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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附体 ...

  •   “谁,谁在说话?”

      纵然有一番气度,刘管家脸上仍是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而此时子椿也意识到自己又发了病,双手紧紧捂住嘴,一副求千万别发现是他的表情。

      但这套动作跟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刘管家立马就将目光锁在子椿身上,他拖长了声音:“是你说的?”

      子椿松手说了句‘没有’的话,又立即将嘴捂好。

      老象牙也一脸发懵,那还没长熟的声气子儿不是从子椿嘴里吐出的,还可能是从他们在场谁的嘴里吐出的?

      昭然若揭的事再要扯谎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做爹的也意识到刘管家心里不快,立马拉低脸出来圆话:“对不住啊刘管家,我儿昨日做了一梦,梦见他老祖宗了,今早起来就一直说祖宗祖宗的话,刚刚一顺溜就吐了出来,是不是啊,椿儿。”椿爹拍了子椿肩膀一掌,叫他好好说话。

      子椿见他爹给他找台阶呢,于是立马谦顺笑应:“是啊大伯,我刚刚想起我昨儿个那梦了,嘴一快就漏了出来,可不是跟你老说的。”

      刘管家见子椿也算机警,既然不是故意的,跟一个小孩过不去,那就不是他们大户人家的做派了。

      刘管家紧而变得和颜悦色:“那你又是谁呢?”

      子椿见刘管家像个好人,因而回道:“阿爹答应带我来城里玩一天。”

      “那你今天还要带着你儿回去咯?”这句是刘管家问椿爹的。

      “今儿个也没料到会找到活干,早上就带了椿儿出来,若等会得了空,还请刘管家能许我带他回去,他阿母还在家等着他,放心吧,今晚一定能赶回来的。”椿爹还是一个讲诚信的人。

      “看吧,要是太太们没什么别的要求,等会儿就送这孩子回去。”

      “是。”

      终于,三人跟在刘管家后进了府,穿过一回廊,到东边耳房停下。

      一路的雕梁画栋,虽则皆披缟素,但那墙那瓦那地板砖,椿爹也都看得出这可不是一般的材质。

      一面惊讶感叹,一面又见着刘管家进屋从柜子里取了三件纯白缟素放在榻上,他又退出来道:“你们去里面换上衣服,今儿个是太爷的头七,不可越了礼制。”

      三人听了命,立马进去换上,不一会就穿戴整齐。

      “阿爹,这是不是我第一次替人服丧。”子椿生来就没见过爷祖宗,故而没为谁穿过丧服,这第一次穿丧服竟是为了外人,不免觉得有趣。

      椿爹一念,也觉好笑:“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倒还真是,第一次服丧竟是给了陌生人。”

      老象头正欲开门,听见身后的椿爹在笑,怒道:“老尤头,你笑什么!人家丧事有这么好笑吗,小心把你开了!”

      椿爹意识到,立马噤了声,这可是在办丧,讲究多着呢,于是递了子椿眼色,叫他也注意着。

      整戴完毕,老象牙拉了门,几人就出去了。

      刘管家将三位往停灵的大堂领,一面走着一面说:“这几日晚上不安生,夫人特地招了十个护院,说男人多阳气重可以镇住阴鬼……”

      “镇鬼!”椿爹讷然,合着黎家招护院不尽是护院,还带镇鬼的!

      老象头听后也是一凛,他原以为招护院是因丧节期间来往宾客众多,忙不过来才招的,谁曾想竟是用他们镇鬼来了。

      子椿面带惊恐的看着刘管家,只听他又说:“你们倒也不用怕,都是姨太太她们几个吵着说闹了鬼,我却倒没看见什么黑白无常,唉,家里女的多,男的少,那晚吓晕过去一个就没醒来,其余的除了大夫人,还有三房姨太太,再就是些小厮丫鬟,这次招你们来啊,四房夫人各分两个,其余两个就守灵堂,夫人此时在灵堂坐着呢,等会你们看她怎么分配。”

      子椿算是明白了,因着死了丈夫,家里没了主,一时间心里没有依托就只有胡思乱想,唉,女人便是如此,跟他阿母一个样。

      进了会香苑,两边歇着几班鼓乐青衣,而正厅之上一口棺椁置于中央,再往前是瓜香果子,再往上伫着一樽灵牌,刻几鎏金大字‘先夫黎公讳安德君之灵位’,而棺椁两旁六张大凳椅上无一人落座,皆跪于地面,擦抹那梨花带雨。

