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 9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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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
在刘连城上辈子的记忆中，他自从遇见过马馥雅后，就从未有再忘记过她。七年如此，至死如此，即便明知道她心许别人，依然如此。
可今生今世……除了那日看见孟祈佑在他宫里与人苟|合时，连城脑海中突然多了一些似曾相识的记忆……除了那些记忆在他苦思冥想着翻涌而上时，带来了种种浓厚遗憾痛惜的眷恋……
这么多天来，他竟然只在刚刚，才想起了马馥雅一次。
而今在他的记忆里，想起马馥雅后，最先出现的依旧是少女美丽的容颜和曼妙的舞姿，可为什么，刘连城却已从中感受不到多少惊艳了？
他现在想起马馥雅后，倒依旧很为她曾经的善良活泼和无拘无束而动容——宛如看见寒梅吐蕊、栀子花开般的动容。是欣赏喜悦的、是感觉美好的，可，也就仅是如此罢了……
而今他没有一点去玲珑苑赏梅看花的兴致，同样的、竟也丝毫不想去见马馥雅。
………………
………………
“皇上，云相、海将军在外求见。”
雪白宣纸上面墨迹重叠繁杂，密密麻麻的小字已然写满了不知几页纸张，却始终都只是那相同的一个……
刘连城如梦初醒般扯过旁边一沓奏折，盖住了自己方才下意识里流泻出的满纸情|思。正襟危坐道：“传……”
国中文臣之首和第一武将突然联袂而至，身为帝王，他定然是要见的。
“陛下，”
云相进门之后，待礼数走完，和海涛将军对视了眼，目中似有犹豫为难。但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臣听闻前蜀妖妃潘玉，现已化名杜潇语，被陛下收入宫中了……”
“那潘玉曾以一女之身魅惑前蜀孟氏父子四人，致使前蜀大乱，尽失民心官心与天下士子之心，这才轻易败亡我朝。”
“微臣斗胆，万望陛下引以为戒，不可为一女色所惑而弃江山社稷于不顾啊！”
刘连城闻言一怔。
马馥雅的身份暴露了？是谁传的这消息？湘云吗？——毕竟，她上辈子就曾做过给自己下毒、再陷害马馥雅，煽动群臣逼他赐死马馥雅的事。
“陛下。”海涛将军亦很快接口对刘连城道：“陛下现已登基将近两年了，而后宫中却仅有皇后一人，实在于礼不合。”
“若您有意，不如早择良辰吉日，着礼部开办选秀大典，挑选良家女子入宫侍奉吧！”
“不必。”刘连城毫不犹豫道：“早闻东方有比目鱼焉，不比不行，其名谓之鲽。南方有比翼鸟焉，不比不飞，其名谓之鹣鹣……”
“朕早已与皇后定约，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今生今世，只愿与她携手相伴，松萝共倚，白首不离。”
——故，选秀之事，实无必要，无须再提。
说着，刘连城的话语突然顿了一顿：……原来，直到现在，他还是想着要与湘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
………………
“是谁告诉二位卿家，潘玉在朕宫内的？”刘连城一手撑额，一手拈着毛笔转了几圈，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会是湘云吗？
如果是她，她这样针对马馥雅，是因为吃醋了，先前凤栖宫里情绪上头话又实在说的太死，不好意思来找他讨饶，所以才想借外臣之力打击情敌？
“是前蜀旧臣里传出来的消息。”云相歉然说道：“臣等未有查明事实，便来叨扰陛下……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请陛下责罚。”海涛亦躬身拜倒道。
刘连城淡淡道：“卿家等一片忠心，都是为了朕好，为了北汉国祚，何罪之有？”
不是她……是前蜀旧臣里泄露的消息。
也是，如果是她设计的话，现在他的眼前，就应该如前世一般满朝文武齐聚才对。而不该只有云相和海涛将军两个。
………………
刘连城目色深沉，不知自己此刻心中涌现的情绪究竟是喜是悲：她不再阴谋害人，算是变好了吗？还是仅仅不再在意他了？
她说要和离，要带明沅回楚国，是气极了胡说的，还是真有此念？
她待在凤栖宫里闭门不出这些天，是在做什么？等他先低头吗？还是在计划着该如何离开他？
不、不可以……不行……
………………
………………
北汉天福五年，十二月初四
丑时（凌晨1—3点）
刘连城到了凤栖宫……
虽然由于天色过晚之故，凤栖宫的大门这时早已关了。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帝王御驾降临，自然不会被挡在自家宫门外面……
