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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又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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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桑箬接待了一位非要上门面议不可的甲方。
“我们呢,就是想做一个广告——要让人家觉得,我们的门结实,锁结实,门、锁都是最结实的。”
“还有,我们还包开锁,正规备案……一定要体现出,不论啥机械锁电子锁指纹锁,就没有我们开不了的锁。”
“比如,你们这个创意,对吧,就可以想,帮开老公保险柜。”穿着短袖衫特意把衣领立起来的大哥,拿着瓶矿泉水坐到桑箬旁边的椅子上,“但是又不能明说出来。”
“你看,怕说不清楚,我们还是当面交流的好。”
这位甲方的广告主要投放到二环以外还有周边城镇,先在线上沟通,已改了两个版本,依旧不满意。
终于,自己上门了。
桑箬其实一直想问清楚,对方主要是做开锁生意,兼卖防盗门和门锁呢;还是主要卖防盗门,兼做开锁换锁?
“你看,我们是熟人介绍,也晓得你们是做广告的老公司了,肯定没有问题,对吧。我们呢,就想要做个醒目的牌子,顺便放到周围那些小区里,一眼,谁都看得见。”
业务部有个项目经理,公司老业务了,总有熟人介绍各种做不完的小项目,有时候甲方爸爸还会提出一些思路清奇的有趣要求。
一般,遇到这样的活儿,二组的设计们都是随机碰运气,就像大转盘一样。
几个月总能遇上那么一两回。
沟通到最后,就“什么颜色配上蓝色才最醒目”这个问题,桑箬改了一上午方案,终于按照立领大哥要求,做出一个“浓黑配亮黄”。
无论如何,“让爸爸满意”,才是设计狗的最终目标。
总算送走客户大哥,也到了十一点多,桑箬自觉有些伤了元气,饿得头疼,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只喝了牛奶。
“嚯!大黄蜂啊……属于是!”小蔡在她背后喊一嗓子。
二组的人相约一起吃午饭,顺便给桑箬压压惊。
到了熟门熟路的商业后街小巷,他们走进一家叫客自来的家常餐馆,小汪和钱妈去点菜,其他人自己围了张桌子坐下。
“水煮鱼!”桑箬吆喝一声。
“对!还有毛血旺。”小陈开心搓起了手里的筷子。
这家店就是家庭小馆,老板便是厨子,只管下厨炒菜,老板娘负责点菜收银前后照应,请了一个阿姨帮忙打杂,后厨还有一位洗碗。
每到饭点,生意好得没有空位,轮着吃饭都得占座。
占到座位的食客们还得桌子自己收,饭要自己打,菜也自己端,基本就是半自助了。
依旧不妨碍大家觉得他家的饭菜干净、价格实惠,尤其有几道招牌菜很受欢迎,比如水煮系列,血旺系列,还有软烂滑糯的白芸豆炖蹄膀。
只不过好吃归好吃,但是菜色重口油脂热量高,二组也不会天天都来。
桑箬有些头疼,买了一瓶冰可乐,拧了半天也没把瓶盖拧开,正要使蛮力,手里的饮料就被抽走——咔,佟易没费什么力气便拧开盖子,又重新塞回她手里。
“谢谢。”桑箬揉揉太阳穴,喝一下大口可乐,嗡嗡的脑子才算清凉下来。
吃完饭,外面的日头正晒得厉害,一行人顶着太阳回公司。
“我去买包烟!”老马吆喝一声,“谁吃冰淇淋?”
一群年轻人一哄而上。
桑箬用手遮着光,身旁站着佟易,依旧戴了帽子——她才注意到,这人好像一直长袖长裤,哪怕再热的时候都不会撸起袖子,更不会像小蔡他们一样各色花短裤。
不怕热真好。
“你是桑箬。”五十多岁的大爷站在她家院外,“都长这么大了!”
还没到家,桑箬被这一声大嗓门喊得一愣。
“怎么?几天不见,就忘了我?”对方脸色透红,身材敦实,也就比她高不了多少,大腹便便面目臃肿。
桑箬努力回想,这人是谁?
