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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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金诚往日行为做事，一向讲究干脆利落，此时此刻，却难得的犹豫纠结起来。
他自认心性坚定，能做到情绪不为他人所左右。而这个才与他相认的妻主，是不是对自己的影响有些过于大了？
这种过去不曾有过的隐秘感觉，令他有些辗转难眠。
尽管昨晚没有睡好，第二日清晨，金诚还是不需柳爹爹催促，自己按时起来穿戴好。
今晨饭桌上，柳爹爹端来的菜食依旧简洁朴素。
青菜和面饼，如果不算上后来一小碗燕窝粥的话。
看来偷闲归偷闲，对于妻主交代过的事，柳爹爹还是放在心上的，尽管端来时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可惜，好像自己这个家中正夫本不该享用似的。
金诚还惦记着遇刺的疑问，将早饭快速消灭干净后，便向柳管事提出，今日想出门到之前去的寺庙看看。
柳爹爹面上有些狐疑，但也没有多问，收拾完后就陪同金诚一起前往。
坐上了马车，柳爹爹这才忍不住开口询问。
今日天气爽朗，万里无云。
通往广华寺的一路上，人头攒动，往来穿梭。
金诚半边身子倚着车壁，右手长指掀开帘子，侧着头，注视着外面热闹的景象，一时间看得目不转睛。
对于柳爹爹的问话，也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想到受伤前去过的地方看看，并无其他。
金诚说话时并没有看向对方，指节轻叩在车窗边沿，手背骨相清晰纤长，姿势镇定又有几分慵懒，望向马车外的目光十分专注，好似看的不是寻常街道，而是珍品画卷一般。
柳爹爹睁大眼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但在昏暗的光线里，只瞧见如烟如雾的侧脸，清光灼灼，好似高山顶端的浮云，虽在眼前，却又不得见。他张了张口，又感觉说不出什么，半晌只道了声好。
金诚始终看着外面的街道，仿佛车厢里没有其他的人。
临下车前，金诚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问柳爹爹：“摄政王突然死于非命，关于他的丧事，朝廷是如何处置的？”
对方目光闪了闪，斟酌地回道：“皇上仁慈，体恤摄政王，着其风光下葬，听说丧事办的很是隆重呢。”
闻言，金诚只是点点头，暗忖道，听昨日那几名男子的意思，皇上与摄政王二人既然是如此水火不相容，自然恨不得他早日一命呜呼，好彻底扫除障碍。至于什么风光大葬，也就是做给旁人看的罢了。
柳爹爹似乎觉得他的问话有些突然，还在一旁等着下文。金诚却已经失去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
行至广华寺门前，金诚从马车上下来。他朝周边打量了一番，问柳爹爹：“我过去，经常来这里吗？”
“还好……就是有时候会来上香。”
今日进入寺中的人依旧不少，香烟缭绕，络绎不绝。金诚随人流往里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心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熟悉感。
在客僧的引领下，他对着佛像，虔诚地上了香。
他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许愿，企盼自己能够早日恢复记忆。虽说自己大难不死，可毕竟原来完整的人生里，忽然缺失了重要的一段回忆，总是令人感到不安，换作任何人都希望能把它给找回来。
停顿了一下，他闭着眼，接着许愿，希望保佑自己和妻主今后都能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许愿完毕，失忆以来彷徨的情绪得到了安抚。时候尚早，他还打算继续在寺中逛一逛，便吩咐柳爹爹等在外头。
柳爹爹脸色有些踌躇，担心他的身子还没复原，就想要跟上去，被金诚回头的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他只好悻悻地往大门外头走去，心中隐隐觉得，方才金诚拒绝时，眼睛里透着凌冽，让人见之不寒而栗。
寺院中，金诚婉拒了沙弥的引领，沿着杏黄色的院墙随意地走着。寺庙年代久远，颇有规模，后院占地也较大。他绕过几棵苍翠的菩提树，踩着地上的落叶，又行了百十来步，不知不觉走到一僻静之处，四下望去，竟空无一人。
“这样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还不快速速回去，免得让家里担心你。”
“不要，人家好不容易能出来见你一面，还要赶人家走，没良心！”
……
