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建筑师成长记》小醒宝

14、搞个大新闻

　　第二天一早碰头会时，我打开模型，江鹏却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仿佛是他的工作成果一样，实在让人憋屈。
　　“模型效果挺好的，看来你俩配合还不错嘛。”魏巍道。
　　明明是我吭哧吭哧搭模型干苦力的，他就是在一旁指手画脚，外加时不时给点言语打压暗示我是新人要多听他的主意……这也叫配合默契？
　　我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魏总，我感觉搭模型这个工作还是一个人做比较合适，两个人一起搭其实不太好分工，容易浪费人力。”
　　一旦开了口，后面的话就很连贯地说出来了。
　　“这样啊，江鹏，你觉得呢？”
　　“呃，我一个人搭模型也不是不行，这不想着知苒新来，可以打个下手，好带她早进入工作状态嘛。”
　　打下手？？我这骄傲的小内心可不干了。
　　“鹏哥，你要是不乐意的话，我觉得我一个人搭模型也可以的。本来这次的模型也都是我亲手搭的嘛。”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跳都有点加速。毕竟平时很少与人起冲突，要不是昨天怒怼Jacques激发了我的小宇宙，我今天都不一定好意思开口。
　　“你这意思，是我没干活咯？要不是我指导，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对我们公司的风格完全不了解，怎么知道往哪儿深化。”
　　想打压我？我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了一堆怼回去的话，但又觉得会伤了和气，所以顿了下，努力克制情绪，在心里斟酌语句。
　　“我虽然刚毕业，但我三年前就已经来我司实习并且参与多个项目了，公司的风格我应该并不陌生。”
　　江鹏面露惊讶，一时语塞。他大概没意识到，自己一直打压的小白居然其实是前辈。
　　“而且当年知苒参加的投标也中标了，后面在跟我们组合作时表现出的设计能力也是很强的。”魏巍大约已经听明白我俩之间是什么情况了，及时出来为我站台。“如果知苒愿意的话，可以先一个人负责模型；江鹏你可以开始画总平面图。”
　　“好的魏总。”江鹏悻悻地说——在上司面前，他倒是一直很怂。

　　自那以后，江鹏倒是再也不敢找我干杂事了，对我说话的态度也客气了许多。
　　我终于也认识到，做人不能因为害怕冲突，就一直逆来顺受地当包子，不抗争不表态，事情又怎么能按照你的意愿去转变呢？
　　从这天起，我决定要做一个勇敢的人，直率的人。

　　到了下班时间，我潇洒地拎起了我的健身装备，走起。
　　临走前忍不住扫了一眼林道的方向，他还在专心地工作。
　　想起他昨天说的“明天一起啊”。
　　林道会去又怎样，没有必要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健身计划不是么？
　　不过他也没说要一起出发不是，我先练我的，随缘见咯。

　　待到健身房，我换好衣服，做完热身，却没有看到林道，大概还没下班吧。
　　太久没来健身房，感觉用器械都有点手生了，索性没上大重量，而是把各个器械都熟悉了一遍。
　　一边练一边在想，要是一起练的话会不会很尴尬。我俩用的重量应该差挺远的吧。
　　等我折腾了半小时，还是没看到林道的身影。
　　我倒是松了口气。
　　一直到我又在跑步机上运动了半小时后，林道仍旧没出现。
　　怎么有点莫名失落。
　　直到我洗完澡准备离开，扫了眼健身房里，还是没看到他的身影。
　　唉，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人家就那么客气下，我居然当真了，还以为他真是约我一起健身呢……
　　遁了遁了。

　　次日11点，林道才姗姗来迟——按照公司的考勤规则，想来他昨晚又是加班到11点之后了。真拼。
　　后面两天，我都没在健身房看到林道的身影。
　　开始以为他要跟我一起健身时，还有点怕尴尬和犯怂；结果我来了人家没来，我反而倒怅然有所思了。
　　知苒啊知苒，冷静冷静，不要被一个有主之人牵着鼻子走！

　　第四天，林道的脸色略显憔悴，大概是最近熬夜熬的。
　　我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怎么这几天没见你去健身啊？”
　　“嗯，这几天有点忙没顾上。”
　　“难怪肌肉比当年差远了。”
　　“哎要批评得这么直白的么？”林道故意皱起了眉头。
　　“哈哈，这不是为了激励你好好锻炼么？”
　　“放心，等我搞个大新闻出来，一定好好锻炼。”
　　“什么大新闻，是又要中标了么？”
　　“不告诉你。”林道笑了笑，转身就走。

