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恋爱物语》莓有鱼

51、51

　　宾利添越在纳因科技高耸而精简的办公总部停下，周斯年和司机交待了两句，低头对棠笑说，“晚上来得及我去你那吃饭。”

　　棠笑一抬头，鼻尖蹭过他已然刮净胡茬的下巴，顿时脊背触电似的往后退。
　　周斯年并着两指，隔空点了点棠笑，眼神有很明显的警告意图：不许随便买几个菜搪塞过去。

　　她用眼神回复：好吧。

　　一直到她回到明锐府，棠笑还是没从两人这混乱关系中理出一条明路来。
　　她昨晚还在和陆一宁吃饭，下一秒却和周斯年一起到了医院，第二日又被昆教授明刀明枪地问她，你觉得周斯年怎么样？

　　棠笑不笨，听得出昆教授的言下之意。
　　任凭谁来理棠笑和周斯年之间的关系，定会觉得他们离正式确定关系只差一层可有可无的窗户纸。

　　但是正因为什么话都没有说，这种欲语还休的巧合才更让人折磨。

　　棠笑回到明锐府，抬手欲用指纹解锁时，目光却顿在相邻的另一扇暗灰色实木门，手便滑落到身侧，久久没有动作。
　　四下静谧环绕周身，俯身从高处往下看，银杏树已经烧成一片金黄，秋冬正式交替，耀京城的十二月即将来临。

　　她回了自己房间，小三花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棠笑弯腰把猫抱进怀里，垂落的眸光却很淡。

　　冰箱里几乎填满了周斯年买来的食材，满满当当，她拉开保鲜层，拿出一瓶酸奶。
　　照常上播下播，棠笑刚关上直播间的房门，一楼传来电子提示音。

　　棠笑把门给周斯年打开，并说，“我把密码给你吧，下次你自己进来。”
　　周斯年低头换鞋，手里提着新鲜食材，闻言笑着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放心？”

　　反正这多半也是你自己的房子......

　　棠笑没有把腹诽说出口，她帮忙把袋子拎到厨房，不回头地说，“密码是我生日，你知道的。”

　　周斯年一个忙起来连饭都没时间吃的人，最近开始争分夺秒的研究菜谱，势要在今年春节来临之前养胖他的小兔子。

　　两人吃饭不过多追求菜式和美观，不过周斯年却很注意营养搭配，如果时间来得及，他通常会炖一盅汤。

　　棠笑觉得近段时间自己饭量见涨，吃完饭主动要求洗碗。
　　耀京入了夜后，人在冷风里走一遭鼻尖都被冻得通红，周斯年把热水给她调开，蓬蓬白雾顺着细流冲出，手指擦拭着碗碟，甲盖被洗至发亮。

　　棠笑解下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时，周斯年靠着沙发，被暖气烘得周身舒坦，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

　　她不由得放轻了声音，“你最近很忙吗？”
　　眯起的眼眸落入她纤细身影，周斯年“啧”了一声，“临近年关，琐碎的事情比较多。”

　　棠笑把洗净的草莓放到矮几，用遥控器调换了屋内灯光。

　　一室暖融，她捱着沙发边缘坐下，问他，“最近有部电影可以投屏看了，你要不要看？”

　　周斯年对于看电影不感兴趣，还不如直接看她来的有趣。
　　“看吧。”周斯年仰着脖颈，轻重不一地捏着肩骨穴道，“什么电影？”

　　棠笑报出一个最近很火的民俗恐怖电影的名字。

　　周斯年沉沉笑了一声，“谁要跟你看，你自己看着吧。”
　　他站起身，还是那一套一丝不苟的衬衫西服，视觉效果拉满，可惜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小三花似乎很喜欢他，窝在周斯年臂弯里不肯走。
　　周斯年顺势把猫抱起来，“我去把我电脑拿来处理点工作。”

　　棠笑陷在沙发里没动，吃饱喝足，再揪起一个圆滚滚的草莓咬进唇齿，她心中感慨：不愧是进口白草莓，价格和味道成正比了。

　　小三花挣了下，从他怀里蹦下地，“喵呜喵呜”叫着奔回棠笑身侧。

　　“我不看电影了，你赶紧回去忙吧。”

　　周斯年哼笑，不搭理她，拉开门走出去，片刻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渐近，周斯年单手拿着自己的工作电脑过来，背手将门关上，顺势闭开了长廊明亮至有些晃眼的灯光。

