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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夜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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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大晴天,蔚城的气候到了夏天,总是晴空万里。
哪怕下雨,都痛痛快快。
一觉睡醒了,还不到九点。
桑箬有些腰酸背痛,怎么感觉休息一夜还累得慌,和加班熬夜没什么区别。
早起习惯了,她再也睡不着,整理好房间,便开始里里外外打扫卫生。
明明想好刷剧来着,昨天是怎么睡着的?她都没印象了。
一定是太累,沾床就睡。
肚子饿得直叫,桑箬开始琢磨大吃一顿。
“她的脑子,像个漏斗一样,不会记得任何人,屏蔽了所有和我们相关的事。”
唰地一下拉拢窗帘,鱼长乐臭着一张脸,坐到床前沙发上,“若不是我也没办法伤她分毫……”
“恐怕早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做了什么?”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鱼长乐好整以暇,“放心,不过是绊倒花盆,掉支笔,碎了玻璃,”他照日常那样摸出手机,“小事而已。”
“另有一件,当禀告于你——”游戏登录的音乐响起,鱼长乐将腿一伸,搭到对面沙发上,身体也窝下去,舒服地靠在扶手上,“现有白诏搜捕异灵,某位管住不自己的巫灵之体,已被追到眼皮底下。”
“蔚城地界的形异,没有一万也该有八千吧?”
“虽说百年之战时也是缔盟之城,可毕竟,过去这些年了。”
“说来,这西隅之地本就民风彪悍,最早,还是流放之地?”
听不见床上细微的呼吸声,鱼长乐反倒一脸轻松,新开了一局游戏。
“你看现在的后生小辈,和人居处得久了,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你也晓得,我如今能力有限,至于那位的神游之症,我可没办法对付。”
“昨天,还被本处城隍正撞在脸上,”鱼长乐玩着游戏,悠悠笑道,“你说人家有没有意见?”
“找来那地仙,只能守这十步之界。”
“出此界么……总有照看不到的时候。”
“我呢,倒是无所谓。”
“做什么都是该当的。”
“可我也不能放下你不管啊。”
“哦,对了,昨夜打点了城隍属下。”
“他们在城里生活,现收的是RMB。”
“本处规矩,若生魂出游,被差官撞见,视情节施以惩戒,轻则扣分……”
“像昨夜那般,一次扣两分,一分罚款五百,”鱼长乐暂放下手机,“再犯者翻倍。”
“您看,咱们入世不久,没多少积蓄,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
“你不想打扰人家,百年之期眨眼就过去——我们倒是能耐山中岁月长,至于这人间么,沧海桑田,世事总难意料哟……”
这真是不太顺当的一天。
桑箬难得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卫生间的天花板漏水了。
没有滴滴答答,只是一小团快要干涸的水渍,可这也不算好兆头。
打小住楼房的她,从没有设想过,屋顶漏雨,该怎么办?
家里没有梯子,桑箬照着手电,查看不出所以,回头还要买一把……要么等漏水时再找人修补。
原本在厨房炖着半只鸡,等她洗好衣裳晾到院子里,准备吃午饭的时候,锅里的鸡,没了腿儿。
桑箬总是一个人吃饭,自从搬到这里,对门的任家老太倒是不时相邀,可她总也没有时间。
因为莫名失了鸡腿,想盛一碗鸡汤过去的心思也就此打住。
到午后,桑箬又把小屋里里外外犄角旮旯都检查了一遍。
她绝不相信,家里的耗子还能揭开锅盖偷鸡。
花了半个小时,失踪的鸡腿没能找到,反倒在橱柜角落碰一鼻子灰,她翻出几颗弹珠,还有玩具小碗。
把一堆东西一并打包扔到外面垃圾站,桑箬觉得自己过分较劲了。
也许买鸡的时候,她本就没有买鸡腿?
从天而降,一滴东西,掉在脸上。
桑箬伸手,摸到一片稀滑……
路旁的电线杆上,站着几只麻雀——好大一只黑鸟,刚从上方飞过。
这一定不是乌鸦,桑箬想想,不可能这么凑巧。
这辈子长到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摸过鸟粪。
“桑箬!”
