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灵之后》曳紫清风

82、姓宋的，我们家上归呢？

　　柳上归见宋径云半天没起来，朝他关心道：“宋径云，你怎么了？”

　　宋径云靠在石块上，无力地□□：“不行了，头晕眼花，腹中空空，怕是要撑不住了……”

　　有个亲兵说：“饿了呀，这有啥，山里多的是野鸡野兔，我去给你打来，烤熟了填肚子。”

　　萧鹤行想曲线救国，便搭话帮宋径云说：“他不吃荤的，你们去找找有没有野果野菜野芋头之类的。”

　　“好嘞，很快就回来，小兄弟你坚持一会儿啊。”几个亲兵动作麻利，一下子钻进附近的林子去了。

　　柳上归扫了萧鹤行一眼，站起身走到被破坏的山洞前，往黝黑处看。萧鹤行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他回头丢给萧鹤行一句“别跟过来”，就要踩着乱石进去。萧鹤行哪敢让他涉险，又跟了几步，阻止道：“上归，里面很危险，有数不清的机关迷阵，你不能往里去。”

　　他也不是要立刻进去，就是在外面看看。他站在一块打落的碎石上，居高临下看着萧鹤行，语调平平，带着点轻嘲，“哦，原来你知道里面危险，你打破山口不是为了进去吗？”

　　萧鹤行知道他在生气，气自己遇到危险就丢开他，孤身涉险。萧鹤行伸手去拉他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摩挲，有点讨好的意味，“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孤身涉险，你别生气了。”

　　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却没有立刻原谅，他抽回手，偏头朝里面望了一眼，说：“这个将军陵我是一定要进去的，它能困住你，未必能困得住我。待我破了阵法，取回你的尸骨，重新安葬。”

　　一旁的宏仲听到他俩的对话，出声劝道：“将军，入陵一事得从长计议，不能轻易犯险啊！”

　　萧鹤行看着柳上归，眼眶发热，心里的感动像团会游动的火焰，烧得整个胸腔都在发烫。他那副被武帝弃如敝履的尸体，如今有人愿意冒着重重危险去捡回来，哪能不感动？

　　心里潮水泛滥，嘴上却说出满不在乎的话，“身魂分离太久，那尸身于我而言早已没有意义了，要不要都无所谓，就当是埋葬过去的我。”

　　柳上归横他一眼，有些气：“你不在乎，我在乎。把你的尸骨带回去，是我对一千年前的你的一个补偿，等我百年之后，就可以葬在你旁边。”

　　柳上归说完别开头，不愿意再看他。想到自己人生不过数十载，能陪萧鹤行的时间很短，他就心头发酸。

　　萧鹤行不知道他存了这样的心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离死别本就是个沉重的话题，气氛僵了下来。宏仲试着打破气氛，说：“陵是一定要入的，我们也不忍心让将军的尸骨受屈辱。不如二位先跟我回去，我们之中有人参与过陵墓修建，非常清楚墓道设计，等做了详细计划，再入陵也不迟啊。”

　　“参与陵墓设计，怎么会逃得出来？”萧鹤行有点惊讶，自古以来修建陵墓的徭役都是必死的，墓主害怕他们回去后将陵墓的出入口和宝藏说出去，再带人回来挖掘，所以陵墓修成之时，在外看守的士兵都会把预留的出口堵死。

　　宏仲说：“活人自然出不来，可是他死后意志坚定，化作鬼魂从里面逃出来，加入了我们的队伍。我这就叫他过来。”

　　宏仲对着那群人喊：“季禹，你过来一下！”

　　“是！”人群中有人应声，接着跑过来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高高大大，就是脖子有点前倾，塌肩，像是长期扛重物压变形的。

　　“参军，您叫我。”季禹跑到跟前，守规矩地抱拳，眼睛好奇地往萧鹤行身上瞥，只是轻轻遛一眼，不敢多看，怕冒犯贵人。毕竟，这位可是住大陵寝的将军。

　　宏仲拍拍他的背，“跟将军说说，你生前在修陵时都负责什么事情。”

　　“哦，”季禹抬起头看向萧鹤行，看完又低着头，“卑职原本是被招来搬运木料的，主要负责陵寝的宫殿那一块儿。后来又转去搬运石料，铺垫内宫的地板。”

　　萧鹤行点点头，问他：“所以你了解地宫的布局，里面何处设有机关阵法，你清楚吗？”

　　季禹点头：“都知道，因为当时主持修建的大官身边的黄门是我二舅，所以他曾偷偷给我看过图纸。为了防止忘记，我隔一段时间就会画一次图纸，所以很清楚。”