　　“你放你的电影。”周斯年掀开电脑盖，冷蓝的光线映在他干净的下颌角，手指已然在键盘上飞快敲起来，“影响不到我。”

　　棠笑支着侧脸，用手机投屏到电视，电影以一个女人的独白开场，讲着她略为晦涩难懂的语言。

　　难得的温馨。

　　周斯年打算专心致志处理工作，然而意志力却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坚定。
　　双人沙发很大，棠笑搭着扶手，中间隔出一道楚河汉界。

　　其实她没有弄出声息忽大的动静，只是偶尔抬手去描金漆花的碟子中拿一颗草莓。

　　手指连到腕骨一道修长，手背泛着青色血管，又清又薄的感觉。

　　电影前半段无聊至极，棠笑好像看得很认真，又好像没有，因为她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斯年说话。

　　他的工作已经处理完毕，电脑搁在矮几一角，屏幕完全闭合。
　　周斯年呈一个完全放松的姿势，嗓音被暖风灌得有些沙哑。

　　“最近有什么安排？”
　　“嗯？”棠笑睨他，“什么安排？”

　　“月底？元旦？”周斯年问，“你要留在耀京吗？”
　　这句话藏了不显山露水的试探，棠笑听出来了。

　　“或许吧。”棠笑也不太肯定，“可能会去和二伯吃一顿饭？”

　　周斯年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单音节，他正要去摸一颗草莓，不料却和她撞上。

　　指尖摁到她微凉的手背，周斯年当即皱了眉，“你手怎么那么冷？”

　　棠笑自己摸了摸，“可能坐着有点冷。”
　　周斯年站起身，视线从电视一扫而过，一个血刺呼啦的人头跳进他视线，他差点呼吸一滞。

　　棠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站着的背影，疑惑道，“怎么了？”

　　英明神武的周总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被一个血人头吓到了！

　　他低咳了一声，借势清了清嗓音，“我去给你拿条毯子。”

　　周斯年对这间房子的熟悉程度比起棠笑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多时，从侧卧的衣柜中拿出上次棠笑给他披过的薄毯过来，在她肩前抖开盖上。

　　棠笑默默地看他，周斯年在口袋中揣了揣，掏出一包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烟盒。
　　他下意识再摸，绸缎柔软的口袋里空空如也。

　　棠笑侧过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的打火机在我这里。”

　　他有戒烟的意思，但是一时半会还没习惯。
　　周斯年掌着额角，挑眉轻笑，“是我忘了。”

　　他常刀光剑影，一场会议惊心动魄厮杀一天，基本靠着辛辣尼古丁醒神，骤然没了赖以续命的事物，周斯年习惯性搓了搓指尖，忽然笑着俯下来。

　　“戒烟总得徐徐图之。”周斯年撑着扶手，卷叠在手肘处的衬衫下是精瘦有力的小臂，就这么不上不下地禁锢着她。

　　他嗓音含笑，有意拂到她耳边，“你得给我什么替代吧？”

　　棠笑支起一个手指，抵着他的手臂内侧，试着推了推——对方怡然自得，纹丝不动。

　　“你想要什么？”

　　靠得太近，距离已经濒临危险边缘，也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心跳乱了一拍，在吵闹喊叫的背景音中很快消弭于无形。

　　周斯年伸手拨了下她耳边的发，呼吸沉沉，“作为交换，大白兔奶糖，怎么样？”

　　棠笑叹口气，似是妥协了的模样，“我去给你拿。”
　　这一回她很轻松推开周斯年，他斜靠在沙发里，视线和声音一同追着她，“以后每天我来问你要一颗。”

　　棠笑定住脚步，回头瞪他一眼，“我这里又不是小卖部！”

　　周斯年喜欢看她这样鲜活又灵动的模样，懒散着语气哄她，“你行行好。”

　　她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口气！
　　见她踩着重重步子上了二楼，周斯年渐敛了笑。

　　自从和棠笑重逢开始，他有意无意地惯着她以前一些小性子小脾气，连日来的不懈努力下，终于颇见成效。

　　一颗大白兔奶糖重重敲进他摊开的掌心，棠笑说，“一天就给一颗，多了没有。”

　　她摆摆薄毯，重新缩回去，闷声闷气地说，“资产阶级欺骗无产阶级来了。”
　　周斯年被她逗笑，“以后无产阶级翻身做主人。”

