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娇夫有点乖》墨狐mh

10、第十章 辞君自去平祸端，万般皆从源头起

　　从庄严肃穆的凌霄殿中出来，众仙哄然散去，苏尘霜走在最后面，他心事重重，脚步便不由得慢了。
　　凌落跟在后面欲言又止好几次，走完最后一步阶梯时，终于忍不住上前拿手轻拍他的背。苏尘霜停驻脚步转头，见是他，弯了弯嘴角:“你不必这么愁容满面的，要去凡界的是我，惹出的事端自然不能袖手让他人收拾。”
　　凌落恨铁不成钢:“早知道就不该同意你下界，不是同你说了吗，让你不要逞能，方才在殿上为何不拒绝……”其实方才在殿上天帝问出那句“尘霜可愿去人间寻回那心魔”时，他就想出声阻止了，可天帝不容他人插话的态度，实在让他不好开口。他心里又何尝不知，这件事并非尘霜能够做主，但他心里还是由衷的希望尘霜能够拒绝，别去凡间犯险。
　　“难道我从前是个缩首畏尾的胆小鬼吗？倘若我惧怕祸事，我就不会少了几百年的快活时光了。”苏尘霜如是说着，脸上神情坚定不移。
　　凌落一时失声，沉吟许久，才十分痛心的离去了，临走前回头叫住了苏尘霜，道:“带上顾言吧，她对你裨益良多。”
　　苏尘霜点点头，其实不必他多说，他自己下界之前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顾言，虽说再次麻烦一个姑娘于面子上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他与之相处下来，深以为顾言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且是个热心肠的高人。
　　苏尘霜虽不知她是何来历，但对于她的信任却并没有因此动摇。
　　对于她，苏尘霜心底有种没来由的信任。也许是因为那时她的相助一丝不苟，又或许是她在浩然山相伴熬汤做饭时的蕙质兰心，苏尘霜在顾言身上感受到的，诚然只有一片拳拳真心。
　　再次下界时就只剩了他一个人，南天门外他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门外值守的守军岿然不动，看他的神情也没有一丝变化，似乎只是看着最稀松平常的景象，对于苏尘霜的存在却并不在意。
　　苏尘霜扭过头看了看南天门内，从众多忙碌奔走的仙僚中没有捕捉到熟悉的身影，他心中有些失落。其实他虽然认识凌落时日不多，却也能感觉到对方待他的一片赤诚。但他有自己的事情，有自己的想法，不能被旁人的意见左右，更重要的是，他眼下拥有的一切，除了他的想法，其他的都不属于他自己。
　　包括上仙这个名位，包括姻缘宫，包括这个天界，也包括红袖上仙此前的仙友，自然也就包括了凌落。
　　他回过头，神情毅然地召来一朵祥云，待祥云在脚边落定，他踩上去，感觉有些轻飘飘的，还有些不习惯——他从前都是徒步，至多也就是用个瞬移之术，但此术太费力，便用得甚少。来到天宫里，苏尘霜见人人出门都是腾云驾雾，鲜少有徒步行走，为了适应他特意练了几日，得了上仙的身子，习起法术来很是顺利，精进得也是甚为快速。
　　但他如今灵力缺损，纵使腾云也只能行上半日路。他花了三日又一夜的时间才到浩然山，向顾言简单说了天宫的事后，略有些羞愧的，不知如何开口向顾言求助。
　　“你是想请我帮忙吧。”
　　苏尘霜眼睛一亮，顾言果然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顾言掸掸晾好的被子，又翻了翻晒在簸箕上的干草，头也没回的问他:“借灵力可不行，我得跟你同去。”
　　苏尘霜有一种“借钱没有，但我可以给你买”的感觉。
　　他哑然了一瞬，其实自己并没想过到底要怎么找她帮这个忙，考虑过借灵力，但似乎有些唐突，毕竟只是认识不久的朋友，顾言对于自己的帮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可他拿不准在顾言心里会不会愿意借出灵力；也考虑过是不是要求她一起去，但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心魔他在天宫调查红袖上仙时有所耳闻，既然是令天界都棘手的魔物，那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他一个人去还好，大不了以身殉职，最后说不定还能混一个好名声，可她一个局外人，实在没必要被自己拉进这场无端的祸事里去。