“我是你家表舅啊!”一头汗的大叔朝她走上前两步,桑箬退开两步。
“表舅?”她开始回想,这不着边际的亲戚。
“前段时间,我还通过电话,怎么,就忘了?”
桑箬想了想,“我不认识你。”最近,她的脸盲症发作频繁。
“怎么,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对方脸上显露出不可置信,“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呐!”
“你妈叫于芳,对吧?小名水芹子。”对面的“表舅”说道,“中水村!你不能不记得吧?”
桑箬想起来,前些日子,她好像……确实接了一个电话。
不过,还以为诈骗,当时就挂了。
“你是于芳的姑娘吗?”对方开口就问。
她的亲妈名叫于昉,邵衣泊说过。
只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
以至于她对这个人物充满幻想,却毫无印象。
她是被“姨”和“姨丈”养大的。
“无论从那里来了什么亲戚,你都可以不认。”这是十多岁时唯一一次回乡之后,邵衣泊的交代。
“这位大叔,你恐怕认错了人。”桑箬淡定下来,只想赶紧打发了对方了事。
见她没有认亲的意思,臃肿大叔立时淡下脸来,“旁的事儿,咱们不说,我妈这房子,还是该好好说道说道。”
桑箬拧起眉,头疼起来,模糊想起一些事,又不十分清楚。
说到这房子……她记得……
有东西贴上她的后脖颈,是一只微凉的手,桑箬回过头,正看到佟易。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他一直被帽檐遮掩的眼睛。
“回家去,睡一觉,其他事情不用管。”他拍拍她肩头。
桑箬低头摸出钥匙,越过眼前的大叔,开门回了家……
“化形不出二百年,入世几天?”佟易揭了帽子,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什么自信到此造次?想来,白服龙君已诰知城众,此地划界为禁不得相扰。”
“这位朋友,你我都是外来户,何必阻人发财呢。”五十多岁的大叔嘿嘿一笑。
“我等确实听闻本处新到一位……什么龙君。”那大叔笑眯眯看着佟易,“来时,确也见了黄诏:以此屋界为守,越界者罚。”
“我们这里呢,现在也向人类看齐了,条条款款都得明明白白,可怨不得别人钻字眼,”他抬手指了指桑箬家的屋檐,“方才,我可没过界哦。”
“不过,你我即是同类,也当知晓:这未觉醒的异灵吧,本就善恶莫辨,可好可坏。放任不管,于人间世还恐怕久而为害。”
“我们都是外来的,本来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会和谁过不去,既然有人愿意出高价搜捕,捕获者还可以自行处置,便是我不来,也有旁者会来。”
“实不相瞒,正是因为此处异灵尚未觉醒,才能值些钱,于许多尊长,还是大补之物。”大叔嘿嘿一笑,“若这位朋友与此间人类为友,捕获之后,我自有不害其命而剥其灵体的法子。”
“按规矩呢,见者有份,我也极愿意和你们交个朋友,”对方又搓了搓手,“毕竟,能称龙君的形异,最近现世的,也该是早五百年前的事了——”
“听闻百年大战时,神州四海,前辈尊长伤损无数,好些族类就此绝嗣……后生晚辈不见尊者久矣,我等也着实好奇,白服龙君本尊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这买卖,”桑箬家的表舅哼哼笑了两声,“分你们三成。”
“不能更多了。”
“执迷不悟,那就怨不得我。”不长不短的头发无风自动,说话间,佟易眉间破开一道血红竖目,人也似拔高了几分。
“表舅”只见对方足尖都离了地,不免惊异起来。
“郎主!”鱼长乐赶到小院,正见佟易发怒,这纸替显然已不是之前那个纸片人儿,飘飘而起,欲要离地,他上前一把抱住,“郎主!咱们先别激动,莫要动怒,您不是说勿与此间后辈一般见识么。”
“它们当妖怪年头尚短,一把火烧了简单,回头还要善后。”
“您不看这里,也要想想,火起时惊动了城隍……”
“还,还有,烧过了总留下痕迹,这不太好,不太好!”
“那什么东西?还不快些跪地求饶!”鱼长乐回脸看向愣着不敢动弹,身后已露出一条黄色毛绒尾巴的小怪,“再不认错,恐怕你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