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2 ...
-
尾猫娱乐的年终晚会定在十二月十四日。
临出门前，棠笑不知从哪里看了一眼黄历，是个不可多得吉日。
“宜入宅、宜纳彩、宜开市、宜祈福。”
为了避开周五堵得水泄不通的晚高峰，棠笑特地提前三个小时出门，抵达尾猫安排的宴会厅后，彤彤已经领着专门的造型团队等候许久，棠笑先声解释，“对不起，路上有些堵车。”
“没事没事。”彤彤摸了摸她的手，冻得发慌，连忙招呼把屋内空调打得更热，“时间来得及，对了，你吃饭了吗？可能妆造会有些久。”
“吃了一点。”
这次的礼裙不知道是谁指定的，祖母绿一样深邃的颜色，小吊带勾着细瘦肩头，胸前配一枚相得益彰的HW项链。
棠笑意外的适合一些颜色饱和度极高的色彩，衬着着雪色的瓷白肌肤，玲珑线条凹凸有致，卷发红唇，美得勾魂夺魄。
彤彤帮她理着卷发，笑说，“你很有上世纪美人的感觉，那种并不轻佻，却仍然很有攻击力的美。”
棠笑从镜中望着她，“骂我还是夸我呢？”
“当然是夸你！”彤彤抑扬顿挫地叹息一声，“说真的，你还没有男朋友真的是太令人难以置信的一件事情。”
但是她很快想到幕后大佬和棠笑两人之间不难言说的二三事，立刻噤了声，换上一种极为八卦的眼神，“笑笑，你知道今晚老板会来吗？”
棠笑顿了顿，不太在意地低头理着裙摆，“不知道。”
彤彤冲她挤眼色，“说不定你们今天会见到呢。”
棠笑没回应，露出一个笑来。
走完例行流程，晚会很快开始。
虽然彤彤一直陪在她左右，可棠笑还是不大适应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不少主播纷纷上前与她示好，棠笑只得僵着笑脸打马虎。
好在匆匆而来的程文终于把她从水深火热的境地中解救出来——有了他的暗示，来搭讪的人终于少了很多。
“棠小姐。”程文举着高脚杯感慨，“这是您为我们打下的盛世！”
“............”
她微微一笑，“程经理，您可能喝多了。”
来的主播和粉丝都不少，不过因为那位榜一先生的缺席，棠笑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
她坐了一会儿，然后和程文说表露出提前离席的意思。
程文当然不会不允，只是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些欲言又止，“不多坐一会儿吗？”
他说，“等下大老板可能会来。”
“不了。”棠笑拿过自己的手包，微微笑道，“有些闷，我出去透风，然后自己叫车，程经理去忙吧。”
既然她这样说，程文也没有强留的道理，和她嘱咐了一句“到家联系一声”。
棠笑避开众人，从后门出去，她从来不适合热闹，连故作热情都很难维持。
她揉着自己略略僵硬的两颊，无声地叹了口气。
高跟鞋尺码选得很准，细跟也不算太高，但是她鲜有高跟鞋出席场合的经历，上次过生日，镜头前也不过是衣香鬓影，其实脚底踩了双柔软拖鞋。
酒店大堂的工作人员上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棠笑摆摆手，那边多看了她几眼，可能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刚转了身要走，步子却蓦地停住，工作人员的皮鞋擦出一道突兀且戛然而止的声响。
棠笑过了玻璃旋转门，低头扶着立柱，一根细白的手指伸进鞋后跟，松了松。
熟悉的广告词从头顶落下，顷刻间，棠笑怔忪抬眼。
对面大厦放着巨屏投影，是《圣蔷薇誓约》的真人pv广告。
公爵小姐又美又冷，踏着月走上古堡塔尖。
她俯瞰世人，神明垂怜，念白着预约游戏成功后，官方发送给玩家邀请函的扉页寄语。
“我和你签订誓约，你将不再是孤独一人。”
棠笑刚好出来，刚好停在这里，刚好抬头，刚好看见之前拍摄过的广告。
刚好听见指代意义那么强的一句话。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恰到好处”的事情。
对于九方游戏工作室的预热活动，棠笑是知道的，那边早早就和她沟通过。
但是这么大张旗鼓的满城投放，她确实没想到。
棠笑的五官经过化妆和AI加持，其实高低有些失真的意思，但是仍不难认出是她。
......难怪今晚会有那么多人要求合影。
棠笑心中茫然，动作也滞缓，原本只是想歇一歇脚，此刻却不知该要做什么了。
她手机还停留在订车页面，时机不巧，排号已经多达50位以后。
十二月中旬，冷风像是化了实质的利刃，刮擦过耳边露着的薄薄皮肤，剜出一道绯色的红。
忽然有人喊她，“棠笑。”
她怔然回头，见到那人的刹那，情绪翻滚如海啸汹涌，瞬间将她拍至回忆深处。
女人贵妇装扮，一身香家的套装，她生得极美，虽然上了年岁，眼角却看不出真实年纪。
她上下睨了棠笑一眼，轻佻傲慢的姿态，“没想到会在这儿与你见面。”
棠笑仿佛被人掐住了嗓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身上喷着与她相得益彰的香水，她的目光落在棠笑脖间的项链一瞬，随后笑开，“前不久我儿子拍了一条日内瓦公主的私人项链，他送给你了？”
冷风凛冽如刀，棠笑纤细单薄的身姿如纸片一样，即将被女人撕碎。
女人弯着红唇，心满意足看见她露出如此惊骇而不知所措的表情，忽然俯了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害死我一个儿子还不够？如今还要招惹另一个吗？”
棠笑如遭雷击。
说完这句，她也懒得再看棠笑的表情，怡然自得地拢了拢卷发，“小姑娘，你行行好，差不多就得了，我想，他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钱？这些买你放他一条生路，可以吗？”
**
有条不紊的脚步声穿过玻璃旋转门，辉煌灯饰下，清峻身影斜过来，将将覆盖住棠笑扶着立柱的手指。
周斯年对她笑了笑，“那么巧？”
在那一刻，棠笑心底深处对“巧合”的定义轰然上升一个不可言说的高度。
“你......”
