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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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敏把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给周正言，他才发现自己手里那瓶拧到一半的矿泉水不知什么时候被程亦敏拿过去，又重新递给他。
只是瓶盖还在他手里。
孙宇插兜站在一旁，说：“你们俩认识啊！”
程亦敏看着他用手背蹭掉嘴角的水珠，笑眼弯弯：“嗯，认识啊，我家邻居。”
随即把瓶盖放在周正言的手心。
“真没想到你们俩能认识，你一个老成持重的人——”孙宇摇摇头，又对着周正言说，“你不嫌弃他太无聊了吗？”
周正言一愣，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他不无聊啊！”
“听见没有，”程亦敏顺着他的话反驳，“可能是你自己太无趣了，反觉得别人无聊。”
孙宇无奈耸肩：“行吧，你们俩现在一伙的。”
“来了多久了？”周正言这句话没有称谓，但程亦敏就是觉得他只是问自己一个人的，甚至连一旁的孙宇就这么认为。
“好久了，”程亦敏说，“有半个多小时了。”
“我都没看见你！”
程亦敏笑了，带着揶揄的意思：“你打球那种状态，看不见很正常。”
程亦敏又在篮球场篮球场呆了两个多小时，看得一旁的孙宇都呆了。
他凑到程亦敏身边：“你应该没在体育馆里呆这么久吧。”
程亦敏想了一会给了一个十分严谨的回答：“记忆中没有。”
孙宇“啧”了一声，说：“稀奇。”
上场球是周正言狂吼别人，这场球是别人狂吼他。
周正言眼角的余光远远瞥见程亦敏和孙宇头几乎要凑到一起了。说什么，需要挨这么进？
队友忽然传来一个球，他眼睛还没从程亦敏身上转回来，球直接擦着指尖飞到对方手里。
周正言：……
所有人：……
未完全收回的眼神瞧见程亦敏在笑他！
“周正言今天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感觉，”孙宇在程亦敏耳边叨叨，“这失误的水准也太低了吧，上一场球打得不挺好的。”
程亦敏瞥他一眼：“要不，你来？”
“我？”他摇摇头，“我更不行！”
“那你说什么？”
“哎！程亦敏，我发现你有点护犊子了啊！”说完他一愣，怎么都觉得“护犊子”这个词用在这两人身上怪怪的。
“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认识不到半个月。”
“刚认识不到半个月啊！”孙宇重复一遍这句话，若有所思。
程亦敏看他托着下巴，看着球场上狂奔的周正言，问：“怎么了？”
“但看起来你们像是认识了好长时间，而且你……对他的态度很不一样，”他直直看向程亦敏的眼睛，“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忽然程亦敏的心脏像是被撕开一个口子，那点下意识被他忽略的东西赤裸裸铺开。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太多情绪杂糅在一起，分不清哪一种多一点。
孙宇叹了口气，是了。
他比程亦敏小两岁，从初中就认识，后来有考了同一所大学。其实细算起来，他应该是他唯一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对于程亦敏的性/向，他很早就知道，他震惊过、担心过，甚至生出改变性/向荒唐般的念头，但最后好像也只能接受。
他心底划过一丝心疼，拍了拍他的肩头，说：“没事，大不了咱把他掰弯。”
程亦敏真被他逗笑了，随即笑意淡去，眼里蒙了一层暖融融的雾气。
视力开始模糊，黑暗逐渐扩大，蚕食着球场上的身影，他窒息在一种难言的悲伤中。
孙宇被女朋友一个电话叫走了，程亦敏独自坐在看台。
场上喧嚣震天，只有他独独坐在场外。
人、物渐渐隐去，唯独周正言越来越清晰。
他看着他，他想，他的一生也许命中注定就是人生鼎沸、光明炙热。
忽然周正言站在球场中间朝他招手，喊着：“我赢了！”
球场上其他人：不就是进个球，他妈的至于吗？
程亦敏不知道，对于有的人来说，他只要站在那里，他就是光。
*
俩人并排走在楼梯间，程亦敏静静听着周正言说他打篮球的历史，偶尔点评几句。
“我高一那年，逃课打球是家常便饭，几乎每个星期都会为这事写检讨，每次叫家长我都让我妈去，”他添了一下嘴唇，无奈地笑着，“我妈心大，觉得男孩打打球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周正言忽然神色一凛：“有一次班主任给我妈打电话被我爸接了，那天我爸直接到学校把我拎到一个体育俱乐部，”他用手比划个六，“整整打了六个小时的篮球，结束后我直接趴在地上手指头都动不了。”
