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嫁山神 ...
-
姜宁跟着这个老妪走上了一座爬满苔藓的吊脚楼，破旧的栏杆上还缠了些簇新的红布头，老妪领着她走到一扇挂着尖牙的房门前，躬了躬身子，示意姜宁进去。
姜宁轻轻一推，一股阴湿的气息铺面而来，带着陈旧的霉味和烟尘，她不禁吸了吸鼻子。
屋内空空荡荡，只点着一根蜡烛，昏黄的烛光映着潮湿的墙壁，房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靠西边的墙上挂着一个诡异的鸟头。
老妪见她进了房间，急忙关门落锁，生怕这祭品再次离家出走。
姜宁听着外头的声音，确定老妪走远了，这才点了驱邪的黄符，幽幽的蓝火燃在她的指尖，房间里阴湿的气息散去了不少。
“怪不得要把我关在这房间里，原来是这妖物待过的地方。”姜宁舔了舔朱红的嘴唇，这房间里也没窗户，不知道怎么和师父联系。
正愁着，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熟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小宁子，你在里面吗？”
姜宁没想到北谷子这么快就来找自己了，凑到门边上回应道：“我在呢，师父，你怎么进来的？”
“嗨呀，为师易容了一番。”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门锁就被打开了，姜宁看着走进来的北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说老头，你怎么打扮成那个老太婆的样子。”姜宁捂着肚子，肩膀却不住地抖动，“你还别说，这破布裙子穿在你身上，还怪好看的。”
“这老太婆被你师兄打晕关起来了。”北谷子假装没有看见姜宁忍笑的样子，“为师看过了，这门口的雕像，应当是猿猴精长右，两百多年前就销声匿迹了，不知道现在恢复到了几成功力”
姜宁立马严肃起来：“如果他修为大成，我们应付得来吗？”
北谷子皱巴巴的面皮动了动，应当是想捋胡子了，奈何手一摸下巴上空空如也：“先探探虚实吧，为师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二人正商议着，外头又走来了一人，北谷子连忙低着头站到了姜宁边上。
门外走进来一个窈窕的身影，她穿着靛蓝色的粗布衣裳，梳着妇人髻，手里捧着一个草编食盒，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奴儿，你回来啦。”女人放下食盒，热情地牵起了姜宁的手，也许是夜里风凉，女人的手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姜宁在心里暗暗猜测这个女人应该真是玉奴的亲戚，因怕说话会败露自己不是玉奴的事实，只能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
女人看她这幅蔫头耷脑样子，心里不以为然，语气还有点嗔怪：“奴儿，村里人都快担心死了，找你找了一天一夜，你跟姨说说你去哪了？”
姜宁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女人见她不回话，似乎有些恼了：“你不会是在跟姨生气吧？嫁给山神大人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姜宁依旧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揉着自己的衣角，心里盼着这个女人早点离开。
女人看她这幅样子，明白她是不想搭理自己，骂道：“臭丫头，事到如今来这套。”
说完，她招呼着假扮老妪的北谷子和自己一同离开，嘭地关上了屋门。
姜宁吁了口气，庆幸着陌生女子的离开，食盒里香气四溢，可是她只敢闻，不敢吃。
毕竟这地方到处都是妖气，谁知道食盒里的东西干不干净呢。
这样想着，姜宁便合衣躺在了床上，趁着肚子还不饿赶紧入睡，以免晚些时候难受。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姜宁的房门才被推开，昨天夜里见过的女人领着假扮老妪的北谷子和另一个老太婆走了进来。
那女人手里捧着一件大红锦缎做的喜服，上头用金丝绣满了鸟纹，不知这丝线中还加了些什么，即便是清晨的微光衣服上也泛着亮，女人身后的北谷子对着姜宁挤眉弄眼，姜宁只做不觉，看了眼她们手里拿的那些胭脂水粉、宝石头面。
姜宁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女人手里拿的居然是一样的，只是自己身上这件破了，女人手里的还是崭新的。
她沉默着坐了起来，任由女人给自己梳妆，新来的老婆婆看了一样姜宁，对女人讪笑道：“秀莲啊，玉奴竟比你年轻的时候还俊呢！”
“那可不，不然怎么给山神做媳妇儿。”秀莲睨了一眼那婆婆，手里动作不停，几下给姜宁挽了个堕马髻，倒是比平日里温婉了不少。
这俩人围着姜宁不停地忙活，北谷子只能大眼瞪小眼，假装身子不爽利给他们递递东西，姜宁瞅了眼师父比昨天还歪的脸，确实挺像中风了。
“奴儿，你也别怕，我看这山神大人是真心待你，你看这宝石头面，这锦缎嫁衣，都是侍者们送来的。”秀莲大概以为姜宁是害怕所以不说话，摸了摸姜宁的头发，“我们奴儿也是大姑娘了，穿着嫁衣真好看，奴儿，姨真为你高兴。”
姜宁看着秀莲这幅样子，若不是她见过村里那个山神的雕像，还真以为这嫁的是什么青年才俊。
过了许久，门外来了一个粗布衣服的老太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了门口说道：“秀莲啊，扶圣女接洗礼吧。”
姜宁应声跟着她们走到了村中央，村民们正齐齐跪在一个青铜雕像前，巨大的铜像阴影将他们遮住，青面獠牙的人首挂在猴身上，双目眦裂仿佛要把这天地都看穿，这还是姜宁第一次看清这铜像的模样，倒确实是有些骇人。
村民们一边跪拜，一边喃喃：“朱鴸朱鴸，壮吾九族，承命于天，受命于皇。”
