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上有个避雷针》寰尘

44、第 44 章

　　梆梆梆——

　　是指关节叩在实木门上传出的清脆声音，带着不急不缓的节奏。

　　陆湛靠近李小苗的耳边，急促地：“你现在还有最后的机会，快点离开，我帮你拖住。”

　　门外传来柳易初清朗的声音：“陆特助，我是柳易初。”

　　陆湛以为她还在指望柳易初，又气又急地说：“他早就已经为了救昙梦走火入魔，不要相信他！”

　　李小苗的把手放在陆湛的手上，她的手冰凉，他的温热，一如既往。

　　之后，她迅速地把手收回，大声地回应门外：“我在这儿！谢谢陆特助。”

　　陆湛转身开了门，柳易初一脸歉意：“陆特助，真是麻烦你了，帮我照顾小苗。”

　　“哪里，客气了。”陆湛一脸地不耐烦，口中倒是非常礼貌，“你们是圣尊的客人。”

　　顿了顿，又道：“我看李小姐经过这事，得好好医治才行，我让人这就送你们回去。”

　　“哦，不用了，圣尊说想再见一见小苗，麻烦了。”

　　陆湛手中还拉着门把手，却迟迟没有作声，李小苗虚弱地扶着墙走了出来，“那么咱们就过去吧，谢谢你，陆特助。”

　　大门关上，柳易初带着她去见了圣尊。

　　意外地，先安排他们去了医疗室。

　　说是医务室，实际上看上去像是个高档私人诊所，而且配备齐全，李小苗躺在多功能护理床上，医生和护士在一旁对她做了细致的体检，甚至还在一个圆圆的仪器里从头到脚进行了扫描。

　　之后，才被带到一个现代简约的房间。

　　浅蓝色的墙纸，上面挂着巨大的油画，一个满是触手的可怕怪物栩栩如生，看上去，好像正通过画布注视着画外的人。

　　检测之后，医生一脸喜气地告诉她，被雷击中却只是轻度烧伤，没有造成任何严重的后遗症，她的体制真是太好了，圣尊一定非常满意。

　　这话听着真是耳熟。

　　“阿佐，我害怕。”

　　庄天巧被谢佐搀扶着，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坐在床上，无聊地抠手的李小苗，神情复杂，抬起下巴指了指一边的空床，让谢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了下去。

　　医生和护士忙碌了起来，也有黑衣人来带走了看着他们发呆的李小苗。

　　庄天巧躺在了床上，露出了圆滚滚的肚子，医生在一旁紧张地做着各种检测，庞大的肚子压在她纤细的身躯上，微微抖动着。

　　“阿佐你看，宝宝他动了！”庄天巧欣喜地叫了起来。

　　诊疗室的门安静地在李小苗的面前划上，她转过头来，不再向后看。

　　阳光透过圆拱形的落地窗，照在厚厚的地毯上，海风轻拂，波浪轻唱。

　　地毯中央，一个小女孩儿坐在那里玩积木，她穿着非常宽松的连衣裙，长长的下摆遮住了她的脚。宽松的领口松垮地露出了一点肩膀，她用胖胖的小肉手抓住一个红色的三角形，放在一块绿色的长方形积木上面。

　　“啦啦啦啦，不要每天板着脸，不要烦恼锁眉尖——”小女孩童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哼唱着，有点跑调。

　　“来一起玩吗？”

　　黑衣人按着李小苗跪在了小女孩的旁边。

　　“你，放开她。”小女孩皱起稀疏的眉毛，指着身后的黑衣人。软软的声调，却让后者恭敬地后退，老老实实地贴到了墙壁上。

　　“来，一起玩呀。”她递给李小苗一个蓝色的圆柱形积木。

　　李小苗和小女孩一起搭房子，小女孩很有主见，指挥着李小苗按照她的心意打造着地基，又让她把三角形的积木放在圆拱形的积木上当房顶。

　　“放不住的，会掉下来。”看着光滑到反光的积木，李小苗轻轻地提醒。

　　“那就不要让它掉下来，放上去。”

　　小女孩短粗的小肉手略微长长了一些，薄薄的指甲长长了，戳在李小苗的脸上，很疼。

　　李小苗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长睫毛，像是可爱的洋娃娃，不过洋娃娃这会儿却让人有很大的压迫感。

　　“放上去。”

　　李小苗把三角形摆放在圆拱形的顶部，细微地移动着，找着平衡，让它颤颤巍巍地留在了那里。

　　“好了。”