      刘管家招呼三人进了隔间的厢房等着,他去请余大夫人过来。

      须臾,余大夫人倒没来,来的是一身着斩衰,双瞳似剪水的女妇人,这妇人长相极美,面若桃花,腰若细柳,一副楚楚动人,不胜哀戚的模样,连子椿都看呆住。

      瞧年纪大抵和她阿母不相上下,如何她阿母就是麻衣粗腿,而这个女人却是风韵翩翩。

      不过算是再美,只要一处差了意,都不算是惊丽的。

      而眼前这个女人正有一处差人心意。

      她是个秃子!

      打一进门,子椿就注意到她光秃秃的头顶,子椿倒是纳闷,府上所有人都戴了丧帽,她为何不戴?女人将头发看作宝,就算她没了那宝,有机会遮掩缺陷,她为何不加掩饰?

      子椿看她坦然又浑然不觉的态势,心里却有个奇怪的想法,他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并非不知遮掩,而是刻意不为。

      子椿见阿爹和老象牙起椅站立,恭候一旁,他也照着做了。

      女妇人瞟了他们两眼,在上座坐下,刘管家就开始替他们介绍:“这是你们的主家栾四姨,快来行礼吧。”

      老象头和椿爹立马上前跪安,也都晓得这是余大夫人将他俩分给了四房的意思。

      子椿也才明了过来,原来这位就是老象牙刚说的旭三爷他娘。

      栾四姨神色淡然,好似根本就用不着这俩人似的,她看着自己的指甲,十个指甲都是白净,只几个还残留寇丹,她漫不经心的扣着,一面又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老象牙,椿爹回她话,栾四姨倒把目光停在了子椿身上。

      只见子椿木讷的站在一旁不知行礼不行,因方时刘管家说的是‘这是你们的主家’,子椿又不是找主家的,所以他才这么杵着。

      栾氏有点想笑但想起什么又忍了回去,打趣问道:“这也是你们给我请的护院?”

      “回太太,他是小尤的儿,小尤早上出门也没想这么快能找到活干,就带他儿来县城玩了。”刘管家如是回。

      栾四姨又捧起桌上的茶喝:“所以这小孩是要在咱府住下咯?”

      “小尤说,椿阿母在家里等他,太太要是得了空,许他个假送儿回去,今晚保底能赶回来。”

      椿爹在旁也应和着点头。

      “不急,”栾氏回应,又招呼子椿到跟前来,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少岁了?”

      “我叫尤子椿,表字润呈,今年三月刚满十三。”子椿认为他要是表现好点,给姨太太留下好印象,爱屋及乌,姨太太也会对他阿爹好些。

      “吃饭了吗?”

      子椿憨笑:“吃了俩包子。”

      “唉,服丧期间我们这里也没弄什么山珍海味,倒是可怜你,要是早些时候我认得你,你又来府上玩,我便可以叫他们给你做好吃的。”栾氏摸摸子椿圆圆的脑袋,一脸怜爱。

      “……”听栾四姨这句话,再看看她沮丧的神情,子椿却有些发懵,这话表面看上去可称栾四姨爱心泛滥,但往深里想就有些别扭。

      一面是死了的丈夫,一面是刚见一次的小孩,因这孩子吃不到好的,她竟惋惜只因在丈夫的丧期。

      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刘管家,中午还有茴香米饭,你带这孩子去吃,竟瘦成这样……”

      “是的,太太。”

      “我阿爹还有象牙叔也没吃饭。”子椿下意识想起方才刘管家说府上闹鬼的事,有些怕,所以不管他爹他叔饿不饿,他都想和他们在一起。

      栾四姨脸上有些僵滞,还没干活倒想先讨饭吃!真是乡里人没礼教!