“族长，圣女到了。”领着姜宁的老太婆说道，众人齐齐看向姜宁，竟是都看呆了。
“玉奴真是好看，难怪会被山神大人选中。”
“是呀是呀，玉奴真是天仙下凡，和山神大人一起就是个天仙配。”
“真是个好日子，大喜的日子！”
人群里的村民压着声音议论起来，全然忘记了这个女人曾经逃跑的事情，仿佛吴玉奴就是自愿给山神做亲一般，姜宁看着这群人兴奋的样子，再看看这龇牙咧嘴的雕像，心里一阵恶寒。
“乡亲们！”为首的老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举起一根粗糙的木杖喊道，“良辰将到，山神娶亲仪式即将到来，山神大人将会在今夜子时亲临吾村，庇佑我等，能给山神大人献上圣女是我们的荣幸，让我们一起，为山神大人祈福。”
“为山神大人祈福！为山神大人祈福！”村民们纷纷站起来，举起手中的木桶，将满满一桶的狗血洒在地面上，洒在人身上，腥气漫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人群外，八位美丽的女子穿着麻制巫袍，头戴镶满赤羽的头冠，站在外圈，手持谷穗，手脚并舞，一同庆贺山神的来临。
山风猎猎作响，四周的绣着人首鸟身图腾的旌旗似乎也泛着鲜红的血色。
在祈福声中，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姜宁坐在房中闻着满身的腥臭直犯恶心，秀莲却说这是洗礼，山神大人会喜欢的，她心里不免愤愤，等下非得把这老妖大卸八块，再和这村子里的人好好说道说道。
“这也太臭了。”她正嘀咕着，外面又传来哄闹的声音，村长颤颤巍巍地走到了房门口，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兴奋：“山神大人来了！喜婆快送圣女过阴门！”
房外冲进来两个女人手忙脚乱地给姜宁盖上了红盖头，扶着她往外走，只听外头呼呼作响，原是刮起了凌冽的寒风，又带着点淅淅沥沥的雨丝，让姜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阴门原来就是跨过一个铜盆，这铜盆上刻着人面纹，细看还有些精巧，姜宁一跨完，风雨便停了，村民火把的光芒透过了她红盖头，隐约可见一个人的轮廓出现在了姜宁面前，便是长右了，他穿着金丝鸟纹的大红喜袍，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着同样艳色衣服的侍者，四个人不论是长相还是身形都是一模一样。
“山神大人！吉时已到，圣女已至，山神大典是否即刻开始。”村长恭敬地对着眼前的人鞠了个躬，声音却有些颤抖。
眼前这个人形轮廓点了点头，一时间村内妖风声四起，丛林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鸟叫声猿叫声不绝于耳，天上下起了大雨，打湿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村民们举起手中的托盘齐齐吟唱起来：“嗟嗟长右，降福无疆，钟鼓喤喤，磬莞将将。”
姜宁听着这口号，砸了咂嘴吧，没想到这长□□头还挺大的，那妖物伸出了手，姜宁强忍着不适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居然是一只人手。
她突然想起村中的雕像是猴首人身，便也不见怪了。
长右牵着姜宁往山腰上走去，姜宁只感觉步履轻盈，脚下生风，熟不知在外人看来他们皆是凌空而行，如神仙腾云驾雾般，自在逍遥。
许是怕姜宁无聊，它主动开口和姜宁聊了起来，声音有些嘶哑：“奴奴，这是我第一次带你回我的寝宫，我不知道人类的喜好，所以比着我一百年前见过的宫殿做了一个，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你若不喜欢的话，我再重建一个。”
姜宁却有些蒙了，她本以为这是一次活人祭祀，可是这长右怎么，怎么好像是真心的？
她不好说话，只得用力地点了点头，好让长右看出红盖头底下的女人同意了，长右却一下子握紧了她的手，语气激动：“奴奴，你原谅我了吗？”
这下可让就姜宁犯难了，这妖怪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真是被那玉奴坑了，她哪里是逃婚，她这明明是骗人感情。
长右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原谅自己，它一边拉着姜宁往山上走，一边诉说道：“奴奴，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是我心悦于你，我愿意陪你生生世世来弥补我犯下的错可以吗？”
说完它揉了揉姜宁的手，也不等姜宁的回复，他便大手一挥，眼前的山从中间劈裂而开，露出里头的宫殿来，只可惜姜宁现在看不见，不过跟着姜宁的北谷子倒是看的一清二楚，那对半开的山里竟是金瓦红墙，厅殿楼阁一应俱全，檐廊上金黄的琉璃在夜色中亦闪着耀眼的光芒。
“奴奴，我们到了。”长右深情地注视着姜宁，如果此时姜宁摘下红盖头的话，就会发现眼前根本不是什么猴头人身的怪物而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或许是为了和玉奴般配，它以虚假的人身来迎接他的新娘。
他穿着男子的昏服，金丝鸟纹的大红长袍配上白玉发冠竟也是个翩翩美男，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宁的红盖头，似乎在等待心爱的人给他一个回应，姜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暗暗嘀咕师父怎么还不出现，长右却突然转了个身，朝着后面警觉地喊道：
“谁，谁在那林子里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嫁山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