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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卅七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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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鸭蛋被林昭用泥巴和着盐,捂进了罐子里腌制。
曹妈妈没犯病的时候是个性情很平和的妇人,猫儿和几个孩子跟在她旁边,从她的手里接过洗干净的菱角在剥。
锅上还焯着半扇狼肉,血沫浮上来渐渐溢出了锅口。生姜和烈酒辛辣的香气将腥味掩盖,从锅盖的缝隙中化作一缕白烟勾起在场所有人的食欲。
林昭其实心里也没底,她虽然在盈春楼的师父那里学了些处理荤菜的方法,但面前的这可是狼肉!
一百多张嘴,只吃这一只狼显然是不够的,这时候怎样用最少的食材做最多的食物,那明显是一种大智慧。
董寄辞为差点酿成大祸而自责不已,对自己后来捉来的几只肥美的野鸡闭口不提,委屈巴巴地跟在林昭身后替她打杂。
林昭哭笑不得,反倒搂着对方,温言软语安慰了许久,说自己确实没多大事情,董寄辞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雪芽这次救了我的命,你应该去关心关心人家。”林昭咬着他的耳朵。
“我哪里是不关心,可是他们俩突然走得那么近……”董寄辞嘟囔着,“我也没机会去关心啊。”
那天林昭和雪芽被带回城里,雪芽伤势较重,血沥沥流了一整条胳膊。可她无论怎么劝都不肯让懂些药理的董寄辞和宗郁看一眼,无奈之下董寄辞写了药方,宗郁东拼西凑,最后雪芽自己一个人勉强换好的。
在场的除了宗明愿之外,无一人知道雪芽是女儿身,因此感到摸不着头脑。
宗明愿站在门口半饷,突然决定要带着一小股部队先离开雍州。这句话其实大家早有预料,但没有想到会提前这么多。
所有人都知道,宗明愿做出这样的决策,虽然故意没有提及雪芽,但必然有了替雪芽找个靠谱郎中的私心。
“世道变了,不对劲了……”董寄辞长吁短叹,“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道破天机……”
林昭瞥了他一眼,没搭腔,两手各拿一只勺子把大铜锅里整扇狼肉重新翻了个面。
此时肉已经泛白了,筋膜之下能看见隐隐的粉色,质朴不加修饰的肉香弥漫在这座孤城的每一个角落。
林昭托着腮,坐在炉子后面烧柴火,小狐狸也挨着她排排坐,很乖巧地弓着身子看砖炉里跃动的火舌。
“热死了你~”林昭拧了他一把,很嫌弃的:“坐远点。”
“不要~”
听见董寄辞学自己娇声娇气地说话,林昭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啪”的一声,就给他那白白嫩嫩的胳膊一巴掌。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对象。
“你打我?林昭,你居然打我。”他还委屈上了,幼稚地警告道:“以后不许和雪芽说话了,他天天嘴里打打杀杀的,估计是他带坏了你。”
“你在他们面前装得一副假正经,怎么和我就是一副流氓样子……呸,讨厌。”
林昭咬着嘴,硬憋着笑,佯装生气,一个劲给锅里添柴,不一会锅里便再一次沸腾,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她趁机跑过去,两手拿着大勺子用力把狼肉从沸水里抄出来,放在案板上散热。
厨刀不知是宗明愿从哪里借来的,四五把都已经卷了边,纵使林昭用尽了力气,又劈又砍始终还是砍不开腿骨。
“别崩到脸上。”董寄辞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骨头,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去外面乘凉去吧,切菜我熟。”
林昭笑了声,啵地咬了一口董寄辞的脸颊,迅速跑出了厨房。
要化开了,就刚刚被轻轻吸了一下的地方。
董寄辞揉都不敢揉,生怕那停滞在一瞬的触感消失,低着头笑了一会。
“是切不下来吗?”林昭听见里面许久都没有劈骨头的声响,往里面探了个头。
咚咚咚!
欲盖弥彰地一阵乱砍乱劈,董寄辞假装自己沉浸在干活中没有听见林昭的问话。
“尝一口……咸不咸?”林昭把一小碟汤递在他嘴边。
浅浅的一层汤水,因为材料有限,并没有药膳的清雅厚重,也没有赤酱浓汤的惹味……亦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汤喝起来鲜美却不晾人,食材本身自带的香气大大方方被释放了出来。
佐以青葱一把,嫩姜四片,白酒半杯,白酒就好像一把尖刀,化开了野鸡韧性十足的鸡皮,让佐料的鲜香取代食材本身的土腥味,让鸡肉间诱人的汤汁混合在山泉水中。
这是闷烧野雉,最简单朴素,却是最美味的方法。
之所以汤汁能被牢牢锁在鸡肉中,而不是被煮成难以下咽的鸡肉干,陶罐的密封功不可没。而用糠灰抹罐,再用柴火的余烬将陶罐闷热,均匀翻动,使陶罐里的野鸡被火焰最后的温度完全包围。
“咕噜——”董寄辞的肚子有些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这才是给你的。”林昭从另一个锅里乘出一碗汤,笑道:“给雪芽送这只野鸡去,回来我们也该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