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灵之后》曳紫清风

83、入陵

　　“从此处开始算是墓室外围，设了很多暗器机关，防的是活人；过来这道半圆形的石门，里面就是内围，一共是一个主室跟两个耳室，主室停棺，耳室存放陪葬品。”季禹展开一张牛皮纸地图，铺在石头上，“外围的机关位置我会详细告诉您，至于内围，我们修建陵墓的时候将军的棺椁还没有停进去，修建完成后我们是在墓道里被熏死的，没有机会得见将军的棺椁，所以内室情况我不大清楚。”

　　现在已经是乌金换明月，天大亮了。大家聚在一棵古槐树下面，商量着入陵的事情。作为关键人的季禹，前前后后将整个将军陵的格局都说了出来，这会儿嘴巴都干了。

　　柳上归问：“你死后魂魄在里面飘荡，难道没有去过内室吗？”

　　季禹挠着头说：“我们根本不敢靠近内室，因为内室全是阵法，鬼魂一旦靠近就会被摄进去，经受各种酷刑。我们一行本来有很多同伴，有些不小心被摄进去，要么被撕碎，要么被钉耙铁杵穿打魂体，简直比魂飞魄散还要难受。”

　　布阵的人在萧鹤行的棺椁周围布那么多残酷的阵法，不就是怕他的魂魄能逃出来□□，狗皇帝用心歹毒，毫无人性！柳上归握紧拳头，骨头捏得咯咯响。

　　老话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就算怕萧鹤行功高盖主，杀掉也就罢了，却是连死后转世投胎的机会都要抹杀掉，说恶毒都是玷污了这个词。

　　萧鹤行听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憎恨、恼怒、痛心都有，若是换做以前，他该发狂的，该变成那个毁天灭地的恶灵，将整个山头夷为平地，炸了将军陵，再去找到皇帝的转世，将自己的痛苦都还报到皇帝身上。

　　可奇怪的是，他现在发不了狂，甚至连去找皇帝的转世的动力都没有。不是他的心变宽容了，也不是因为时间久了淡忘了，而是·····他找到自己要守护的人了，只要眼前人一切安好，那些前程往事他懒得去计较了。他的心变得好小，只装得下柳上归一个人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若不是柳上归坚持要把他的尸骨带出来，他本来打算将尸骨永远留在这里，反正那些阵法对他不起作用，他的魂魄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脱离了肉身，以一种独立的形态存在于世间了。

　　季禹继续说：“内室原本的布置，我记得是有一尊坐着的神像，神像一只手放在膝盖上，一只手伸出来，掌心朝下。我当时偷偷打听过，这尊神被唤为堕神，是极北之地才会修在墓道里，用来惩戒不敬之人的。”

　　“不敬之人，”萧鹤行气极反笑，凉薄地扯出一抹嘲笑，“武帝当真是又怕又厌恶我，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对我······哼，何至于此！”

　　一直在旁边的宏仲开口道：“将军息怒，当年您征战四方保一国平安，民间一直谣传百姓只敬将军不敬帝王，武帝本就多疑，心里自然恼恨您。”

　　商定好入陵的办法，柳上归跟着季禹先进陵寝外围，破解了里面的机关，再由他进内室破阵法。萧鹤行执意要跟进去，柳上归却不允许他涉险，那本就是针对他而设计的，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风险。

　　争执不下，柳上归想了个办法，让萧鹤行借来他大师兄的三清铃。九知道长的三清铃不是普通的道家铃铛，是他自己练的法器，天下独此一件，使用得当即可诛邪驱鬼，也能护魂破阵。

　　“只要我在陵墓内摇动铃铛，你们都是魂体，绝对可以听得到。我摇铃两声，代表一切顺利，摇铃三声代表进到内室，四声说明我遇到危险无法脱身，如果摇了六声，就是告诉你们，可以进去了。”

　　萧鹤行有隔空取物的能力，将阵法外九知道长的铃铛拿过来，只需一探手。他把铃铛拿过来的同一时间，阵外，九知道长的腰间一空，他猛地低头看去，愣了一瞬。

　　一同守在阵外的六师兄惊道：“师兄，谁把你铃铛拿了？”

　　九知眨了眨眼睛，忽然了然笑起来：“无妨，是上归。”

　　柳上归被迫带上一堆装备，护身的铠甲，轻巧的防身机弩，防虫蛇的药，爆炸威力强大的流火弹······他都不知道萧鹤行从哪掏来的这些东西。

　　进到墓室里面之后，下面除了黑漆漆的之外，并没有电视剧里拍的那么恐怖。季禹再次回到自己死亡的地方，心里虽然有点膈应，但毕竟做了一千多年的鬼了，他也不怕。带着柳上归避开了墙上和地上的机关后，马上就要进到半圆石门了。

