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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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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的宅院位置相对僻静，金诚一直走到街巷口，发觉见到的人多了不少。
“呜呜……奴家真是命苦，家里还有婆公和孩子，哪晓得会出这样的事，今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下去呀……”
哭泣中夹杂着哀怨的扰人声音，将金诚整个儿从美好幻想中连根拔起。
他只得四下扫了扫，只见墙角处，聚集着几个男子，年纪不一，不过看发髻装束，皆是已经成婚。其中一人身形颤动，掩面而泣，另外几人也同样是长吁短叹，悲戚不已。
这幅情景看着，像是在召开苦主大会。
金诚的好心情被破坏，只觉扫兴。本不欲理会，可听到他们方才，言语中提及摄政王，脚步不由地顿下来，貌似思索。
见此情形，柳爹爹也马上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金诚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回忆，还是无果。他扭过头，眼含疑惑，表情茫然：“摄政王，是谁？”
听罢，柳爹爹仿佛噎了一下，似乎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金诚见此心中更加好奇，看柳管事这反应，好像是极难描述。不过自己印象里从未听过此人，那应该就是来京城之后的事吧。
“快别提那个天杀的！害人精，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还要来害苦我们！”
金诚半边身子一颤，似剑的双眉一皱，刚才男子尖锐的叫声差点划破自己的耳膜。
只见此前还哭泣得无比柔弱可怜的男子，听到他的问话后，就像是只被狠踩了尾巴的公猫，浑身炸毛，恨不得跳将起来，扑过去找这个所谓的“摄政王”索命。
金诚看了看身旁，果然柳爹爹的脸色很不好看，双手合拢在身前，斜觑着角落里的这群人，眼里流露鄙夷，明显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原先在家中，金诚倒是见过母亲纳的几名小侍，时常为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而争吵埋怨，甚至弄得鸡飞狗跳。如今见到此番情景，他自然并没有多少不适之感。可不管怎么说都是邻里，今后时间还长着呢，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子上还是要过的去。
他转过身，面向墙边几人，姿态客气地说道：“我们刚搬来这里不久，对此地还不太熟悉，不知郎君有何事？”
对面那人见他举止有礼，这才缓缓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语鲁莽，一时噤了声，面色由白转红。
他身边的其余几人，闻言，也都朝这方看去。
金诚则不卑不亢，立在那里，姿态闲适，任凭他们来瞧。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先开口道：“这位郎君，莫非是从外地来，竟不曾听说摄政王的事？”
金诚面上不动声色：“我确实从外地来，之前忙于琐事，许多事情还不曾留意到，还请郎君指点。”
“哦，这样啊。你是不了解，这个摄政王，可是个令所有人不齿的奸贼哪……”
几个男人一台戏，金诚今日又见识到了。
从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他已经大致拼凑出关于摄政王的首尾：
摄政王，本名陆锦程。明明是一介男儿家，却不安于闺阁，离经叛道，偏要在十五岁时参军入伍，和一群光着膀子的女子一起训练。在军队里也不安分，靠着勾搭长官，一路升迁上去。
祸乱军队还不够，他后来又入了朝，像女子一样当起官。凭借着狐媚惑主的手段，官位越来越高。先皇卧病时，他野心高涨，拉帮结派，排除异己，陷害忠良，手段极其残忍。等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他又欺新帝年纪尚小，自己把持朝纲，大权独揽，还一心要图谋篡位。最终自食恶果，被忠义之士刺杀而亡。朝内朝外，无不大快人心，普天同庆！
“你说说看，这摄政王，手里制造了多少冤魂，明明是死有余辜。我家妻主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官差抓了去，还不知道要关在牢房里吃多少苦头呢？”
“是啊，像他这样不要脸的人，做了这么多丢脸的事，既然做都做了，还不能让人说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他的那些行为，是个正经人，都会看不惯出来讲几句良心话，这恰恰说明我们的妻主是在为正义牺牲！”
“懂得廉耻的男子，哪会干那些事，真是丢光我们男人的脸面！”
……
在一片同仇敌忾中，金诚默然不语。
照这样说来，这个摄政王的确不是好人。