　　我问张清她们组里有啥投标，张清表示没有，最近都是委托项目。
　　我又想起社交牛逼症的路畅，说不定他能知道点什么。
　　“大新闻？莫非是Dan要走的事？”
　　公司里，除了总建筑师Michael外，就是副总建筑师Dan的设计话语权最高了。
　　“Dan要离职？真的么？”
　　“可能吧，我也就是听说的。之前听到他跟吴总说要去上海，我可没敢细问。”
　　路畅说的吴总，是我司负责商务一把手兼公司合伙人吴太峰，永远西装革履，时不时整点领带袖扣啥的，一副精英人士的样子；平时每次见面都面带笑容的，聊天让人如沐春风——大概也是有这样特质的人才适合干商务拉项目吧。
　　“说不定是被Michael打压了，觉得在我司没有发展前途了。”
　　“也是，他上面就一个总建筑师的位置，没得升了。不过为啥去上海呢，不考虑回荷兰或者回法国总部。”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周五Party上说不定会公布。”

　　说起每月的party，倒是公司一直执行的优良传统。
　　当年初来实习时，第一次参加迎新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的新奇感和愉悦感，大概也是支撑我选择这家公司的重要原因吧。
　　也是在第一次迎新趴上，我第一次发现文瑾和林道的关系过密，还曾把她当成假想情敌——谁知她也不过是个被渣男伤害的可怜姑娘。也幸好有她的前科，让我时时保持着自己的理智，不要陷进去太深。

　　我把Dan可能要走的消息发到我、丁茜茜和吴博安三个的新人群里。
　　吴博安：“我也听说了，公司要扩展上海分部嘛，他过去应该能做总建筑师了。”
　　丁茜茜：“真的假的，你这消息靠谱不？”
　　“绝对靠谱。我爸说的，还问我转正后要不要去上海拓展下见识。”
　　我立马听出了背后的信息量：你爸？公司同样姓吴的好像只有一个——商务老总吴太峰。
　　丁茜茜：“你爸的消息真灵通。”
　　我：“弱弱问下，你爸不会是吴太峰吧？”
　　吴博安：“是啊……”
　　丁茜茜：“！！！！”
　　我想起来他的本科学校的确不太行，硕士念的英国某校也不算很强，难怪……
　　公司一年获取的设计费过亿，而他老爸是商务总兼公司合伙人（另一个合伙人是总建筑师Michael）。
　　我们居然一直跟开挂的富二代在一个群，还误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个萌新！
　　难怪感觉他的气质和我俩不一样——我已经够勤恳和踏实了，茜茜更是自称“卷姐”，能工作十分绝不工作八分，万事积极又努力，拼得不得了，而吴博安每天好像松弛得不得了，做事不紧不慢，到点下班从不纠结。
　　原来一开始，我们对这份工作的定位就不一样——我俩是为了事业和生计，也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在打拼，而他的主要目的不过是“拓展下见识”。

　　得知吴博安的二代身份后，我和茜茜在群里的聊天倒是积极了不少。毕竟，这里有来自公司管理层最可信的一手信息，连八卦的维度都上升了不少。
　　比如当我再一次吐槽Jacques啥都不会，比国内的实习生差远了，为啥要招他来占名额时，吴博安解释道：
　　一是作为法国企业，公司的确有招法国人的倾向，这样在法国境内宣传时也可以说自己为法国教育做出了贡献；
　　二来有的甲方找我司也是冲着外企的名头，尤其是一些地方暴发户甲方，给他们汇报时一般都要些金发碧眼的角色过去撑场面——不用能力多强，当好外国人这个角色花瓶就行。
　　我顿时茅塞顿开——原来是我的观察视野狭隘了。
　　原来在职场上，专业技能从来都不是唯一的能力指标。人格魅力和领导力（比如魏巍）、情商和资源（比如吴太峰）、家世背景（比如吴博安），还有国籍属性（比如Jacques）都是可以让人站稳脚跟的能力。这些多维度的能力加在一起，才共同构成一个公司的竞争力。

　　周五的party再次被定位为迎新趴，我们仨和两位新晋的实习生都被拉出来自我介绍了一番。
　　吴太峰倒是好不避讳，笑吟吟地搭着吴博安的肩膀道：‘’臭小子，多向前辈们学习，好好干。”
　　两人站一块儿时，眉眼相似得有点明显。基本上是变相告诉大伙：“这是我儿子，大家多关照下他。”
　　等我们介绍完，吴总又站出来表示要公布一个big news——还真是大新闻！
　　正如吴博安所说，公司要在扩张上海分公司，Dan会过去作为主建筑师并升级为合伙人（partner）。
　　大家为Dan鼓掌庆贺后，吴总又表示，林道将升级为副总建筑师，并接续兼任现在组的leader。
　　林道容光焕发地走到人群中央，说了些大家一起再创佳绩之类的客套话。
　　我倒是忍不住瞄了瞄魏巍——后者脸色在夜色中晦暗不明，看不出明显情绪。
　　但我想，二人同级多年，魏巍还比林道多几年资历，最后却眼看着林道升职，心里应该不会平静吧。
　　我想，如果魏巍来主管，整个公司的氛围应该都会从容悠然许多；如果林道主管，则可能是全公司一起走奋斗拼搏路线了。
　　近两年国内建筑市场行情明显下滑，后者大概才是总部管理层希望达到的效果吧。

　　与当年的漫画里的结局，刚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