      老象牙惯会看人脸色,一瞥栾氏绿了半边的脸便明了,立马道;“小孩去吃就行了吧,我和老尤不饿。”

      椿爹见老象牙使眼色,也顿时明白过来:“对,栾四姨好意叫你去吃你就去吃,你爹不饿。”

      栾氏吹着茶烟,也不回应,等着子椿说话。

      “既然阿爹和象牙叔不饿,那我就去吃了,多谢栾姨娘好意。”先是怕鬼,现是怕人,子椿刚见栾四姨面部略显狰狞,就知她定是个表面温顺,内心小气又极爱面子的人,哼!亏他刚刚还拿阿母与她比较,就她这样的女人,怎么比得上他阿母,更别提教得出好儿了。

      子椿故作恭顺,内心不以为然的跟刘管家出了去,刚走到门边,就见一小厮慌里慌张跑进大院,口里嚷着:“大夫人,大夫人,旭三爷醒了,旭三爷醒了……”一面喊着一面就跑进了左侧灵堂。

      与此同时栾四姨拍案而起,茶水撒了一地,惊呼:“说什么浑话呐!”霎时火急火燎的扭了出去。

      子椿和阿爹也立即跑到门边张望,仅须臾,灵堂内所有人都被那小厮叫了出来,并上栾四姨,白茫茫一片都往东边小院扭去。

      刘管家见椿爹老象牙傻愣着,急道:“你们都是栾四姨的人了,还不跟上。”说罢,自己先火速跑了。

      子椿见刘管家不带他去吃茴香饭了,也跟在阿爹身后,他倒想瞧瞧这位旭三爷到底是怎么个事。

      跟在约莫十片白花身后扭着,终于扭到了蒸云阁。

      彼时都挤进一间宅子里,宅子不大宽敞,勉勉强强挤了十号人,都轱辘眼瞧榻上的旭老三。

      而旭三一动不动躺在那,余氏问:“哪里醒了?”还像个死人。

      鳞子回:“刚刚还醒着说了几句话,怎么又……”他蹲在榻边附贴旭三耳旁喊了几声,没回应。

      栾四姨心如火焚的站在余氏身后望。

      子椿则站在阿爹身后,眼前密密麻麻都是人,连旭三爷的裤脚都没见着。

      “那他刚刚说什么了?”

      子椿踩在门槛上,听见前面的余大夫人在问话。

      “好像说他自个回来了……”鳞子回忆,因当时见着旭三爷张嘴,他便十分激动,又三爷气弱,他听得更是不清不楚,这时只得不大肯定的回。

      “什么回来了?”余氏紧逼。

      “没听清……”鳞子抖着胆,吱吱呜呜。

      “你个没用的东西!”余氏阔袖一甩,这家伙没听出个名堂也不好分辨旭三苏醒之事是真是假,倒骗得他们众人白跑一趟。

      众人也是泄气一声,指骂鳞子不长进。

      余氏转身,既旭三没醒,就准备折回了,可就是这一转身,给子椿露了空。

      子椿瞥见旭三爷歪着脑躺在床上,五月的天,他面上盖的是织金薄被,脸颊微有小汗,英挺的鼻,浓厚的眉,流线的下颌,难怪说他风流潇洒,只有这样颜值的人才堪配风流潇洒几字啊!

      “臭婆娘,不许走,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害我!”

      众人正准备出门,一个眨眼,忽觉身下有什么东西蹿过,再一睁眼便看见一个小孩掐着栾四姨的脖子说什么叫她还命来的话。

      只见子椿纵身一跃将栾氏扑倒在地,两只手握成拳头就开始往她脸上莽锤,子椿细胳臂细腿此时力大惊人,任凭栾氏张牙舞爪挣扎,他一定子就给栾氏脸上种了个乌青。

      “救命啊,救命啊,快救我!”

      栾氏声音本就细软,此时声调拔高几度,倒和那阉人说话无二。

      一时旁人都反应过来,乱作一团,最先将子椿推倒的还是刘管家。

      刘管家年纪大没站稳也栽个四仰八叉,不偏不倚正躺倒在栾氏身上。

      这画面真的是

      有伤风雅,有伤风雅……

      众人又忙着扶起老刘。

      椿爹,象牙被前面一群人堵在门外,又挤不进来,干着急。

      子椿一晃眼跳到了旭三床上,整个大头向旭三额上磕去,磕了几下见无用,又站去床角,提起旭三被子打个飞旋,盖向那群正帮扶老刘、栾四的人,自个又一脚踢翻来挡他的鳞子,这才面朝上一个闷响的朝旭三倒下。

      ‘哄’的一声床塌了。

      宅里人皆被这声震响吓得定住,套在床被里的一大家子不晓得发生何事,也不敢动弹,只听得子椿哭天喊地道:“我要回去啊……”紧接着又‘啪啦’一声再无音响。

      只有被山叠一堆的人堵在门口的椿爹,象牙看了个究竟,是子椿发疯晕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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