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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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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敏眼神在自家双人小沙发和185大个之前来回穿梭,欲言又止地说:“那个……这沙发好像盛不下你——”
周正言倚着沙发,眼神居然恶狠狠地瞪着他,表情却显得委屈巴巴。
程亦敏叹口气:“话也不说,你想怎么着,”他无奈地朝周正言摊摊手,“这是对我冷暴力吗?”
周正言听了这话,忍不住更委屈,从鼻子哼了一声:“谁对谁冷暴力,你几天没理我了!”
“我——”程亦敏想要反驳,但又自觉理亏,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在心口,又化成浓重的湿雾漫到脑袋,一张口就是满嘴咸涩,让人难受的直皱眉。
“对不起。”程亦敏敛起情绪,尽可能平和地说话。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周正言上前拉住程亦敏的胳膊硬生生把人按在沙发上,好让病患不至于一直站着。
狭窄的沙发被被子占去大半的空间,程亦敏被塞在被子和周正言之间的逼仄的空间内,竟有种世界就那么大感觉。
然而他的心境竟然是开阔安全的,他是享受的。
周正言这次显然没打算这么简单放过他:“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几天不理我?躲着我?”
负隅顽抗的话还没说出口,而周正言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毫不留情地截断他的口中话:“那些自己都信的借口就不要说了!”
程亦敏看他真的是认真的,不由正色道:“你生气了吗?”
周正言一愣,生气?那还真没有!
“没有。”周正言否认。
程亦敏指着周正言的脸,极其认证地问:“那你这是什么?”
“委屈!”
他见程亦敏不吱声,他便说不够似的:“很委屈!特别委屈!”
程亦敏眸光闪烁,听着周正言叨叨不停,只说:“我错了。以后——”
他停顿须臾,才说“不会了!”
“不会了”三个字因为停顿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给出的郑重承诺,周正言垂眸洒向程亦敏的目光变得呆愣,又如有实质,过了好久才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最后程亦敏还是没有让周正言睡在短了一大截的沙发上,直接把人拎回了卧室。
程亦敏的睡衣有些皱,领口裸露的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带着一层朦胧的光。
两人站在床边,相对而立。
怪异的气氛拉的很慢,最后那一丁点可以呼吸的空气也被掠夺殆尽。
他们之间不得不有个人开口了。
“你——”
“我——”
像所有偶像剧里的情节,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好尴尬啊!”周正言故意搓搓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程亦敏无奈:“真打算睡这?”
“是啊,都是这样的!”
“什么都是这样的?”程亦敏奇怪地问。
“给病人陪床啊!不都是这样的吗?”
周正言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程亦敏忍不住笑道:“陪床哪有你这样陪的,还和病患睡在一个床上啊!”
“你家只有一个床!”周正言说完,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人半拉半拽到床上,塞进被子里。
周正言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程亦敏的嘴唇和下巴,他屈身说:“我睡觉不打呼噜、不抢被子,不折腾人,你不要嫌弃我。”
一簇刘海半遮住眼睛,周正言帮他撩开。眼前豁然清明,他将眼前人的线条勾勒的清晰无比,极深地刻在记忆中。
在几年后的将近两千个日夜里,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描摹中,将契合在灵魂中,共生死。
而此刻,程亦敏看到的是眼前人的眼睛里全是他!
“不嫌弃,”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但因为手在被子里,周正言只能看到一拱一拱的被子,“睡觉吧。”
卧室的窗帘不是很遮光,漏进来些许万家灯火和万千星辰,所以只要他们一侧头就可以看到对方的轮廓。
周正言睡的很不安稳,几乎刚进入深眠就会惊醒,就算睡着了脑子里的弦还是紧绷着,生怕不小心影响程亦敏睡觉。他知道他的睡眠不好。这样想着又有点后悔死乞白赖地赖在这,生怕睡着了身体不受控制。最后他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神经,无一不紧绷,如临大敌!
可程亦敏的呼吸这么近,这么清晰。他几乎能感受到程亦敏微微翕张鼻翼,呼吸喷洒的气体吹拂起他耳朵上细小绒毛,痒痒的,让本就心怀不轨的人,更加心猿意马!