　　好不容易看完整部电影，棠笑已经困得有些迷瞪，电影讲了什么根本没有理清，周斯年关掉电视，伸手推了推她，“你回房间去睡。”

　　棠笑抱着软枕，打了个绵软的呵欠，“你把草莓带回去吃。”

　　**

　　入了十二月，天气愈发冷得嶙峋，棠笑得知昆教授已经出院回家休养后，这才放心下来。

　　前两天方一纬给她打了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元旦了要不要回家一起吃饭，但是他自己转念一想，考虑到两个城市的机票钱，又说，“如果姐姐方便就回来，不方便也不用特意跑一趟，反正过不了几天就是春节。”

　　棠笑问他，“快要期末考试了吧？”

　　方一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借口信号不好匆匆挂了电话。

　　丁迦柔最近和她常有联系，不过她人不在国内，说是没法回来一起跨年了。
　　棠笑对这类具有纪念意义的行为不太感兴趣，笑说回来了再联系。

　　尾猫娱乐正在筹备年终庆典，棠笑目前是人气和商业价值最高的主播，除了收到一封诚挚邀请的信函外，还得到了程文的“后门”。

　　程文那边的意思很明显，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也没关系，一切都以棠笑意愿为转移。
　　这次年会别出心裁搞了一个新环节，所有主播的榜一位置，都可以应邀参加，与自己喜欢的主播来一次线下会面的机会。

　　当时彤彤兴高采烈地跟她说这个消息时，棠笑听得心不在焉。

　　棠笑问，“之前有这样的先例吗？还是今年别出心裁？”

　　彤彤一愣，仔细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从前就有启动概念，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耽搁至今，签了你以后，尾猫的盈利水涨船高，这次才能大手笔包下耀京宴会厅。”

　　当天晚上，棠笑点开【最喜欢小兔子了】的私信对话框，问他有没有收到尾猫的邀请。

　　【最喜欢小兔子了：收到了】
　　【小兔笑笑：你会来吗？】

　　【最喜欢小兔子了：我姑且能当做是你的邀请？】
　　【小兔笑笑：尾猫邀请你了】

　　【最喜欢小兔子了：应该不会去，我对于这样的场合不感兴趣】

　　对于这样的说辞，棠笑没有半分失落，结束当天的直播时长后，周斯年几乎是掐着自己下播的时间摁响她家门铃。

　　......明明已经把密码给他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鸽灰色的衬衫，臂弯里挽着西服，一手推开门时，另只手扯了扯束缚了一整日的领带。

　　“太累了。”周斯年把外套挂上衣架，趿上已经换成毛绒款的拖鞋走到沙发，整个人疲惫地陷进去。
　　近来一个月，只要周斯年人在耀京，晚上必定会来她家吃饭，好像隔壁那扇房门只是一个摆设。

　　棠笑立在楼梯口，见他似乎要靠着沙发睡过去，也不过客厅，只去了厨房，亮了灯光问他，“我给你炒两个菜？”

　　周斯年掀了掀薄薄的眼皮，笑问她，“我还想多活两年。”

　　棠笑抿着唇，手中拿着长柄炒勺，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好好好。”他举手，率先投降，“是我错，你放下勺子，我订个餐。”
　　棠笑再一次用那种幽幽的口气问，“楼下那家很贵的餐厅？”

　　周斯年被她逗得困意消散两分，他瞥了眼时间，询问，“要不我们下去吃？”

　　棠笑满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我暂时还没有鼓足勇气面对高额账单。”

　　周斯年哈哈大笑。

　　最后还是订了楼下餐厅的外送，菜品量小而精致，味道很好。

　　吃完饭后，周斯年收拾厨余垃圾，棠笑站在他身侧洗水果，鸭嘴水龙头冲出冰凉水流，她洗着一筐青提，问他，“这周五我不在家吃饭了。”

　　周斯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
　　“公司有活动。”棠笑含糊着一句带过，把话题抛回去给他，“你呢？”

　　“什么我？”
　　“有安排吗？”

　　周斯年作沉思状，片刻，“不好说，年底事情很多，可能要出席什么场合吧。”

　　棠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周斯年罕见她主动过问自己的行程，不由得想多逗她两句，“怎么？想和我吃饭？也不是不行。”

　　棠笑拆了一颗颜色最好看形状最饱满的青提，皱着眉塞给他，“不想。”

　　“可是我想啊。”周斯年用舌尖顶进青提，犬齿咬了一角，吊儿郎当地笑起来，“等我晚上回来，一起吃个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