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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游 ...

  •   她在等车,白色灯光亮得刺眼,照得犄角旮旯都看不见影子。

      空落落的地铁站里,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

      桑箬握着手机,站在安全门前候车,她看一眼时间,想起来正是要赶去上班的时候。

      对了!今天要定稿,通知印刷……自己一定不能迟到。

      地铁从隧道里驶来,哐哐作响。

      隔着玻璃门,桑箬能看见金属轨道。

      风穿过安全门的缝隙,她还能闻到隧道里传来的潮湿气息。

      隧道深处,信号灯一闪一闪,桑箬的手贴在玻璃上,鼻尖也贴在玻璃上。

      轰隆隆的金属震荡声越来越近,震耳欲聋。

      地铁到站了。

      安全门,却没有打开。

      桑箬能看见停在眼前的地铁,车厢里灯光和站台上一样明亮。

      就在她眼前,一门之隔。

      车里只有一个乘客,坐在对面的长椅上,正低头看书。

      她看不清那乘客的样貌,却隐约知道对方个子很高,还戴了眼镜。

      列车暂停片刻,没有开门。

      没人下车,也没人上车,直到……站台上滴滴的提示声响起,列车,又要离站了。

      桑箬看一眼时间,想起自己还赶着上班。

      为什么不开门?

      她焦急得拍玻璃,再不上车,就要迟到了!

      “喂?喂!”桑箬用力拍起了安全门。

      不对,这不对,哪里都不对!

      听见她的声音,车厢里的人抬起头,一双清冷的眼睛朝她看过来。

      他的眼睛是浓黑色,脸色却很苍白——隔了几层玻璃,桑箬都感觉到了冷。

      隧道一头的信号灯闪烁不停。

      门,却始终没开。

      列车只在这个站台稍停片刻,重又启动。

      坐在里面的人,静静看她,一动不动。

      “喂!喂!”桑箬用力拍打玻璃。

      心里有些着急。

      她得乘上这趟列车,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比赶时间更重要。

      “喂!等等!我还……我还没有上车啊!”

      轰隆的声音响起,她看着列车载着那个人,缓缓加速,飞快离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桑箬总觉得,白色的列车身,闪着银色流光,驶入隧道的时候,它甩动一下,抖了抖尾巴……

      消失在黑色尽头。

      “你真是……”背后有人说话,桑箬猛然转身,正对上邻居不太高兴的脸。

      鱼长乐一把抓住她手腕,“难怪被发了白诏通缉,在我眼皮底下,也敢神游。”

      “这么能添乱,”鱼长乐拘着她朝外走去,“我绝不相信,你会是她!”

      什么添乱?现在有麻烦的可是她,“你,你做什么?我赶时间,还要上班。”桑箬挣扎起来,抓住她的男人隐约透着怒气,叫她莫名有些紧张。

      “白服龙君!”一个打着呵欠的运动服男人,凭空出现在站台上。

      不知为何,看到这些突然出现的怪人,桑箬竟一点也不害怕。

      “什么好兴致,龙君不在府,也来夜游?”运动服的男人满头毛糙,神色间透出不耐烦,“还正赶上我家方伯巡城。”

      “怎么,”鱼长乐又看一眼身旁的桑箬,面色更坏了,“方才夜巡的,是杏陵君?”

      “年终奖!我的年终奖!”满头毛糙的运动服男人也臭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你们来下拜帖时,应当告知过了吧?”