可这些话都出自市井民男之口，他们大多不懂政事的复杂，只知一味地道听途说，讲出来的话未必就十分可信。他同时知晓，世人往往对男子有诸多苛刻，摄政王干了许多出格之事，肯定会被人添油加醋一番。
他一向是不喜狐媚男子，可又打心里觉得，这摄政王是个狠角，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参军、做官、揽权，种种惊世骇俗之举，听来倒是令他颇为震撼。
一旁的柳爹爹观察着他的神情，全程倒也安静地站在那里，并不出声催促。
“你是外地来的，以后估计会听到不少关于大奸贼的事，现在跟你说了，也好让你心里有数。”
一位年纪较长的男子热络地说道。
“几位郎君讲的，在下明了了，有劳诸位告知。”
金诚向他们表示感谢。
几位男子跟他嗑完摄政王的事，犹嫌不足，又开始打听起他的事来：
“这位郎君看上去很是面生，是哪里人？现下家住哪里？妻主又是何人？家中做何营生？”
金诚不紧不慢：“我原是宜县人，夫君姓冯，家在京城。我们如今住的地方就在巷尾。妻主是秀才，现下在学堂教书。”
“读书人哟，那敢情好，只是我听说，巷尾的房子价格可不便宜，你妻家家底肯定可丰厚了吧！”
金诚深知在外不可露财的道理，“其实也没有，只是租赁的房子，就图个住得舒心罢。”
“哎，如今的后生，都讲究舒适，不像我们……”
男子们纷纷以前辈的姿态，苦心教育金诚要为妻家着想，学会勤俭持家，不要浪费妻主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银两。
柳爹爹背过身，朝无人处翻了个白眼儿。
金诚该了解的都已经了解了，见柳爹爹脸色愈加不好，更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礼貌地拱手告辞。
众男只能将还未吐出的长篇大论艰难地咽了回去。
柳爹爹也立马跟着走了。
待人一出巷子，方才还十分热情的几人，脸色立即垮了下来。
“果真是从乡下来的，见识浅，居然连摄政王这样的大人物都不知道！”
“刚才你们可都瞧见了，那模样长得，可真不怎么地，动作也不像闺秀。也不知道他那秀才妻主是怎么看上眼的？莫非，真是读书读傻了！”
“嗨，不过是个秀才，这在乡镇嘛，当然算是不错。可要是放在这举人遍地的京城，那就完全不够看的！”
“教书匠赚的也不多，还要租个好地儿住着，一点也不懂得节省，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可不是，哼，瞧把他给得意的。”
……
长舌男子们纷纷表示了自己的不屑，又立即吹嘘起自家妻主的能干，接着一想到她们现都人在牢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放出来，一时间愁云又起，被外来者激起的闲聊兴致也没了，坐了一会便都悻悻散去。
金诚发现，自刚才碰到那些人后，柳爹爹就一路有意无意地瞧着自己的脸色。
他觉得无趣，就找话题来聊：
“敢问柳爹爹，妻主是读书人，应当喜欢清静。这巷里巷外如此吵闹，妻主难道不会心烦，怎还会愿意住在这里？”
“这个侍君可说错了。老爷虽说是爱惜学问，可偏就喜欢住在这种地方，总说是这样才够‘接地气’！”
“接地气？”
这是个什么词？
饶是读过不少书，金诚听着仍是一懵。
“许是……老爷说的便于了解民情罢。”
“原来如此”，金诚没料到，像冯肖这样的人，看似清高严肃，却实际很喜欢烟火气息，“妻主关心民生，乃是好事。”
“那是自然，我们家老爷龙彰凤姿，又岂是寻常凡夫可比的？”
柳爹爹面上褶子又起来了，一脸的与有荣焉。
金诚觉着有几分无语，妻主是不错，那也不需要整日摆在脸上吧。好像只有自家主子是个金钵钵儿，其他人都是朽木，不光是不可雕，就连拿出来都显得寒碜似的。
又在街上转了转，不知不觉天色渐暗，二人打道回府。
回到房内，柳爹爹按照规矩，要上前服侍金诚洗漱。金诚觉得不习惯，便婉拒了。
正好柳管事亦是不愿多劳，见状很快就自觉退下。
金诚自己清洗收拾完毕，感到有些疲乏，躺在床上，脑海里快速回忆了外出所见这周边的情形，之后便倒头，沉沉睡去。
窗外夜色一片漆黑，疲倦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只留下几颗星星，像是在放哨。
“嘶——”
一把锋利的匕首径直没入后背。
“您没事吧！”
他仿佛听见旁边有人在喊自己，焦急地询问，可自己已经没有气力回答了。
身上不断流淌着鲜血，他感觉疼痛非常，呼吸愈发困难，意识也逐渐消散。
……
金诚“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伸手抚摸了一下后背伤口处，已经结痂了。金诚恍然意识到，刚才只是个梦。可那场面太过熟悉，就像是亲身发生过的一样。
难道这就是自己之前受伤的经过？
妻主说自己是在去寺庙还愿途中被贼人所伤，那按理对方应当只是图财。可若是沿着方才的感觉，那梦中人手法狠绝，分明是想致自己于死地。
难道在失忆的这段时间，自己还曾惹上过什么仇家？要不要把这事和妻主说说，可她会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原本就不怎么喜欢自己，听了之后，就更加厌烦了？
金诚想到这，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究竟要不要和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