程亦敏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也确实欠教训。”
“你呢，你有没有因为自己喜欢的事逃过课？或者做些傻逼的事？”
程亦敏听到周正言在问。
寂静拉开。
他想到自己好像真的从未有过逾矩，用任何标准评判都可以轻松得高分的人生。
周正言肩膀的布料在程亦敏的余光中滑落。
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手臂徒然间被攥住。
眼睫一颤，身体又一瞬间的僵硬。
“你不开心？”他听见周正言问。
他甚至能感受到周正言投在他侧脸的目光，正在极细极细地打量着他。
寂静的弦被拉紧，在极限时又骤然一松。
“我饿了。”被握着的胳膊被晃了两下，像是……撒娇。
“刚才问你，不是说不饿吗？”程亦敏转过身看他。
他们俩相差一级台阶面对面站着，周正言抬眸，他垂眼，眼里的光悉数纳进了对方眼里。
那一瞬间，呼吸可闻。
程亦敏定了定神，率先转身：“不是饿了吗？走吧！”
周正言跟在他身后，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和迷茫。
门被敲响，程亦敏从一堆食材中间起身去开门。
周正言刚洗完澡，穿着一身灰色的卫衣卫裤，趿拉着灰色的拖鞋，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门口。
程亦敏打量了两眼，心想，果然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嘴上却说：“头发都没吹干，不怕感冒。”
“放心吧，”周正言拉着他的手臂往屋里走，“我从来不吹头发。”
程亦敏瞅他一眼，任他拉着，没说话。
“吃什么？我今天在体育场呆了一天，没力气做太复杂的菜，”程亦敏打了个哈欠，“仅提供面条、土豆丝之类的。”
周正言忍不住吐槽：“你就呆了三个小时不到，还全程坐在看台，”他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也不是一直坐着，偶尔还是要站起来活动一下胳膊腿。”
程亦敏笑着要揍他。
闹了半天，最后还是吃了西红柿鸡蛋面和醋溜土豆丝。
程亦敏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周正言洗碗，忽然说：“我今天才知道我们学校的校草是你。”
周正言的声音水流击打碗碟中显得有些不真实：“你才知道，这不是明眼一看的事吗？”
他洗好最后一个碗，正好听见程亦敏哼笑一声，忽然的寂静，让这一声哼笑格外清晰。
周正言甩了甩手上的水，说：“你哼什么啊，觉得我不配吗？”
“不，你配，”他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眉眼含笑，“我只是被你如此有自知之明震惊到了。”
周正言身体前倾，带着快要无理般的自信：“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是！”程亦敏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天边有金黄色的光，顺着厨房的窗户溜进来一片。
周正言帮他挡了大半的光，只留下发丝衣角淡淡的金边。而在程亦敏眼里，他是背后是大片的落日余晖，他着看他的眼睛含着笑。
*
是夜。
程亦敏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隐没在黑暗中。身体渐渐漂浮在黑魆魆的虚空中，失去重量、失去知觉，他又一次以一个局外人的姿态俯瞰自己。
这时，他没了温和文雅的皮囊，就像解剖台上的尸体一样，毫不留情地一刀一刀将自己的不堪赤裸裸地摆在聚光灯下。
这种疼痛又像续命的良药，堪堪支持他白日里的那副皮囊。
如同两根拧在一起的麻绳，相互纠缠、拉扯，又泾渭分明。
他是一个矛盾到极点的人，真实又虚伪、清明又晦暗。
而现在，忽然有一个人裹挟着炽热的光，闯入他圈起的高墙壁垒，周遭满是模糊不清，唯独他清晰明了。
他在不经意间心动了。在他面前没有取舍，没有考量，他就是唯一，有且只有的选择。
程亦敏闭上眼睛，空气忽然有了重力，脚落在了实地。
可这条无可退路的路他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他，他哪里舍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