他正准备找间空屋子休息片刻，就听见一对男女说话的声音，在这片静谧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金诚敏锐地觉察到声音是从旁边厢房里传来，窗洞上似乎也有人影在晃动。
不用细想就明白，这是正巧撞上了有情人私下相会。
看这番情景，二人现在好像是在拌嘴。那男子语气粘腻，而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满。
坊间话本里，常有描写关于年轻男女寺里相遇，顺理成章地一见倾心，再见相许的精彩桥段，惹得少男们纷纷春心萌动，过去家里的几个庶弟就对此十分感兴趣，还私下议论着，想要前去碰碰运气，运势好说不定真能借着寺庙宝地，收获自己理想的姻缘。
金诚对此嗤之以鼻。
坊间流传如何可信？在他看来，像这样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场面，固然听着令人心动，可现实中，女子往往三心二意，一时的欢愉又能够延续多久？就连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缔结的婚姻都不可靠，更何况这种本就互不相识的邂逅，所谓姻缘，不过只是男女间的一时起意罢了。
可偏偏就有众多男子心向往之，前赴后继。
好在他很清醒，而且已经成婚，不必再因这些事而烦扰。
柳爹爹说，妻主在外教书，想必还得操心祖上家业。自己既然身子好转，今后也不能只在家中闲坐，应当打起精神，分忧解难，以尽夫郎之责才是正理。
至于今日，庙中情人的姻缘几何，不该自己操心的事，他也没有兴趣去窥探，于是抬脚就准备离开此地，以便为他们二人腾出广阔的天地尽情发挥。
可不知何故，那里面两人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发生了激烈争吵，还夹杂着用力推门的响声。
鬼使神差的，金诚放轻脚步，神色犹豫地走至厢房外，一眼就发现房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
看来这里面或许还另有文章。
片刻后，他倾身靠近窗户边，里面的声音立马清晰地传出来。
“他们笑我痴，说我傻，可我一点也不在意。你给我的回信，我也贴身藏着，日日拿出来看，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男子语气埋怨，活生生一副被心上人辜负的形象，偏话语中又带着丝□□惑。只是嗓音过于尖细，令他感到不适。
“小慈，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我知道是我有负于你……”
女子声音低沉，略显磁性，语气上似乎很是无奈。说出来的话，也同外面花心女子的惯用技俩如出一辙。
只是，这嗓音很熟悉，他对人的声音一向是过耳不忘，何况——
昨日醒来后才刚刚听到过。
金诚还记得自己对冯肖的最初印象，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是那种刻意的柔美，而是略带了些低音，语调和缓，如泉涧溪流。令人听起来既悦耳又毫不轻佻，显得郑重，让对方感到心中踏实又宽慰。
仿佛上天派来的使者下到凡间，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可现下，他贴着砖墙，侧耳听着那人用宽慰自己的嗓音，正忙着安抚他人，只觉得胸腔里窝着一团火，而且是越烧越旺。
也不知是哪位先贤说得好，不可以貌取人，否则必遭天谴。
他之前对冯肖的印象太好，如果不是今天亲耳所闻，就算是有人跟他说，自己恐怕还不会轻易相信。
自己还真以为遇见了良人。没想到在他面前装得道貌岸然，内里与那些朝三暮四的女子无甚差别。
如她这般年轻富家女子，怎会按耐住自己的私欲。
大抵是奉行夫不如妾，妾不如偷。这般偷偷摸摸，更别有一番滋味。
无耻至极！
其实说起来，他醒来之后也只见过冯肖一面，并无多少实际了解。人心复杂难测，自己却凭声音面貌，就断定她人品可信，岂不可笑至极。这不现如今，报应就来了，还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自己方才还在正殿为她诚心祈福，同一时间里，她却在后院与别的男子耳鬓厮磨！
寺庙真真是幽会圣地，坊间流传果然不虚。那个伪君子，兴许还买通了寺里的沙弥，才寻得了这样一方免受人打扰的所在。
他倒要亲眼看看，这里头两人是如何明目张胆地白日宣?淫。
……
冯肖从未料想今日会陷入这样的困境，更没想到面前之人竟痴缠至此，若是能时光倒流，她定然不会在此地逗留。正满心焦急，欲寻求脱身之法。
冥冥中有心灵感应一般，就听见外头有开锁的动静，方才一直紧闭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门口一人站在光亮处，仿若雕像。
“真是不巧，打搅你们幽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