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猛兽》拔一毛

3、物是人非2

　　“于小迟，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到五岁就到了冷樊家，他的爸妈把你当女儿养，后来冷叔叔和王阿姨去世，冷樊也把你当女儿养。他把你宠成眼珠子一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养了这么多年，就算不是女儿，也把你当成妹妹！可你呢？他的妹妹，突然之间告诉他，你爱着他，你要和他在一起。你觉得他能接受得了？

　　换成你，你能接受得了？”

　　陈久久的话盘旋在脑海里，经久不落。

　　两年前，他抓住她的时候，狰狞面孔，应该是已经克制许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他对她斥责：“你不过是没有得到玩具的小孩，幼稚，愚蠢！你以为自己一腔孤勇，可你只是自私！你扪心自问，你替他考虑过吗？你把这样的占有欲，称为爱？！”

　　******

　　“小迟，小迟？”

　　冷樊的声音，将于小迟拉回现实。他摸着她的头，温热掌心，“你在想什么？”

　　于小迟却突然退后，一下子跌坐进后面的沙发里。冷樊的手落在半空中，她没有看见，心中只蔓延出无尽的惶恐。

　　她害怕了，害怕靠近他，她的奢念已经被斩断在两年之前。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想要过的生活。她现在只希望，不要被他抛弃，不要再对她视而不见，就像……

　　就像两年前，有一瞬间，他真的放弃了她。

　　门外响起敲门声，是陈久久的声音，“我进来啦！”然后推门而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两人之间的沉默，问：“怎么了，吃饭呢，人都走光了，留小周一个人在桌上，像话吗？”

　　于小迟反应过来，“不好意思。”

　　陈久久皱眉，“好好的道什么歉？”

　　“好了，”冷樊打断他：“接个电话而已，回去吃饭吧。”

　　重新坐回饭桌上，四个人都选择性遗忘了刚才那个电话，好在有陈久久和周玉燕在，都是善谈的人，东拉西扯一些有趣的话题，让这顿饭吃得也没那么难受。

　　吃完饭，陈久久要走，于小迟叫住他。

　　“那个……”

　　陈久久转过身，似乎接收到冷樊的注视，他也正摸不着头脑，问于小迟：“怎么了？”

　　“陈哥方便送送我吗？”于小迟硬着头皮说出来。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冷樊先开口，“你好久没回来，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要见朋友，也白天去。明天我休息，我送你。”

　　“不是……”于小迟小声说，“我回住的地方。”

　　“什么？”冷樊没听清。

　　站在于小迟旁边的陈久久却听清了，他一把拉住于小迟，不让她再说话，自己对冷樊说：“咱妹下去送送我，等下就回来。”

　　说完不顾两个人的反对，把于小迟拽出了门。

　　“你在外面找了住的地方？”

　　地下车库，陈久久靠在车身上，看着于小迟。“没提前跟你哥说？”

　　“刚打算说，被你拉出来了。”

　　没有冷樊在旁边，于小迟似乎又是另外的样子，不再假装俏皮和微笑，不带任何表情地站在那里。

　　但又和以往的骄纵不同，她似乎有些索然无味的怠倦，像迎风飘摇的玫瑰花，收起了尖刺，大风中孤零零的一朵。

　　陈久久皱眉。

　　于小迟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开口解释：“陈哥不用担心，我只是考虑到哥哥年纪大了，要成家的话，家里总不好住着一个外姓人。”

　　她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到毛毛给她拍的房子图片，拿给陈久久看。

　　“而我也需要用一个安静的工作环境，家里人来人往的，不适合我这种文艺工作者。”

　　毛毛给她找的地方果然很好，两层小房，有大大的落地窗，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保护却做得很到位，家具陈旧中带着温暖的味道。

　　尤其是二层上毫无遮挡的卧室，摆着方正的矮榻，旁边是一个新的画画的架子。

　　陈久久没看房子，只看着于小迟。

　　他和冷樊的关系，就像毛毛和于小迟一样，是同学时代建立起来的交情，不过两个人的性格却千差万别。

　　冷樊不爱说话，沉默而冷静，可能和冷爸爸研究历史有关，冷樊身上带着清冷的书卷气，爱穿衬衣，语气掷地有力。

　　而陈久久，陈久久个性跳脱，非常爱开玩笑。但他有一个习惯，说话时总是长久地盯着一个人的眼睛。这个习惯让他看上去侵略性十足。

　　他现在这样看着她，让于小迟又想起两年多以前，那一天，陈久久强硬地拽住她，劈头盖脸地把她一顿喝骂。

　　“我……”

　　于小迟迟疑，“我又做错了什么？”

　　她的问话，让陈久久本来就皱起的眉头，皱得更深。

　　“你在说什么？”

　　“你单独叫我下来，是我有什么地方又做错了，需要纠正？你可以直接说。”

　　“你在嘲讽我？”

　　于小迟皱眉，“什么？”

　　意识到于小迟不是在阴阳怪气地说话，而是真的以为他要教训她。陈久久心里自从今天见到于小迟的时候起，就一直有的怪异感觉，终于有了解释。

　　“你怕我？”

　　于小迟真的有了疑惑，“什么？”

　　等她理解完陈久久的话后，她摇头，“我不怕你。”

　　于小迟不怕陈久久，除了冷樊，她谁也不怕。

　　但对于冷樊来说，陈久久是很重要的伙伴，许多连她也不知道的事，冷樊会对陈久久说。

　　所以与其说于小迟怕他，不如说她在尽力避让他，避开再和他起冲突。

　　“你不怕我。”陈久久笑一声，撇开头，转移话题：“冷樊不会接受你搬出去的。”

　　“我也不能接受住在这里。”

　　“两年过去，我以为你变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任性？”

　　任性？于小迟听到令人意外的话。

　　当初说要她出国，要她学会独立，她拒绝，是任性；现在她终于学会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说话，一个人住，也是任性？

　　她看向陈久久的眼里有着经久无人解惑的茫然与沉默，那种空落落的难受再次涌上大脑，吃进肚子的饭菜造了反，酸水直往喉咙里冒。

　　于小迟捂住嘴，竭力憋着恶意，陈久久看出她不对劲，一把抄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摔倒。

　　“你怎么了？”

　　于小迟推开他。

　　没什么，没什么。她只是很难明白，她究竟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