　　可顾言没等苏尘霜犹豫完，就直直的说出了要同他一起去的意向。这令苏尘霜心底先是一喜，然后又一忧。
　　他正愁一个人去太过于危险，想要与人搭伴，凌落身受重伤自然是不可能来了，而他原本就不想自己继续参与到这件事里，总归也是没将他做指望的，顾言身手不错，又有着不浅的修为，同他一起对他只有益处。
　　可正是因为危险，他才犹豫再三。
　　怜香惜玉这种事虽然明说出来显得有些世俗，苏尘霜从前也没做过这样的事，但他心底里还是不忍，见顾言虽然再厉害，终归也只是个女孩儿家，他一个大男人，虽然做不到顶天立地，可这样坑害一个姑娘，实在为君子所不齿。
　　苏尘霜心绪万千，脸上神情有些窘迫。
　　“青海关押着的那个心魔与我有些恩怨，原本我来青海也只是为了看看它在那里待的老不老实，但正巧碰上它冲破封印，所以我是一定要去抓它回来的。不过经历这一次的事，天界应该意识到一味地镇压并不能解决问题了吧。”顾言将被子抱回屋里，施法给周围布了结界，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这下去的久一点也没事了，不会落得到处都是灰尘，省的回来时费力收拾了。”
　　苏尘霜看看周围，似被人精心打理过，屋门口原本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的坝子被铺上了一层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鹅卵石下面是黄土和细沙和成铺就的土地，用来镶嵌鹅卵石，这样看上去比先前不知干净了多少倍，还有屋前屋后周围被种上的小花，原本的植被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看来这些日子里顾言可也没闲着，将这里好好休整了一番，那想来屋里也是不会太差。
　　苏尘霜再次感叹女人天生的归置能力简直神奇。
　　二人未做停留，顾言看着苏尘霜召来的云头，淡淡笑了:“你打算用这个走多久？”
　　苏尘霜哽咽住话，他还真不知道能用别的什么法子了，要是走着去只怕会更久……
　　顾言瞧他不做声，遂果断的拉起他的手腕，明明是细长温软的手指，握住苏尘霜的手腕却是极有力的，不容挣开。
　　苏尘霜不明所以，睁大了眼睛看她。
　　顾言莞尔一笑，温柔地对他说:“闭眼。”
　　苏尘霜还没来得及问缘由，却鬼使神差地将眼睛闭上了。一阵劲风从耳边扫过，刮在脸上略有些疼，黑暗中感觉有人抬手替自己挡了，苏尘霜心里有个奇怪的感觉，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梦中曾有所触，苏尘霜在心里暗自这样遐想。
　　不多时，两人已稳稳落在了一处平地上。
　　苏尘霜应着顾言的声音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处山庄外。
　　四周是林荫小路，他们则身处这十字岔路口边上，苏尘霜抬眼观望了一下不远处的山庄。门口两座狮子神态自若，身上却落了些泥垢，染得原本应该洁白的石狮子却变成灰头土脸的或坐或立在石墩子上，打眼看过去却像是没精打采，破履烂衫一般的窘态。
　　等苏顾二人走近了，才发现那石狮子身上哪里是泥垢，分明是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渍。苏尘霜顿时身上觉得不适，伸手隔着衣裳摩挲着身上莫名起的鸡皮疙瘩。再环顾四周，他发现山庄虽然大气肃穆，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往地上看过去，发现青砖铺就的地板上竟然一片狼藉，枯叶乱石随意的散落在地上，不时还有轻沙砾石被一阵阵小型的旋风裹挟着迎面打过来。
　　苏尘霜拿手在鼻子前挥了挥，试图阻挡沙尘入鼻，撇过头看了一眼身旁波澜不惊的顾言，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刚才落地起就一直没放的两人的手，脸上腾得一下飞了一片红云。
　　顾言没转过头来，声音却淡淡地飘过来:“此处邪祟之气鼎盛，想必庄内已有异象环生，进去之前定要小心。”
　　苏尘霜才意识到这山庄上下充斥着的诡异，回过神来往前面看过去。
