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崖间 ...

  •   山上崎岖,土坡近乎竖直。
      耳边尽是风声簌簌,沈如琤被人死死抱在怀里,偶尔会听到头顶传来压抑着的、带着痛苦的闷哼。

      对方高大,长手长脚将她全然挡住,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就连地面碎石、杂草树丛都碰不到半分。
      察觉到怀里人不安而担心地动弹,纪长庚忍着疼痛将人又抱紧了一些。

      他在快速的翻滚下落中观察着,一边极力减少不必要的磕碰,保护自己重要的内脏腑器,而沈如琤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仿佛长在他身外的另一颗心。

      纪长庚心中默默算着距离,祖母绿的眼睛在黑夜中如同野兽。

      沈如琤在他胸前,什么也看不见,鼻尖抵着对方胸口,额头藏在对方颈下,那股熟悉的药草香味和血腥味包围了她。

      直到她感觉到对方松开了护着她后脑的手,然后是急停颠簸,对方单手抱着她往旁边滚了一圈,一只手抓住了横曳的树干。

      两个人终于停下来,堪堪挂在距离崖边不足五尺之地,雾气霭霭深不见底,能听到旁边碎石落下的声音。

      沈如琤睁开眼,试探性地探出头,看清周围的下一秒就飞快缩了回去,忽然感受到纪长庚胸膛震动,对方在这样的险境中竟然还能笑出声。

      她紧张而不安的情绪骤然消散了一些,才注意到对方紧紧揽在她腰间的、温度比常人更高的手……沈如琤在黑暗里轻轻咬了咬腮帮软肉。

      她努力忘掉刚刚看见的落崖,掩饰地抽了抽鼻子,表面不满地小声道:“你笑什么……现在怎么办呀?总不能一直在这里。”

      “嘘。”纪长庚压低了声音。
      沈如琤下意识跟着放缓了呼吸,用气音问:“怎么了?”

      吐气兰芳,对方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纪长庚不明显地顿了顿,接着带笑哑道:“没什么事。”
      “你逗我玩呢。”沈如琤不怀好气道,磨了磨牙。

      纪长庚感受到她不再那样紧绷,手下纤细的腰也不再如刚刚那样微微发抖,才收敛了笑意,认真地说:“郡主,看见那棵树了吗?”

      沈如琤闻声茫然地从他胸前抬起头,转头找了一会,在自己斜后几步处看见了纪长庚所说的树——大概有她腰那样粗的两根枝干,像是弹弓,根系从贫瘠的土壤中虬起,稳稳立在那里。

      她有点不解地用鼻音“嗯”了一声,纪长庚凑近一点:“我要你从这里过去,一个人。”
      沈如琤瞪大了杏眼,仰面看他,很像是依赖着什么的幼兽被突然抛出了舒服柔软的巢穴。

      纪长庚给她一个安抚的笑,缓慢地解释道:“现在这根树枝撑不住太久,我们得转移到那边去。”
      树枝撑不住,他的右手也撑不住。

      “到时可以躲在枝干之中,等你的护卫来救你,夜间寒冷多风,那棵树也能稍微遮挡。”
      他忽然咳嗽了一声,低声劝,“试一试,我会在这边扶着你,你只要用手够到那边就可以了。”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纪长庚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的胸腔因为发声微微震动,左手仍然稳稳地、牢牢地揽着沈如琤的腰——
      他手下的腰那么纤细,细得他一只手臂就可以环住,又那么脆弱,好像他指骨微微用力就会破碎。

      沈如琤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走神,她想,男人都这般会甜言蜜语。
      她咬着唇讷讷道:“我才不信你呢。”

      纪长庚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沈如琤不自在地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就试一试吧……是因为我才掉下来的。”
      “你抓紧我……”她小声嘟囔,像是哼哼唧唧地撒娇。

      只有纪长庚知道她在轻微发抖……她在害怕,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我动了。”沈如琤试探地说,探出头下意识想去看崖边,被纪长庚沉着而镇定的“不要看”唤回来,她眼睫颤动,慢慢伸出手臂往外够。

      明明那树干就在几步外,她却够得很辛苦,无法克制地去想象悬崖,像是一张吞噬一切的嘴,和她梦里一样。

      “纪、纪长庚……”她下意识小声喊,感到那只握着自己腰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别怕。”对方特有的、语调涩哑的声音让她稍微心安,咬着牙把整个上半身都探出去,右手终于够到了湿润而粗糙树干,左手却仍紧张地抓着纪长庚的衣襟。

      “左手也要放过去。”她听见纪长庚说,语调依然冷静,“然后双手抓住树干踩着泥坡过去。”

      沈如琤抖了一下,她侧过头去看对方,眼神湿润,但纪长庚没有看她,只垂眸看着自己揽腰的手,直而长的眼睫挡住了那点绿色。

      她想尖叫、想哭,想说她不敢。
      可是纪长庚刚刚都没有看她。

      她又抽了抽鼻子,喉咙里发出轻微的一声泣音,把眼泪憋了回去,发着抖强迫自己松开抓着纪长庚衣襟的手指,而身侧就是悬崖。

      等到对方有些粗糙的衣服布料从苍白的指尖上滑走的时候,沈如琤的恐惧和不安终于积攒到了极点,心跳剧烈击打着她的耳朵,她只想像缩头乌龟一样缩回对方的怀里。

      她太紧张了,因此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焦躁地喃喃纪长庚的名字。

      “……琤琤,往前走。”
      纪长庚又喊了这个称呼,在刚刚对方来救她之前没有人这样喊她,但沈如琤不讨厌他这样喊。

      因为对方哑着声音轻柔地念这两个字,让她想到琴声,想到流水,想到年幼时母亲用平静温柔的声音解释——
      “如玉相击,如弦相切,如泉如溪,其音琤琤”,沈家如琤。

      “……我恨死你了。”她委屈地喃喃,左手终于动起来,缓慢碰到树干,她两只手死死抓着粗糙树皮。

      纪长庚平稳地用力将她送过去,她抱着树干,咬着牙慢慢地爬蹭,终于翻上去在两个树干与土壁之间的岔口摔坐下。

      从树边看下去,悬崖深深,她刚刚就是从那样的地方爬了过来。

      她整个人都软了,不停地擦眼泪,小声地哭,哭得要碎了一样。

      “纪长庚,我要恨死你了!”她呜咽道,被泪水呛得咳嗽,一边泪眼朦胧地去看还死死拽着树枝的纪长庚。

      她忽然一愣。
      那不是树枝,那是一大丛荆棘,纪长庚右手拢着那一把带刺的枝干,袖子有一团看不清的深色。

      他对上沈如琤呆呆的目光,脸色苍白地笑了笑,高鼻深目的脸上带着刮伤,灰尘和血迹混杂,有点狼狈。

      他无声说:“别怕,在那里等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崖间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