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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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从最北面升腾而起，火红的流云不紧不慢地掠过天空。
程亦敏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连震好几下。
【亦敏哥，你几点结束。】
【我去接你？】
程亦敏看着“亦敏哥”三个字缓缓摩挲着下巴，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知在想什么。
【我差不多半个小时结束，我这离你教学楼太远了，还是在校门口等我吧。】
【不远。】
程亦敏盯着这条消息，揣摩着“不远”是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心理学院研究生的教学楼下，程亦敏远远地看见周正言支着长腿撑着自行车，单手在手机上打着字。
腾腾晚霞在他背后晕染了一大片，云层的断裂处，是纯净的蔚蓝色。
原来一个人在玩手机时脊背可以这么直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这么挺拔好看，让他莫名想到一个词“琼林玉树”。
正值下课，人群如水流般涌入同一个方向，时不时有女孩子偷偷瞄他几眼，有大胆的直接拿出手机对着拍。
啧，招人！程亦敏看得直摇头。
他仿佛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一抬起头就撞上他的视线。
周正言手里攥着手机远远冲他招手，满面笑意，他也跟着笑起来。
此刻人很多又很少。
周正言接过他的书包，挂在门把手上，载着他顺着人流出了校门，来到一家特色菜馆。
周正言发现程亦敏吃不了辣，桌上他唯一没动筷的是唯一一道有些辣的“麻辣牛蛙”。
程亦敏的杯子又被续满了水，桌子上的菜也被调了顺序，几道比较清淡的菜都被推到自己这边。
他心里一暖，又有些想笑，没忍住。
周正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吃得好好的，笑什么？”
程亦敏微微敛起点笑意：“笑你好会照顾人。”
周正言却放下筷子，抱臂，往后一靠，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程亦敏同学，说到这个我就要对你进行严厉的批评了。”
程亦敏一挑眉，示意他继续。
“说好的不挑，结果你看看你，辣的不吃，芹菜不吃，茄子不吃，肥肉不吃，太油腻的也不吃。”
他语气忽然一顿，觉得是不是有点限逾矩：“我的意思是，你不喜欢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
“好，我知道了，我就是习惯了，甚至……有时候我也不记得我不喜欢吃什么。”
周正言心底忽然被什么的又湿又涩东西塞满了，很不好受。
程亦敏瞅着周正言的表情，放缓了语气，笑着说：“但是今天很开心，好多年没有过被照顾的感受了，特别开心。”
周正言抬眼看着程亦敏眯着眼伸着腰的样子，一个念头无声无息的植入他的心脏，随着每一次跳动，都深入一分，等他意识到时，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剥离掉这个念头了。
好似没有源头，也没有所以然，似乎一切本就是这样。
*
玄月如钩，黑魆魆的天上只有冰冷的银光。而天穹下，大地上是人情味最浓的人间烟火。
火锅、烧烤、炸串……各种味道窜在一起，闻起来并不怎么舒心。喝酒划拳的吆喝声，小孩的哭闹声，明明相距不过一掌却怕对方听不见的吼叫声，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时时需要侧身避让。
此刻，程亦敏觉得自己好像融入了这个闹哄哄的氛围中，而不是以一个观察者的角度冷眼旁观。
他变得话多，他成了一个孩子，不管不顾又毫无防备。
“……你看那家店，他家的鸡丝面特别好吃，面条特别劲道，每次我都吃得一口汤都不剩。旁边的那家馄饨店就不行，”程亦敏撇撇嘴，“十几块钱就几个，还不好吃，我都没吃饱。”
“还有那边的……”他噗嗤笑出声。
周正言这才发现他笑起来眼尾是微微上挑的，怎么平时没发现呢？
“怎么了？”
“我怎么像个小孩，硬拉着人絮叨，”他侧过脸看着周正言，笑问，“听烦了没？”
上挑的眼尾没了，原来不是他的每个笑眼尾都会上挑的，周正言心想。
“怎么会烦，我挺喜欢听的。”
程亦敏左手按着右肩，活动几下肩膀，说：“我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也……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一向的社交达人今天忽然哑火了，喉结滑动好几下，最后十分生硬地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学医的，也是程教授的学生来着。”