　　庄子门框上的褐红色玄铁门紧闭着，四周的高墙上塑着尖刺一般的东西。天上明明是一片暖意融融的晴空，却在这里显不出一丝的生机来，凉风一吹，不由得让人背后生寒。
　　正要抬脚往前，苏尘霜感觉手腕上的温软一松，凉意袭来，方才一路被温热的肌肤瞬间被冷风包裹。他扭过头去，见顾言抬手似在结印，只见她双手合十，一双尾指与无名指相握，食指与中指并立合拢，拇指微分开与之并立，忽然间有鲜红的血珠从她并立的指尖凝出，继而她双手分开，呈上下相对状将那一滴血珠悬于两手掌心处。那血珠盈盈，猩红异常，不知为何，苏尘霜心头有些悸动，似有根无形的线牵动着，隐隐地作疼。
　　出神间顾言的清秀面庞忽然出现在苏尘霜眼前，急速靠近，他吓傻了，整个人愣在原地，却见顾言红唇微启，明眸皓齿。
　　只是，她口中噙着的……是什么？
　　苏尘霜没来得及看仔细，顾言已经捧着他的脸将那鲜红的珠子送入了他口中，等他惊醒过来时，顾言已经整理好自己的神态，依旧若无其事的站在了他的身边，手腕上已经习惯了的凉意又一次被握住，温软再次袭来，令他心头似乎注入一汩暖意融融的温泉水。
　　“小言……这、这是什么？”他虽然已经极力掩饰心中因方才的一瞬掀起的波澜，但仍旧掩不住声音的慌乱。
　　顾言别扭的用衣袖掩面轻笑，似乎娇羞万分:“这是我的通灵诀。”
　　声音软软糯糯，却又如千斤压顶，苏尘霜双腿不禁有些沉。
　　他不甚好意思地哈哈了两声，想起来先前凌落也是以血凝通灵诀，心里的羞涩之意少了两分，转念又想起来，凌落是以手施咒，可顾言却是……
　　心里少的那两分羞涩登时化成火烧云盘踞在脸上，一路蔓延至耳根。甚至连腿也似乎灌铅一般，欲拔不动。
　　身边的顾言却忽然惊恐的将他拉开，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青石砖上，站好后向自己方才站的地方看过去，地上两个空白的脚印阴森森的落在他方才站的位置上，他低头看过去，自己衣角处不知何时沾了些许血渍，似乎像是个人手模样，正在以不易觉察的速度化为褐红色。
　　苏尘霜有些嫌恶地提着衣裳抖了抖，虽然知道血渍不会被抖落，却仍旧止不住的有些想将它抖下去。
　　“快走！”
　　顾言拉着他急忙往山庄大门处跑，苏尘霜赶紧调整步伐和心绪跟上，以免再次趔趄摔倒。却见他们跑开后，那原本站的地方平白的生出许多血手印，在地上急切地想要抓着什么，四处立刻就变成一片血手印海，看得苏尘霜心里直发毛。
　　走得近了，这才发现山庄大门上的褐红色红漆也显得格外阴森，有了先前的教训，苏尘霜不敢随意靠近，抬手凝气推门，却发现那层褐红色门漆下隐隐约约透出黑色的迹象来，顿时胃里有些作呕。
　　好在门没关死，苏尘霜只凝气一推门便发出尖锐的嘎吱声打开了，等他们一进去，大门却像是触发了机关一般瞬间关上了，发出一声厚重的声响，吓了苏尘霜一大跳。
　　他回头看过去，似乎看见门上有许多人面，痛苦又狰狞地朝着他，一如地狱里求救的鬼魅。
　　苏尘霜甩甩头，顾言拉着他继续往里面走。脚下是一座弯弯曲曲的石桥，原本应该是做观赏用的，因石桥下的水塘中依稀还能看见几朵残败的菡萏，颤颤巍巍地在涟漪上轻摇身姿，葱绿的大片大片荷叶也匍匐在水面上，随着涟漪波动，却让人生出一种萧索之意。
　　走过石桥，里面却没有外面那般令人作呕的景象，纵然四下寂静，一片萧瑟，却也是除了一地的枯黄飞叶之外，并无其他污浊之物，这让一直情绪紧绷的苏尘霜心里稍稍舒了一口气——至少这里站的地方还是干净的。
　　他们走到一处楼阁前停下来，顾言神色无常，抬手时指尖落着一朵泛着红光的曼殊沙华，她轻轻一扬手，那朵曼殊沙华就顺势飞了出去，隐在了阁楼前百步处。苏尘霜也闭目凝诀，抬手飞了一个引路诀朝天上扔过去，四周顿时红光升起，四下氤氲开来，片刻后，苏尘霜睁开眼，瞧见顾言的那只曼殊沙华也已回来了，正落在顾言右手手指上乖巧的晃动着花瓣，他抬眼去看顾言，正巧撞上她清澈的眸子。
　　“东南方，阁楼，有人。”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苏尘霜使出引路诀，原本只是想着自己已经休息多时，试试自己的灵力有没有积攒出来一些了，但他没想过自己在凝诀时，竟感觉自己身体里灵力已经恢复了十之八九了，他心下一喜，感觉自己总算能出点力了，也不算是个活脱脱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