　　往后一坐，松软的地毯颤动，积木晃了晃，掉了下来。

　　小女孩儿撅撅嘴，指着李小苗身后的黑衣人：“你来。”

　　黑衣人跪着上前，魁梧的身躯缩起来，俯身去看那个小小的塔尖。

　　粗大的手指捏起来积木，摆上顶端，发现怎么也放不住。

　　咔吧。

　　李小苗震惊地看着，感觉这一切并不真实。

　　黑衣人果断地咬断自己的小指，在身上擦干净血，小心翼翼地垫在下面，形成了一个柔软的垫子，把三角形放在了上面。

　　李小苗看着他之后把受伤的手放到了口袋里，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继续贴墙站立。

　　“为什么？只是一个游戏而已，用什么东西垫都可以的，为什么非要……”

　　“因为这样做，会表达他的忠诚，我会开心呀。”女孩儿有点难受地皱着眉，拿起了一块积木，在嘴里磨着。

　　然后哼着歌，继续摆上了门前最后的两块“门柱”，满意地歪着头打量着，随手把二人拼了好一会儿才完成的城堡打散。

　　积木哗啦啦地散落一地，那根手指也裹在里面。

　　小女孩脸上的婴儿肥消了一些，声音也清晰了许多；“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们不会受伤，喂，13，给她看看。”

　　黑衣人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展示在李小苗的面前，果然，之前还在流血的伤口已经结痂，甚至在断口处，长出了一小截粉红色的组织。

　　“想要吗？不老不死的能力。”

　　李小苗看着她已经变长了一点的娃娃脸。

　　“不老不死，吃一颗圣药就能达到了，怎么值得您来问我啊，圣尊。”

　　“那算什么，我说的是，真正的能力，怎么样，想要吗？”

　　小女孩儿笑了起来，露出了刚刚长满的一口白牙。

　　天上又是小雨绵绵，地上一层湿润的光泽。

　　李小苗抱着胳膊看看天空，应该不会下大，就放心地走在外面。

　　柳易初拿来一把黑伞，撑在他们的头顶，伞顶微微倾斜，雨水打在他的左肩上，绅士且贴心。

　　“上次的药……梦姨吃了吗？怎么样？”

　　“吃了，不过……”

　　柳易初的脸色有些挣扎，想起了昨晚把李小苗留在这里，他带回去了偷换的药。给母亲灌了下去。

　　千年的花妖，纵使气数尽了，也与人类不同，服下了药，竟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在四肢，生出了细密的花纹。

　　自从出事以来，第一次，听见了她的叫声。

　　像是从重重干涸枯裂的土地中，迸发出的嘶吼。

　　她拼命挣扎着，新长出的皮肉被固定的皮带勒得鲜血直流，过了许久，她的花瓣又枯黄了一重，他用力地勒紧皮带，已经隐隐能够看见内里的轮廓，她仍沉浸在极致的痛苦中。

　　柳易初只能抱住她，一遍遍地向她保证，就快好了，他一定会治好她。却只得到了一个字。

　　“滚。”

　　他回过神来，李小苗关心地看着他，他本以为，她会愤怒地，甚至求饶，他做好了应对她任何表现的准备，要赢下心肠，事已至此，他没有了回头路。

　　可是她却如此平静。

　　“没事，有一定的效果，不过还不够，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

　　“我今天和他谈了谈，之后，他会一步步地改造我，把我变成只能依附于他的寄生虫，之后，再把他身上的‘神通’转给我，我是这样理解的。

　　现在还没有最终定下是我，他对庄天巧肚子里的孩子也很感兴趣，我是个身体被锻造得非常结实得普通人，那个孩子是能够吸收能量的婴儿，谁更好控制，大概，最终就会选择谁。

　　不管我最终会不会‘幸运’中选，你交上了我这样一个好材料，应该可以去争取更多的药带给梦姨。”

　　“你不生气？”

　　“生气又如何？会改变我的境遇吗？你的愧疚会让你对我心软吗？”

　　“我欠你的，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去努力弥补。”

　　“好，有机会的话。”

　　李小苗被留在了这个城堡之中，当然，远离那栋遗世独立的小楼，每天有医生在密切地观察她，做着各种检查。

　　庄天巧的孩子出生了，万幸，居然是个平凡可爱的婴儿，他们为她做了手术，不知道从身体里被取走了什么，不过从此，她只能靠特殊的药物生存，她不再吃饭，不再喝水，她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是人。

　　圣尊经常会来看看他们，有时是鸡皮鹤发的老太太，有时是大腹便便的大叔，她知道，他在等待。

　　等待他喜欢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