程亦敏有些抱歉地看了眼周正言：“哦，程教授是我爷爷，那天我是找他有事。”
周正言眼睛都大了一圈，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无声地质问“你咋不早说”。
程亦敏抬手须须挡住他的视线，说：“我第一次见你时还觉得你不像是学医的呢。”
“啊，为什么？”周正言腾出一直手，把他挡在中间的手按下。
“嗯……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像，”他上下打量了下说，“像个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感觉换身西装就能去参加股东大会。”
周正言很高，看向程亦敏时需要微微垂头，从这个角度正好很清晰地看到睫毛好看的弧度，还有每一次颤抖。
他看着程亦敏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轻声说：“你穿西装会很好看。”
“你——”
视频电话的铃声强势地划破黑夜，掩盖住了同一时间周正言刚开口的声音，也将他心底的那点异样在未曾察觉时强行压下。
周正言摸出手机，来电赫然显示着“仙女大人”，他细不可闻地叹口气，无奈地看着程亦敏，说：“我妈。”
他举起手机，点了接听键，刚叫了声“妈”，就被另一端的女声打断。
“儿子，你那怎么这么吵，大半夜又去哪浪了，别怪当妈的没提醒你，酒喝多了伤肾——”
“妈！”周正言太了解自己的妈——苏晴女士了，现在不及时打断她，她能扯着银河系绕一圈，越说越没影。
“我爸呢？”
“厨房，做饭呢？”后置摄像头打开，映入一个在厨房忙着颠勺的背影。
“我爸犯什么错了，你饭都没给我爸留。”
不对，他话音刚落，就意识到不太对劲。正常情况，我家得罪了苏晴女士的人，最高待遇也只是吃一碗带荷包蛋的面条，是用不上颠勺这种厨艺技能的。
“给你吃的？”他诧异地看着手机屏幕内正倚在沙发上，小口吃着用牙签戳好的苹果的亲妈，“你不是五点之后不吃东西吗？”
“嗯哼！”
“妈，你……怎么了？”周正言惶恐地问。
“儿子，虽然我和你爸都觉得你的意见和想法不重要，但作为家里不怎么重要的一份子，还是决定通知你一下。”
周正言头顶瞬间冒出了无数条黑线，而程亦敏则很应景地笑出了声。
周正言顶着那无数条黑线，哀怨地望着程亦敏。后者用嘴型无声地说：“对不起，没忍住。”
手机屏幕内的苏晴女士敏锐地捕捉到自己儿子不同寻常的表情背后隐藏地微妙气氛，一个大胆的念头悄然浮上心头。
下一秒，周正言眼睛重新回到手机屏幕上时，赫然已经是另一个专门唬人的苏晴女士了。
“阿言，你旁边是你同学？”
“不是同学。”
苏晴女士内心窃笑，强行压平的嘴角不住地抖动：“不是同学啊？”
程亦敏在一旁笑得正欢，周正言老是不自觉地偷偷瞥他，殊不知着苏晴女士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程亦敏不怎么努力地憋着笑，无奈地看了眼周正言，那表情好似在说“对不起，真不怪我，真忍不了。”
周正言电光石火间计上心头，他嘴角隐蔽地勾起一股坏笑，猛然把手机对准程亦敏，说：“妈，给你说了不是同学，我邻居。”
程亦敏没料到他对把摄像头对准自己，表情一下子僵硬了，下一瞬又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阿姨好，让您失望了。”
苏晴女士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大胆念头会落空，表情有一秒的空白，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道：“这么明显吗？”
程亦敏接着她的话头，笑说：“是挺明显的。”
周正言忙把镜头对着自己，其实他在程亦敏表情僵硬的那一瞬间，很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骤然紧缩的心脏，他在紧张什么。
“妈，你刚才说要通知我什么？”
“哦，我和你爸为了响应国家地二胎政策，决定给你生个弟弟。”
周正言的表情是真的僵住了，他想扶额，又腾不出手，全身都被这消息惊得难受，半响不知道说什么。
苏晴女士伸手在镜头前晃了晃，说：“傻了，”顺便对着厨房喊了一嗓子，“老周，你儿子好像不同意诶，好像都惊得傻掉了。”
周正言只觉得头顶得黑线又多了好几百条，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亲妈的话，那边亲爹已经开口了：“他的意见不重要，反正已经怀上了。”
哐当一声，头顶的黑线重重砸下，他在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中反驳道：“我没不同意。”
“是啊，给你生个弟弟赔你玩不好吗？”
周正言强行忍住憋住那句“能陪我玩啥，一起看喜羊羊吗？”，说：“万一是个女孩子呢？”
苏晴女士放肆地笑了一声，说：“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