“开门——”
一番不长的沟通交流后，凤栖宫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
宫门之内，几十号的宫女内侍们站的整整齐齐，领头一个碧青色褂子的，正是湘云从楚国带来的红袖——其实，前世今生的区别，还是挺多的是么？
至少，这一世，红袖现在还活着。湘云没有想过要夺红袖的性命……
再想一想，既然她曾经会因马馥雅伪装出了死去红袖的样子而受惊暴露出未失忆的事实，是否说明：她的心里对于红袖这位陪伴了她很多年的贴身侍女还是有些怀念。
她也曾经后悔过自己任性妄为、草菅人命的行为吗？
………………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爱与不爱的差别真是天差地别。
他不爱她，她哪怕机关算尽、用尽心机也最多只能换来几丝怜悯。
他爱着她，则她无论做了什么，他都会不自觉的去为她一切或合理或不合理的行为开脱找借口。用千万种理由说服自己，去靠近她。
——但，管他呢？
她不是好人，难道他就是了？
乱世当中，哪容什么真正无瑕、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存活？
他从前总是觉她虚伪，但他自己与她又何尝有着区别？既然大家都一样，一样心黑手毒、结果至上，谁又有资格嫌弃谁啊？
………………
“皇上？皇上？”
小安子眼睁睁的看着刘连城聚精会神的盯红袖一个侍女盯了半天，要不是今天白天才亲耳听他表白过自己与皇后的伉俪情深，简直都要怀疑刘连城是不是对红袖有什么意思了。不由小小声的在刘连城耳边轻唤了几句。
刘连城：“你们都退下吧！”
“朕这里无需你们伺候，记得待会动作轻些，莫要惊醒皇后。”
从前、这里指今生刘连城偶尔政务繁忙以至于不得不在上书房加班到深夜的时候，他忙完工作后不管时辰多晚也都是会回家（凤栖宫）休息的……
那时候湘云从来不会因为他回来晚了就熬夜等他。最多给他留个门缝，再留个侍女留碗饭和热水，让他自己该吃吃该喝喝该洗洗……
至于湘云自己嘛～她该什么时候睡当然也还是什么时候睡。刘连城要是上床动作太大把她吵醒了，她会踹他……
——不过，谁在乎呢？反正她身娇体软的皮肤嫩。雪般玉足因为很少自己走路（多乘车轿）的缘故甚至比她日常精心保养着的手掌还嫩。踹人一点不疼不说，触感还怪好的。
………………
“皇、皇上……”
红袖看着刘连城在说完了让他们各自退下的命令后，便已自顾自的朝湘云所居的正殿走了过去，慌忙跟上：“皇上……”
——她看上去很想挡在刘连城面前不让他进正殿，但又实在不敢的样子。
“嗯，今晚你也不必值夜了。回去歇着吧！”
刘连城看出了红袖隐约有些想拦自己的意思，却不在意。只当这是湘云和他闹脾气，事先吩咐了红袖什么……只是一个大活人老在自己前面晃啊晃的碍手碍脚到底还是很烦，所以他向身后的小安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红袖拉走……
——至于他自己，他当然是不会对妻子以外任何女人动手动脚、肌肤相触的。
………………
………………
而此时，凤栖宫内
“本宫的黑眼圈遮住了吗？”湘云问绿翘：“现在本宫气色看着如何，与从前相比可有不同？”
绿翘道：“娘娘容色倾城，底子很好，即便面色再是憔悴都是美的……而今也只略施薄粉，便与从前相差仿佛了……”
“那就好。”外面明显有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湘云放下妆盒，飞快的回到了床上。
绿翘简单把她用过的妆盒拢了拢，也很快低眉顺眼走到了一边。福身屈膝，以迎帝王。
——然而，她的这番作态却注定白费。刘连城此刻所有心神都被拔步床上、帷幔之后映出的身影吸引了，压根没看见绿翘那人。
………………
“你还没睡？”
刘连城快走两步，掀开床帷……帷幔后面，黛眉星眸、粉面桃腮的绝色佳人正双手环膝，坐在墙角……床上大红色绣碧水莲花的锦被、女子身上单薄素白的里衣、以及她漆黑如墨的青丝，共同搭配组合成了一副色彩鲜明、极其吸睛的画面……刘连城目露惊艳，怔了刹那。
“是我吵醒你了吗？”
刹那过后，刘连城俊眉轻蹙，握住湘云莹白纤细的小腿就往锦被里塞，“天冷，被子也不盖好……病了我可不伺候。”
这是人说的话吗？被噩梦折磨了有些日子的湘云气不打一处来，愤愤的去踩连城手臂，“谁要你管……”真病了也不关他事！
“我是你相公，我不管你谁管你……”刘连城一抖手展开锦被把湘云整个人都罩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你衣服脱了吗？”湘云更愤怒了，“没脱衣服不许上床！刘连城！你给我下去！”
