去，几乎贴抵到周斯年鼻尖，呼出的气带着清冽醉人的酒意。

　　“我想要的很简单。”棠笑整个人几乎把自己揉进他怀里，她嗅到令自己安心的雪檀冷香，耸着鼻尖吸了吸，下巴撑在周斯年的锁骨弯前，低声说，“我想要你的原谅。”

　　“......什么？”周斯年诧异，各种念头转瞬而过，他也无法预料棠笑想要的是这个。

　　“我想要你的原谅。”
　　棠笑又重复了一遍。

　　“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我很害怕你知道，但是爸妈从小教我不要说谎。”棠笑垂眸看着他的手，她抓着他的掌心翻过来，然后印上自己的五指。

　　她的手又小又软，他大手一圈，拢成小小拳头握紧掌心。

　　周斯年神色复杂，他俯身，轻盈的吻落在她毛茸茸的额发前，郑重许下承诺，“不管你瞒了我什么，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棠笑虽然醉了，但是抓字眼的本事还在，“不生气？那你也不原谅我？”
　　“我不会怪你。”周斯年怜爱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闭了闭眼，只觉得怀里好像涌入了一团蓬松柔软的雪，可是她的呼吸又那么灼热，心跳有序地在失声寂夜里响起。

　　“这算什么？不怪我，也不原谅我吗？”
　　“......”周斯年黯然失笑，顺着她的话说道，“怕了你了，小醉鬼，我原谅你，好不好？”

　　“好吧。”她勉勉强强满意，拍了拍他的肩，借力就要站起来。

　　周斯年一手挽过她的腿弯，毫不费力将棠笑打横抱起来。
　　她靠着周斯年肩膀，被晃得有些难受，“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拆你的礼物。”

　　“礼物......”棠笑双眼微微涣散，她盯着圣诞树顶一颗明亮硕大的伯利恒星，忽然说，“可是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她说话跳跃，周斯年也没有追问，只是扬眉笑了笑，“你的愿望是什么？”
　　棠笑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冲着他傻傻笑了一下，“我的愿望是希望你好好的。”

　　**

　　游爽一路暗中观察，见周总终于把人从台阶前带走，抚着心口叹气，“还好还好，我生怕他们吵起来。”

　　何明故站在风口替她挡风，闻言轻笑，“周先生看起来是很温和的性子，棠小姐也很温柔。”

　　游爽不无赞同的点点头，“他们很相配，对吧？”
　　何明故睨她一眼，似笑非笑，“我们也很相配，对吧？”

　　游爽轻哼一声，捉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然后大摇大摆的回了周总今夜买单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