　　柳上归摇了两声铃铛，清脆的铃音在墓道内回荡显得格外大声。他对季禹说：“你就在外面等我，我自己进去。”

　　“公子！”季禹下意识叫住柳上归，他还保留着以前对人的称呼习惯，“里面凶险，你一定多加小心，如果不敌，记得摇铃，我拼死也会闯进去救你出来！”

　　柳上归握着手里的夜明珠，柔和的光映着他清秀的笑颜，他点点头，“多谢你，我记住了。”

　　他转身把手掌放在石门的机关上，用力扭动，石门缓缓朝两边打开，里面漆黑一片，石门成了怪物的大口，像要随时把孤身进去的柳上归吞噬掉。

　　季禹在门外看得心惊，里面有很多枉死的鬼魂，硬生生被撕裂了魂体。他惧怕里面，全身下意识颤抖。看到柳上归踏进去，他好想把人拉住，让柳上归别去了。

　　夜明珠的柔光渐渐远离，石门突然轰隆一声闭合，震天动地。季禹慌忙扑过去扭机关，手却被阵法灼伤，一触即离。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他在门外大声叫喊，生怕柳上归已经遭遇不测。

　　“叮铃~叮铃~叮铃~”

　　黑暗里传来三声铃音，是柳上归的回应。季禹劫后余生地坐在地上，抹了一把冷汗。他身后，几十个身影冒出来，又把他吓了一大跳。

　　“怎么是你们，不是说了不能进来吗？”季禹生气了，这帮家伙都不懂里面的情况，居然冒冒失失跟进来了。

　　人群分开，让出一条道来。萧鹤行踏着黑暗走过来，停在石门外，垂眸问季禹：“他可有受伤？”

　　季禹摇头，“没有。将军，柳公子为了您以身犯险，就算是为了他，您也不该来这里冒险。如果您有什么万一，那他进去还有什么意义？”

　　萧鹤行闭了闭眼，“我就在这里等他。”

　　柳上归进来冒险，他无法做到安心等在外面。

　　······

　　石门骤然紧闭，柳上归猛然转身试图去开启，可是找不到机关。内室的空间很大，他一个人的呼吸声显得很突兀，一种空旷的荒冷感弥漫开来，总感觉黑暗里有危险潜藏着。

　　他举着夜明珠照往四周，看到石壁上有一个四方的凹口，他过去查看，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凹口里的石壁格外光滑。他下意识把夜明珠放上去，下一瞬柔和的光竟然弥漫了整个内室，一切都变得清晰了。

　　他把夜明珠拿出来，内室又恢复了黑暗，而手中的夜明珠只能照亮一米内的范围，实在是神奇。他索性把夜明珠搁在上面了。

　　“公子——”

　　季禹的声音隔着石门传进来，他张口准备回应，又觉得贸然在里面出声不好，于是摇动铃铛回应季禹。

　　透过夜明珠被放大的光，他看清了四周石壁上刻满的符文，密密麻麻覆盖到穹顶上。铃音荡开时，符文有红光一闪而过。这些符文是有生命的，随时可能被激起来。若是魂魄进来，估计已经被符文裹身，绞杀了。

　　他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宽敞的内室不见棺椁，也不见季禹所说的神像。脚下地板是青石铺就，寒意极重，冷冰冰的能透过鞋底传到脚上。

　　继续往前走，地面的大阵突然被触发，诡谲的红光从地底升起，一圈圈笼罩着柳上归。他认得这个阵，这是绞杀阵，专门对付恶鬼用的。要想破解其实不难，刚好他修的度灵大阵与其作用相反，两阵相克。他抬手起阵，金色阵印与红光纠缠，两两相撞，阵法破了。

　　只要这里没有对付活人的机关暗器，对柳上归来说并不危险。

　　再往前走就要上台阶了，三级石阶上又是一堵石墙。他上前才发现，这面墙的材质与周围的石壁不同，这里本就是在山底下，利用天然的山石开辟出来的陵墓，而这面石墙的材质并不是这里的，有点像汉白玉。

　　季禹并没有提到这面墙。

　　他还没走近墙边，耳室里突然发出“嗝嗝”的声音，起初只是像人吃饱了打嗝那般，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奇怪的味道飘过来，说不上是香还是臭，反正他闻了觉得头晕乎乎的。

　　危险来了。他一边摸出萧鹤行塞在包里的轻便机弩，对准耳室的方向，一边戴上防毒口罩。

　　一只四肢着地，浑身漆黑，似人非人的物种慢慢爬出来，夜明珠的光不足以照清它的脸，或者说它根本没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