他极其小心地翻身面对着程亦敏,可是床单被褥摩擦的动静依旧大得惊人,在周正言耳朵里轰隆隆地响。
他暗暗地松了口气,幸好没醒。他终于可以放心地、仔细地看看程亦敏了!
黑暗让卧室显得极其逼仄,仿佛他和他被困在方寸之地,呼吸可闻。
他不错眼地瞧着程亦敏,只想,原来他睡着的样子是这样的。
本以为会想很多,其实大脑宕机一般,完全不能运行。
周正言的心口忽然热了起来,是那种慢慢地,像春意回暖、大地复苏。又像严冬里融融烛火,暖暖地窝在心头,即满足又空荡荡的难受。
他舍不得闭上眼睛了,至于为什么,他说不上来。明知道一睁眼他还会在,但就是舍不得,就是不想。
很久,久到眼皮涩的难受,周正言终于不受控制地闭上眼睛。
又过了一小会,周正言吧唧了两声后,程亦敏的睫毛在昏暗中抖了抖。
只是一夜没睡的不是那个偷偷瞪了半宿的人。
*
闹铃不管你睡得怎么样,依旧在规定的时间尽职尽责地执行任务。
程亦敏打了个哈欠,捏着眉心,心想:完了,又不知道要被该死的失眠折腾多久?
他是面对着周正言睡的,一睁眼就看到这人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睡得十分香甜。
估计是上半夜当猫头鹰当累了吧!
震天响的闹钟被程亦敏一巴掌拍熄火。而他稍微清明的头脑刺痛的要命,实在没有力气起床,索性就赖在床上。
越想要休息,头脑反而越清醒。于是,看着眼前人,就想到关于眼前人的事。
脑袋里的念头像初夏的蒲公英,风一吹便漫天遍野。
周正言像一个炽热到极点的火球,他莽撞无礼地冲撞他周身方正的框架,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最后竟因舍不得他辛苦,怕他撞得太疼,怕他受伤,心甘情愿给他开了一扇门。而他在门内翘首以盼,欣喜忐忑。
眼前的面孔交叠着他从窗户缝里窥探到张望他窗口的周正言,在香樟路上独自骑车的背影,还有那天他晚归看到蹲在他家门口的周正言……
他立刻受不了了,下一秒就要上前,拍拍他的发顶,拉起他一起回家。
可是在他眨眼间,下定决心之前,他已经从眼前不见了。
只那么一瞬,他又回到世界的角落。
而在这个朦胧的早晨,他觉得上帝再一次给了他选择的机会。
*
程亦敏半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旁边放了一壶不知道加了什么料的热茶,在几乎要穿短袖的季节,一口一口啜饮着。如果旁边再放个听曲的收音机,那几乎和花鸟市场里拎鸟笼揣袖子的老大爷一模一样了。
他在周正言旁边假寐了半个多小时,然后越睡越清醒,越清醒越头疼,最后索性在仰躺喝茶晒太阳了。
周正言躺在床上,可劲地瞪着天花板。最终手伸进隔壁的被窝冰凉一片,才一个骨碌爬起来。
刚踏出卧室的门,就看到程亦敏形似街角老大爷,神似千年佛像般无欲无求地沐浴在上帝的光辉下,堪堪看破红尘位列仙班。
他还惦记着程亦敏的身体,昨天一脸苍白的模样,吓得他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他三步做两步走上前,说:“程大仙——”
话刚出口心里的小人就扇了自己一巴掌,小人恨的跺脚,怎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程亦敏把欣赏美景(几盆盆栽)的眼神分给他一辆瞥,并且充满了对脑障碍人群的关怀。
“啊,不,程亦敏,程哥哥,”周正言胡乱叫着,在程亦敏面前蹲着马步仔细端详他的脸色。
一刹那,他的眼里玩笑的神态尽散,皆是紧张严肃。
程亦敏只觉得挨得太紧了,又被他肃穆的神色吓了一跳。
连忙盖住他的眼睛,哄笑着说:“这是没睡醒吧,怎么一大早这么大脾气?”
周正言握住他挡在眼前的手,没拿开,依旧挡在他的眼前。
程亦敏只能看到他绷直的嘴唇,表示着他现在很不高兴。
他说:“程亦敏,你怕是不知道你的脸色有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