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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不再画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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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茂没有假期供她休息半个月,年轻的社畜,三天请假已经是极限。
临走之前,吴茂对冷樊说:“记住我说的话。”
于小迟从二楼下来,因为屋里开着地暖,楼下也不冷。冷樊问:“想在下面?”
“床上躺累了。”
“那就坐沙发上看电视,顺便帮我剥蒜,好吗?”
好大的一盆蒜,于小迟咋舌,“要做什么菜?”
“蒜蓉排骨,剩下的腌制起来。”
“哦……”
虽然想说腌制了,她平时点外卖也不会吃,但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冷樊在厨房里忙碌,刚才早餐吃掉的牛奶滑蛋味道很好,大早上吃既不会太多,也不会太腻。虽然不至于特别有食欲,但也不会吃不下。
于小迟很久没在早上吃到热的东西,总是抬头去看冷樊,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在。”
冷樊早就察觉到细碎的目光,转过头,掌心温热的触感握住于小迟的手,“我在,不是梦里。”
于小迟以为自己把想法说出了口,冷樊才会这么回答,但其实没有,只是她的目光和在医院里刚醒来时,一模一样。
是那种……对既存现实感到失望,但又仍然有小小的期待,灰蒙蒙湿漉漉的眼神。
“早餐吃不掉可以少吃,我准备了别的,可以垫肚子。”
于小迟迷失在冷樊的温柔里,一碗蛋吃得干干净净。
桌上摆着冷樊准备的小零食,是很小的饼干,咬了一颗,竟然很硬。很硬,又很香,让人有食欲,又不至于吃太多影响到正餐。
于小迟一边剥蒜,一边猜测冷樊的意图。
电视里放着历史片,很好,是冷樊的风格。于小迟听着电视,剥着蒜,注意力集中,竟然没有感到困。
冷樊时刻注意着于小迟,见她有事做后,就不那么容易走神,也知道了以后大概要怎么做。
蒜刚剥完,冷樊把她叫到厨房。
“帮我洗菜,好不好?”
“好……”
这一天,冷樊果然如同他所说的,当做于小迟的闹钟,吃饭,喝水,午睡,醒来。
他蹲在床边,叫醒半困顿的于小迟。
“午睡时间截止,该起床了,晚上再睡。”他的声音确实比闹钟轻缓许多,虽然把人叫醒,但不会使人惊慌。
“……”
看着没睡醒的于小迟,长头发乱蓬蓬,因为屋里的温度高,睡得脸也红润,总算有了些健康的成色。
“我们把卧室打扫完,昨天没来得及,今天继续?”
“嗯……”
冷樊把手伸进于小迟的头发里,把打结的地方理顺,“睡得好吗?有没有听到我走动的声音?”
“没有。”于小迟诚实道。
很好,按了按于小迟的额头,冷樊很高兴她的睡眠质量至少看上去还行,没有在该睡觉的时候失眠。
等于小迟从床上爬起来,冷樊已经准备好抹布,“去擦窗户,用热水,我把你的床打开看看。”
床是房东的,于小迟没有换,只铺上自己的床单被褥。冷樊昨天扫地时,发现床下靠里是厚厚一层灰,就知道她没有给房间做过系统的清洁。
于小迟擦一扇窗户的时间,他已经把床垫掀起来。
“……”
“我买了一个新的,会稍微软一点,和家里卧室那个一样。”他看一眼时间,“等下就到。”
当冷樊把旧床垫丢出去,死角旮旯都清理一遍之后,新床垫送到。干净的床单被套换好,冷樊连窗帘都新换了一批。
两层布,一透一厚,白天足以隔断视线,但又不会挡住光线,夜晚厚厚一层,连影子也透不出去。
不愧是冷樊。
“喜欢吗?可以换的。”
“喜欢。”
这就是冷樊自己的喜好,而于小迟的喜好从小受冷樊耳濡目染,他们大部分时候眼光都一致。
最后是整理于小迟的小画室,完成的未完成的,纸质的画布的,全都堆在一起。还有干掉的颜料板,脏兮兮的颜料桶。
“没用的工具丢吗?”
“……哪些没用?”
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冷樊明白了,“那就把它们整理干净。”
大扫除进行了两个小时,把于小迟这个懒人累得腰酸背痛,冷樊搂住她的腰,忍不住笑:“以后跟我一起锻炼吗?”
冷樊的锻炼强度……算了吧。
“很简单,就做一套操,稍微动动就行。”
“好吧。”
“真乖。”
弹了弹于小迟的额头,他似乎并不觉得和于小迟的距离太近,放手的位置不太妥当。于小迟茫然这样的亲近,也不敢提。
冷樊走向清理出来的于小迟的画卷,“怎么不把它们裱起来?”
“没有必要,很多失败品。”
“失败品?”
“卖不出去的。”
“那不叫失败品。”
冷樊打开一幅画,难得竟然是黄澄澄的一片,好像是麦田,带着宽大礼帽的绅士在麦田拉小提琴。
冷樊会拉小提琴,但他对音乐没有喜好,只是当做一个技能。
于小迟默默把画卷起来,里面的主角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我想都看看。”冷樊逗她。
“……”
“可以吗,小迟?”
他一边笑,一边抽出一幅画,在于小迟沉默的注视中,缓慢地打开,似乎只要于小迟说不,他就能马上关闭。
画最终还是打开了,这副画明显偏向后期,和冷樊曾经见过的《窗台》很类似,同样的风格,记录了一片星空,静谧而美好的夜晚,狰狞的圆月。
月亮在整幅画中显得突兀,就和《窗台》里那几道白色抓痕一样。
冷樊内心一跳,有不好的猜测,让他一瞬间想起蔡希瑞那面墙上,挂着的他的人体画。
当初看到那幅画时,他就下意识想起了《窗台》,只是因为那幅画上所画的内容,他产生了嫉妒和气愤,一时把那瞬间的感觉抛到脑后。
不动声色,冷樊又打开一幅相近位置的画。
果然又是后期作品,留白的作品上是一具带着小丑面具的骷髅,骷髅湿漉漉,邪恶而丑陋,面具上却流下悲伤的眼泪。
一张,两张,三张。
在于小迟不解的目光中,冷樊温柔的笑僵硬在脸上,让她有些不安。
“我在……”
察觉到自己吓到于小迟,冷樊连忙控制住情绪,给予于小迟安全感。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时看到《窗台》,他会觉得难受而震惊。
蔡希瑞墙上挂着的人体画,是他的内心状态,而地上像垃圾一样丢弃的画卷,是于小迟的内心。
她一遍又一遍描绘自己的内心,安宁的环境中出现突兀的‘可怕’。她恐惧。
她的内心……在求救。
“小迟,最近画的是哪一副?”冷樊极力保持冷静,问她:“生病之前画的是哪一副?”
于小迟想了想。
“是给唐德美画的修复预览。”
那是一个月以前的事,经过冷樊提醒,于小迟突然意识到……
“……我已经……不再画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