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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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声鼎沸走到了廖无人声的香樟路上，茂密树冠下的星光依然又细又碎。
程亦敏借着细碎的光可以看清周正言崩紧的面部肌肉，眼皮半垂着，好像真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想伸手拍拍他的头，奈何因为身高问题，手伸到一半落在周正言的肩膀上。
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带着安慰的意味：“你别太伤心了，这种事只能看开点。”
周正言转头看他，过了几秒才明白他说的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很好地隐匿在夜色中。
程亦敏的手还搭在他的肩膀上，枝叶摇晃，光影就在风中交错恍惚，以至于他落在程亦敏脸上的目光都变得模糊暧昧。
他不自在地转过头，故意顺着话头打趣自己：“也只能看开了，你也听见了，我爸妈说‘我的意见不重要’。”
程亦敏低低地笑了一声，搭在他身上的手忽然拿掉了，肩上残留的温热瞬间被冷空气侵袭干净，凉嗖嗖的。
他强忍着肩上空落落的感觉，没动。
风掠过枝叶林稍，拂过衣角。
他又听见他说：“昨天没吓到你吧？”
周正言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昨天的事，愣了片刻才说：“怎么会，不至于。”
“前几天家里一个长辈去世了，当时没感觉怎么伤心，昨天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就绷不住了。”
他从口袋摸出个烟盒，打开一看才想起昨晚抽没了。烟盒被他捏扁，又装进兜里。
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可总归得说点什么：“亦敏哥？”
那些陈词滥调安慰人的话忽然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
程亦敏微微抬头，在夜色中静静地看他。风裹挟着月色阵阵袭来，未说出口的话，弥散在夜色中。
程亦敏接过周正言递来的保温杯，笑眼弯弯：“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你的东西也很好喝”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保温杯说：“不是豆浆吧，你用什么打的？”
“还想喝？要不你早起十分钟来我家吃早饭得了。”
周正言十分愉悦地一口答应，那表情简直像自己捡了张长期饭票。
*
翌日，程亦敏刚起床，牙膏还没来得及挤到牙刷上，隐约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头脑昏沉间还以为听错了。
他拉开门，一愣，脱口而出：“怎么了，有事？”
“没……事啊，”周正言大脑飞速旋转，他这是忘了昨天的事，还是刚起床没反应过来？
四目相对，尴尬的气氛徒然增长。
忽然程亦敏猛地锤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般边把周正言拉进屋，边说：“我脑子还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
“还没起床？”
“起了，正准备刷牙呢？”
他洗漱完，看见周正言正蹲在阳台上，对着几盆盆栽不知道发什么呆。
他走过去，因为周正言时蹲着的，似乎终于可以弥补令人遗憾又无奈的身高差，他不禁感慨原来从俯视的角度看他是这个模样。
终于可以拍拍他的头了，程亦敏心想。
手掌落在头顶，被周正言猛地攥住手腕，很用力。
周正言在那摆弄几朵花，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十几年形成的条件反射迅速地攥住对方的手腕。
一回头看到是程亦敏，攥着地力道松了几分，十分无奈：“不是和你说过，别从背后拍我吗？”
一只手还被攥着，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一脸抱歉：“这次记着了。”
周正言叹口气，看了眼他的手腕，又看向程亦敏：“我就是怕万一我没收住，真伤了你。”
手腕被握住皮肤的温度明显比别的地方要搞很多，甚至有些发烫。而手腕处脉搏的每一次跳动，都在周正言的掌心异常清晰。
“嗯，我就是心痒痒，”程亦敏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我努力克制一下。”
周正言满脸狐疑：“心痒什么？”
“嗯——”手腕如有万千只蚂蚁在蚀咬，他拍了一下还攥着他手腕的手，“先松开。”
手臂垂下，他听他说：“我有一个小毛病，也不是毛病，应该算小癖好吧。特别喜欢拍人家的头，”他瞅了眼周正言，“尤其是你这种平时拍不到的，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
周正言这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响，瓮声瓮气地说：“你这样不会被打吗？”
“没有啊，我也挑人的。”
他是真的很挑人，只捡那些喜欢的人拍。