“我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才来的。不脏，也没味道。”刘连城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而后道：“这就脱了。小云别急……”
湘云：“呸！”
玄色绣连团金龙的衣衫一件件从大红色锦被中扔出，绿翘识趣的借着捡衣服的时机退出了内殿……
“好了，”刘连城一直把自己脱的也只剩下一件里衣时才住手说道：“脱完了，你闻闻，是真的没有其他味道吧！”
他不熏香很多天，这衣服又是新做的，所以气味自然干净。湘云挣扎反抗的力度就稍微小了点。但还是扭着身子不肯让连城抱，“你来我这做什么？我又不懂陛下的心……”
——这是湘云在最近那么多个有关上辈子情况的幻境里面，记忆最深刻的一幕：刘连城曾经对她说过：“马馥雅是唯一懂他的人”。
“可我的心已经落在你身上，寻不回来了，怎么办？”刘连城把湘云整个摁在胸口，叹息般道：“小云，别闹，让我抱会。”
他的声音中有着极深的疲惫，仿佛数日奔波劳碌不得安眠的旅人。这令湘云不禁本能安静了片刻，可很快的，真正被困回忆好几天没合眼的她就又不高兴了：“谁闹了！”
“陛下这怕不是又有了什么误会，找错人了吧？”湘云咬了咬唇，柔若细雪的素手用力抵着连城胸膛，把他往外推道：“去，找你的红颜知己解语花去！我不要你了！”
“别胡说。”
刘连城为她那句不要你了而眉头紧皱，却还是尽量放缓了声音道：“之前是我话说重了，向你道歉。可婚姻之事，不是儿戏。小云，你真想与我和离吗？”
上辈子的账就是笔烂账，真翻起来，他们一个没理一个无情，都讨不到好。刘连城便暂不与湘云论了。
只说此世，前些日子湘云原本好好的在凤栖宫里为他新制衣衫，快做好了，看他回来让他试试大小，却只得到了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确实委屈……便难怪她要拿剪子撕了衣裳，口口声声与他断情了。
刘连城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所谓夫妻，不就该是你敬着我，我敬着你，这样才能相亲相爱么？如果遇事之时，两人都只争锋相对不肯低头，日子还要怎样过？
他是男人，为了哄媳妇先退一步也正常。
“听小安子说，最近玲珑苑里已有梅花开了，明日我们一起过去赏花如何？不生气了，嗯？”
“我最近不想出门。”湘云抵在连城胸前的手腕略顿了顿——她真的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时时刻刻都困的要命。
这会刘连城既然已经主动低头道歉了，她现在没有心力再和他吵闹，便只转手圈住了他腰部，低声说道：“明天早上我要吃小馄饨！”
一碗馄饨而已，不算什么。
刘连城唇角微翘道：“好。”
湘云于是没再多言。躺在刘连城身边，不过只是须臾安静，她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而令人惊讶又愉悦的是，这一次，她的梦中竟然没再浮现出那些凄凉绝望的记忆……
“睡的真快。”刘连城见状不免失笑，声若蚊蚋道：“小猪一样。”词句很嫌弃，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无奈宠溺。
——他其实还想再多和她说会儿话的。
但算了吧，现在时辰确实已经很晚了。她熬不住也正常……这会儿要是为了聊天再弄醒她，皇后娘娘八成就真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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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深沉暗夜，凤栖宫外长街寂静，只余昏黄灯光映着天上银河、星汉灿烂……
——天上明月固然温柔皎洁，但若无月，总也还有点点繁星缀饰苍穹。人，却不能在剜心抽骨之后活着……
所以，床头明月光与心上朱砂痣，其实从来都不是能够放在天平两端，用做平等衡量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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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第 9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