      “我家方伯有些守旧,不太喜人乱了规矩。”运动服抬手搓着下巴,“往后入夜,还请守约宵禁,莫要这般闲逛的好。”

      “是,是,还请见谅,”桑箬就见鱼长乐抬手行了个古礼,又拿出一件东西递给对方,“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好说。”胡子拉碴的运动服男人依旧搓着下巴,并不接鱼长乐递出的小东西,“在下姓侯,职在本府城防司。”

      “龙君,不是我说……你该晓得,现在本也没那么严了,管理松散得很。”

      “只要不出大事,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您要夜游,不脱了身份,就像寻常人那样,闹到早也没谁管——反正现在人都睡得晚,便不睡,也没什么打紧。”

      “就是……好歹披张人皮,别这么出来……”姓侯的上下看看他们二人,尤其是被鱼长乐提在手里的桑箬。

      他上下指了指,撇嘴,摇了摇头,“就跟裸奔似的。”

      什……谁裸奔?桑箬感觉到对方的嫌弃。

      她低头看自己身上,明明衣裤齐全,还是昨天那一身,上班急急忙忙,没来得及换。

      她抬手闻了闻,一点怪味没有……不就没换衣服么!

      什么裸奔?

      你才裸奔,你全家裸奔!

      “大人说得是。”鱼长乐一手将她拦到身后,又把递出的东西送给那位姓侯的。

      桑箬这才看清楚,像一块白色的玉牌。

      “东西,不能乱收,”侯大人推手拒绝,“虽则……我们手头也紧。”

      “我也晓得,早些时候,城里新来了尊大神,在此暂住,金铃旧街,对吧?”

      桑箬看对方搓着下巴的手,想起了前段时间安全大检查,来她们公司索贿的,一个什么“领导”。

      能这么明目张胆,还当真未必是啥领导,仕途上能有建树的,多也爱惜羽毛,哪能这般乌烟瘴气——不过把自己当瓣蒜,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他们方才说的什么?“城防司”?好奇怪的部门……

      “说不得,还有相扰的时候。”鱼长乐又拱手施礼。

      “好说,好说……”姓侯的摸出手机,对二人一笑,“要不,您加我微信?”

      站了有些时候,桑箬觉得脚冷,一低头,她看见自家地板。

      心中一阵绞痛,呼吸困难,就像被人砸了头,桑箬难受得闷哼一声。

      “不好!”她听见鱼长乐的声音,眼前的人影,模糊起来……

      “红示,上君诰耳。”一个男人在她耳边说话,她的耳朵痒痒的。

      “诸形异,见红示,如闻君之命,莫敢不从。”她伏在案上,正握着一支毛笔,写写画画——

      他伏在她身后,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引着那毛笔,沾染起血红的墨汁,写写画画。

      “谁是他们的上君?”她问。

      问话的人,又好像,也不是她。

      “上古,有百族与人争,强者为王。”他又在她耳边回答,“今虽无战乱,各族自有其道。或入于世,伴人为伍,休养生息。或退守山林海泽,划地而居,不与他族往来。”

      桑箬点点头,那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

      “昔年,天地相通,圣者行其间,为各界众生示申其意,达其所愿,受众生敬,尊而为神。”

      “又有大巫,约各族类为盟,誓百代不相违:入世者,一不啮生人,二不戮同侪,三不辱尊者……”

      这话听起来好熟悉。

      桑箬睁开眼睛,耳朵眼里痒得厉害,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又有些不明不白。

      天色还没亮,她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人不停和她说话。

      那人像个教书先生,时而黑衣,时而白衣,总穿着古时候的衣服,长袍大袖的。

      那些话听起来一点也不直白。

      可她偏偏又听懂了,在梦里。

      正想时,桑箬猛然回忆起来,昨天有事发生。

      “小君,桑小君,”一道悠悠的声音从旁响起,“小君可是醒了?”

      什么东西?

      桑箬吓一大跳。

      她睡在自己床上。

      床边杵着个小老头。

      “老奴在此,恭候多时。”

      对不起!她没醒,一点也没!

      “昨夜,长乐君召奴至,言说小君需人照料——老管在此好些年月,已赋闲多时了。”

      说着,那佝偻着背的小老头呜呜哭了两声,还掩着袖子。

      “这……是什么鬼!”她在心里想。

      “非鬼,”小老头抬手,手中挽着拐杖,“小老儿乃化地之精。”

      “早年,也是此坊间一社神。”那干瘪小老头抖了抖手里的拐杖,“俗称土地公——有正式编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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