这一身是她没见过的正式，质地精良修身的白衬衣，墨色领带，鼻梁上架了一副气质温和的银边镜框。
往常两人见面或吃饭，周斯年就算身着正装，也会挽了西服外套，不会全须全尾顶着商人皮囊去见她。
也就是这个时刻，棠笑才清晰无比地明白一个事实，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周斯年永远有光鲜亮丽的资本和底气，而她不过是借来一夜王冠和礼服的灰姑娘。
“来参加一个展会。”周斯年出言解释，视线审视般从上到下，最后落在她肩头那薄薄的除了美观之外毫无用处的短外套，眉心微皱，“你也不怕冻感冒了。”
下一秒，内里渗着浅淡雪檀清香的外套披盖双肩，他身上的味道总叫她想起九月份青森饱含雨水的秋季。
“没事。”棠笑抿了抿唇，目光有些不适地移开，“我准备回去了。”
周斯年立即说，“一起回。”
棠笑面色复杂古怪，好半天，她才说，“你一会儿没事了吗？”
“还能有什么事？”周斯年拉过她手腕，退到盈满暖气的大厅，“你想吃什么？我叫外送？还是你想我回去做给你吃？”
“没有。”棠笑摇头。
“怎么了啊？”周斯年失笑，“有人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
“还说不是？你这都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了。”
好在司机来得很快，没有给周斯年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机会。
两人刚出大厅，方才还清冷的一条露天长廊，此刻却铺了一层浅浅的霜花。
下雪了。
耀京的第一场初雪。
投放广告的屏幕已经轮换到剧情，棠笑没有去看，而是有几分难得的走神。
她在南遥长大，后来升学考到了青森，那一年的冬天虽然冷，但是没有下雪。
然而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哪一年来得都要早，毫无防备的一个夜晚，初雪纷纷。
他们像是刚从晚宴中私逃的恋人，却被一场细雪困住脚步。
铺着红绒毯的台阶，飘了细碎晶莹的霜雪，这点雪尚且压不弯细枝，却有薄薄的叶片被风打下来。
顶上一片苍翠的万年青，疏密枝桠中漏下明暗不一的光影。
周斯年没忍住转眼看她。
她身上那条祖母绿的连衣裙像是雪地里亘古沉默的一棵树，她仰着面，精心描过的眼睫更加勾人，罕有的艳和媚，眼线斜飞着上挑，中和了她长相里特有的一种与年龄无关的稚气。
他们念书那会儿，没少听有关初雪的故事，当年周斯年也曾煞费苦心等待一场初雪，可惜天公不作美，他没等到，以至于这份遗憾持续了六年之久。
长阶一路笔直向下，周斯年没有问酒店工作人员要一把雨伞，而是一手牵了她，往下走。
不是心意相通恋人的牵法，而是更加隐晦和克制，两指捏着她的手腕。
上了车，棠笑手指点着一星斑驳光圈，车窗覆了一片雪痕，淡得几乎透明。
返程路上，周斯年多少也察觉出她的兴致不高。
说不出为什么，却让他有一种回到了两人在青森重逢的那一天。
一个抗拒又疏离的棠笑。
回到明锐府，棠笑沉默地按了电梯按钮，周斯年跟在她身侧，她并不是全然不理会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只是出现了很明显的答非所问。
拇指覆盖在解锁位置，很轻的一声响，大门应声而开。
周斯年用手掌隔开一线距离，长廊明亮光线侵入视线，小三花蹲在玄关处，探头探脑地“喵”了一声。
“我订了餐，一会你吃点。”
棠笑没说什么，开了大灯，她换下高跟鞋，留了一句，“我去换身衣服。”
周斯年考虑到深夜不好消食，订的夜宵多以汤汤水水为主，佐以管饱却不会撑着她的食物。
棠笑出来时，周斯年刚去拿了食盒，她穿一身很柔软的长袖长裤，衣角做蓬松处理，很像毛茸茸的一团雪。
周斯年拿了一个小碗凉粥，他似乎从来不觉得亲力亲为这些小事于他而言的身份有多么违和，修长手指摁在碗壁，确定了下温度才递给她，“小心烫。”
两人各有心思，一碗粥喝得极慢，最后剩底的米粒已经尽数凉透，棠笑才放下汤匙。
周斯年等待间隙打了几遍腹稿，斟酌词句许久，比人生中的每一场重要考试还要令他感到心惊动魄。
他之前觉得任何事情都可以重来，哪怕一切归零，结束又开始。
但是对于棠笑，他有把握抓住第二次，却不太舍得。
兔子总是惧生，好不容易养得亲近了一些，转头却又明晃晃的亮出防备。
声息忽静，不知是哪里的窗户没有合紧，被夜风凶得直撞。
都是有话要说的模样，偏偏无从开口。
棠笑摁了下洗尽铅华的眼皮，抬眼看他，终于问：“你有话和我说？”
她倒是这样直白，反倒叫周斯年略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
“......是吧。”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本来没打算今天说的，但是择日不如撞日。”
棠笑微微抿着唇，她敛着目光，表情悉数掩在阴影下。
周斯年故作轻松，心跳却一声一声，几乎让他自乱阵脚：“棠笑，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你知道我做这些，并不是全然不图回报，对吗？”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5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