他看着程亦敏走向厨房的背影，那只攥着手腕的手，攥紧又伸开。
而程亦敏手腕上的蚀痒也没有丝毫地缓解。
程亦敏瞥了眼旁边探头探脑的人，觉得自己是招了个大号的尾巴，走哪跟哪。
“你去沙发上坐着，厨房就这么点空，我都转不开身了。”在无数次好言好语的商量无果后，终于直接下了命令“滚出厨房”。
他把昨晚预约好的粥盛到碗里，鸡蛋煎好，蒸的烧麦也正好熟了。他想喊周正言过来端早餐，一转头正看到他倚在门口直勾勾看着自己。
眼神显得……可怜巴巴的。
程亦敏都要被逗笑了：“怎么这副可怜像，还要不要再撒个娇。”
周正言走进去，接过他手里的早餐，说：“也不是不可以。”
周正言咽下最后一口粥，只觉全身舒坦。
和昨天一样，周正言把程亦敏送到他上课的教学楼，程亦敏转身离开的时，忽然被周正言拉住了书包带子，他被迫停下脚步，转过身示意他怎么了。
“那个……晚上一起回家，我来接你？”
“可以啊。”
“那……你明天早上还会做我的饭吧？”
程亦敏噗嗤笑出声，眯着眼地看他，说：“看我心情。”
说完抽回书包带子，走了。转身的那一刻嘴角的弧度太明显了。只不过下一秒，当他看到教学楼门口的玻璃上周正言依旧朝他望的身影时，眼神里的光变得黯淡复杂，冲淡了嘴角的弧度。
不知名为何的死气沉沉的阴影在眼前弥散开来，模糊了任何意义上搏动的情绪。
*
周正言又是踩点进的教室。
王辉、孟子恒眼巴巴看着他放下书包，掏出课本，就没……那个白胖可爱的保温杯。
“下午没课，打球去呗。”周正言没注意那俩货贼兮兮的眼神，随口说道。
“哦，好啊，”王辉撞了一下周正言的手臂，“你昨天那保温杯呢，人小姑娘就喜欢你一天啊！”
“哪来的小姑娘！”周正言打掉他放在肩上的手臂。
那俩看他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齐说：“真没有啊！”
“那还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周正言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如果不是顾忌浓重的学习环境，心里哼哼的调子早就响彻整个教学楼了。
“可惜这张脸啊！”前座的女生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边摇摇头做出“太可惜”的表情，一边拿出手机，“言大校草，可以和张影吗？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呗。”
女生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矫揉做作，其实从她的角度哪怕偷偷拍一张也不是难事，但还是去征求对方的同意。
“我不同意，你就不会拍了吗？”周正言被偷拍已经成了习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可不可以。
“不会。”女生斩钉截铁地说。
王辉在一旁听愣了：“为什么啊？”
“学校论坛上他的照片多了，而且——”女她顿了一下，侧头深深看了王辉一眼，“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那一款的。”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无形的光，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天灵盖，瞬间打通任督二脉，得到了顿悟。
“唉，妈呀！你说的太好了，”王辉不知啥时候打开的微信扫一扫，“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加个微信吧，朋友！”
女生乐呵呵地打开微信。
食堂。
“出息，”周正言一脸嫌弃，“咱稍微让尾巴休息会哈！”
孟子恒附和着说：“我光都让你挡没了。”
王辉这会容光焕发，心情好得不得了，没跟这俩货计较，还一人分了个小鸡腿：“我允许你们俩嘴上嫉妒我一会。”
球场。
“唉，辉子，你他妈咋回事，状态、状态！”周正言隔着整个球场狂吼。
王辉随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半蹲着对场上吼叫一声，如果再长臂一甩垂起胸来，那就活脱脱仰天长啸的大猩猩。
那道无形的顿悟之光再次劈种王辉，他带着球身形往左一晃，一个假动作避过对方，随即往右转身，把球朝周正言掷去。
……
“辉子，你今天下半场是偷吃了士力架吧，贼牛逼”刚才截球未果的人走过来撞了一下王辉，“那光环简直了，大有压我们言哥的意思！”
他拉长音“诶”了一声，带着些许娇羞做作的神态撞了一下对方，“夸张了啊，言哥还在这呢！”
周正言一脸无语，觉得他现在就是个膨胀的气球，马上要和太阳肩并肩了。
周正言笑骂道：“收敛点吧，嘴角都咧到太阳穴了。”
一群男生凑在一起插科打诨，是不是推搡一下。
忽然孟子恒凑到他身边，说：“言哥，那不是你们学生会主席吗？找你的？”
他朝孟子恒示意的方向看了眼，手里拧到一半的水忽然没在继续。
他远远地看着他，下意识说：“你怎么来了？”
声音很轻，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只是周围太吵了，他自己没听见，程亦敏也没听见。
程亦敏站在最高的那一阶看台上，遥遥地对着他笑，体育场里的灯光一下亮了好多。
他看他时眼里有光。周正言心想，我在他眼里或许有些不同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