回家的时候,隔壁邻居站在小楼门廊前跟她挥手。
“你好。”她隐约记得,这看着年轻的小哥哥姓鱼,前段时间搬来不久。
在他身侧,另站着一个青年,和他身量相仿,一身长袖长裤,头戴着蓝色帽子,看不清五官。
“这是我家亲……表哥,刚来蔚城。”鱼家的小哥笑着介绍。
“你好。”桑箬笑着打过招呼,脚步未停。
“有空来坐啊!”邻居在门前招呼。
桑箬礼貌点点头,手捂着脸,实在没法见人。
回到院子里,那只大黑鸟又扑棱棱飞来。
桑箬抬头望着它,它在树枝上收了翅膀歇了脚,一步一步,挪到枝叶间,居高临下,头也没低。
这一定是个特殊的日子,桑箬想,不然,她一定不能这么倒霉。
“一炷香的时间,考三科,动作要快!”
桑箬从桌上抬起头来,嘴角还有些湿,怎么睡着了?
她趴在课桌上,前后坐着几个穿校服的同学。
啪!一沓试卷摆在眼前,抬头一片黑体大字!
心里霎时紧张起来。
考试?
要完!
昨天晚上还没复习,她就睡着了?
桑箬急忙低头阅读试卷,能看清的,却始终只有眼前的一道题目。
“快些答题了!还愣着干什么?时间到了交卷!”
“可,可我没带笔啊……”桑箬急得要哭。
谁都是三年模拟五年大考训练有素的合格毕业生,桑箬自认从小就没犯过这种致命错误。
考试没带笔?这简直不可饶恕。
奇耻大辱!
不对,桑箬有些回神,“我,我好像……”
“好像什么好像!还不快做题?”手里陡然被塞进一支笔,监考官凶神恶煞从她身边走过。
桑箬顿时萎了气焰,她记得自己……好像……毕业了啊。
来不及思考,她不争气的手已握着那半截破笔,在试题下的空白处,当先写下一个“答”字。
铅,铅笔?
“……”她很想举手报告老师,又觉得头顶感受到的压力恍若实质。
算了,就这么写吧。
一沓试题很厚,果然如监考官所说,至少有三科。
还是混编的。
答题纸也很厚,纸张质地不怎么好,她又没有橡皮擦,期间,还把泛黄发脆的题纸戳漏了几个洞。
要死的节奏。
桑箬心情很不好。
题答得乱七八糟。
一柱香的时间没到,大嗓门的监考官已一把抓走她的答题纸……
“你,跟我来!”
正要走出教室的桑箬垂头丧气,忽又被一个老师点了名。
“有司有命——”
“杏陵君!”
一只大手一把扯住她,把刚要被拎走的桑箬拖回自己身边。
“西隅城守府,谁人敢闯?”有声音从远方洪钟一般传来,震得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此系我家人,何拘至此!”男人在她头顶说话,他穿着长袖长裤,紧挨着她的身体是温热的。
桑箬偷偷抬头,身边的年轻小哥哥还戴了一顶帽子。
他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挡在身侧。
虽然看不到脸。
她却不害怕。
还莫名有些紧张。
是怎么回事?
桑箬开始回想,这不知从何而来熟悉的安全感。
还闻到淡淡的纸张气息。
就像裹在被子里。
不会被妖怪抓走……
她听不见他们说话。
眼睛也看不见了。
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在耳边。
她感受不到,身边的人,胸膛里的心跳。
却又觉得他安全可靠。
意识沉入绵绵的海,黑暗,又温暖。
“你去了城隍府?”鱼长乐站在小小的卧室里,冷脸抄着手。
坐在床前椅子上的人,默默盯着床上的桑箬,她已睡得深沉。
哗啦,一声,椅子上的年轻人蓦然向前扑倒。
鱼长乐急忙上前,叹一口气,小心翼翼托起一张纸片。
“今天又让我独上西楼,独上西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