　　宏仲他们这帮人，没有一天忘记打开地宫，将萧鹤行的尸骨迎出来。毕竟人死后尸身安葬得不好，魂魄是不得安宁的。可是他们都是鬼魂，贸然入陵只有被困死的结局，所以至今不敢打开。

　　陵寝不能冒进，只能利用今晚的时间规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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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卜在别墅客房住了一晚，睡的时候窗帘忘记关了，今早被阳光照醒过来。

　　他看着不熟悉的房间先是一愣，随即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一跃而起，噔噔噔跑到楼下，看看老大有没有回来。

　　闭雲北也刚起来，刚打开门房就感觉一阵风从眼前刮过，接着楼梯就传来声音。他走到落地窗前，看到元卜站在院子里，失落地耷拉着双肩，自己也在心里叹气。

　　又过去一夜了，不知道柳先生找到宋道长了没有？

　　今日的天气跟元卜的心情是一样的，灰蒙蒙的，随时能下雨。山间云雾缭绕，像幅水墨画。

　　吃过早饭后，元卜不打算在别墅多待，毕竟他一个陌生人，老在人家的别墅打扰很不好。

　　老高的车还没来，元卜坐在客厅等着。闭雲北怕他无聊，找了些书给他打发时间。

　　原本寂静的山野突然传出一阵啸声，像从空灵的谷底发出，浑厚有力。元卜赶紧放下书本跑到落地窗前，只见一道巨大水柱从江面升腾而起，直冲天际！

　　他反复搓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这是传说中的龙吸水吧，一般不是发生在海上或者面积巨大的湖面么，怎么会在这种山坳里出现？还有那种奇怪的叫声，龙吸水会发出这种声音吗？

　　闭雲北也来到窗前，他是第二次看到这个现象了，忍不住低声嘀咕：“是不是要回来了？”

　　“闭先生，你说什么？”元卜耳朵灵，敏感地抓住了他的字眼，“这个跟我老大有关系，对不对？”

　　元卜眼睛锃亮，闭雲北被看得熬不住，只好实话说了：“是，柳先生跟他的几位师兄就在山里，他们发现那里有个阵法需要破解，这个水柱昨天我也见了一次。”

　　听到有青云观的大师在，元卜明显松了一口气，不是老大一个人就好。不过这也意味着，山里的事情不简单，不然大师们不会亲自前来。

　　“我要进山去看看。”元卜说走就走，那边看着不太远，走一会儿就到了。

　　闭雲北叫住他，“元卜，你别嫌我多嘴，如果你跟柳先生学过本事，现在进山自然无妨。如果你跟我一样，只是个普通人，去了也帮不了忙，山里的事情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插手的。”

　　元卜张了张嘴，无法反驳，他自然是个普通人了。以前跟老大出门都是要他保护的，现在进山又能帮到什么呢？

　　闭雲北见他沉默，就知道他听劝，便说：“不如你继续留在这里等，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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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吸水的现象持续了五六分钟，几位道长都关注着水面的动静，却迟迟不见柳上归带人回来。

　　“观主，上归不会在里面出事了吧！”三师兄双手拢在道袍里，犯愁地盯着打漩涡的水面。

　　九知道长沉默不语，两道粗眉沉沉地压在眼睛上，看着也是不轻松。

　　二师兄掐算了一会儿，竟然没个头绪，他说：“吉凶参半，怪哉，他在阵里搞什么，阵法只能开一会儿，不出来又要等上一阵了。”

　　漩涡渐渐变小，天上的水柱开始回收，阵法要闭合了。

　　“快看，上来啦！”二师兄指着水里面慢慢冒出来的人头，“怎么只有一个？”

　　宋径云这个旱鸭子，这几天被迫学会了一点凫水的技术，好在没被呛死。他爬上岸大口喘气，看着熟悉的回水湾，有种这几天都在做梦的感觉。

　　水柱哗啦一下全部落回江面，又给他来了次劈头盖脸的大洗礼。三位道长都走过来，弯着腰打量他。

　　“姓宋的，我们家上归呢！”六师兄看到就他一人，脸色不大好看。上归进去找他，人没见出来，反倒是他自己回来了。

　　“几位同门师兄，我……”宋径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我是回来报信的。”

　　三位道长面面相觑，然后统一不解地望着他。

　　宋径云说：“我们在里面发现了萧鹤行的陵墓，上归要亲自把他的尸骨带回来。因为阵法重新开启，他怕你们担心，就让我先回来告诉你们一声，让你们放心。”

　　“萧鹤行是谁？”六师兄不知道萧鹤行的存在，他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