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凰》绸效

13、惊蜇

　　楚照柔的危险期终于渡过去了，楚先生也从香港赶了回来，至少这段时间，楚照阳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一个多月的时间，让楚照阳几乎精疲力竭，但是大家都知道，真正难熬的还在后面。没有人能够想象，楚照柔在知道事实后会有怎样激烈的反应。
　　陈凰甚至不去问整容恢复的机率有多大，越是学医的，越是明白奇迹发生的机率有多么低。接触的太多，反而让人失去了希望。想必楚照阳也是这么觉得的吧，如果他们都不去学医，或许现在还能存有一丝幻想。
　　毁掉一样东西是那么的容易。
　　楚照阳缓缓的说道，“现在，我们都怕，怕照柔突然说要照镜子。”
　　陈凰揽着楚照阳的肩膀，轻轻拍着的安慰他，“没事的，会好的……”
　　楚照阳紧锁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而松开，他叹了口气，然后抬手看了看时间，“上去吧，照柔现在大概已经醒了。”他伸手在脸上揉了两下，然后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先帮我收着这个，原本是早就想给你了，可是却一直都没有时间办这件事情。”
　　“是什么？”陈凰想要打开，被楚照阳拦住，“先收着，以后再看。”
　　陈凰笑了笑，“这么神秘。”然后把信封收到了口袋里。
　　楚照阳对陈凰很愧疚，“我知道让你来陪我不好，你心里肯定不想见到照柔……但是……”他脸庞微微红了红，“但是我想看到你，好像这样……才安心一些……”吐露的心声暴出最柔软的部分，楚照阳说完后又很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傻瓜。”陈凰却是觉得非常非常开心。
　　楚照阳戳了他一把，两人一起回到了病房。
　　还没有到门口，就听见楚照柔的声音，已经嘶哑的不复往日娇媚，在空旷的走廊里显露出诡异的味道来，“照阳呢，他在哪？谁让他出去的？”
　　楚照阳脸色苍白了些许，立即冲了进去，陈凰随后一同走近特护病房，看见楚照柔紧紧的抱着楚照阳，不停的说着，“别离开我，照阳，别走……”
　　“好，我不走，不走。”楚照阳说道。
　　陈凰只觉得脸上刷的一下变的苍白，在那里的女人还是楚照柔吗？即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硫酸造成的伤是黑色的，在拉着厚重窗帘的房间里，被抱在楚照阳怀里的已经不大像是人。
　　“同学。”
　　很轻的声音在陈凰的背后响起，陈凰回头，发现楚夫人与一名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看着他，想必那个就是楚照阳的父亲。
　　他们姐弟俩分别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伯父伯母。”陈凰连忙向他们打招呼。
　　楚先生虽然表情愁苦，但仍然不失风度的朝他微笑，遣词文雅，“我听闻拙荆提过，在这段时间里十分感谢阁下给予照阳与照柔的照顾。”
　　“楚先生就叫我陈凰就好了，那些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楚先生微笑，然后询问道，“可否单独与你谈谈。”
　　“当然。”
　　楚夫人便朝他们点点头便从丈夫手臂中离开，走入病房。
　　两人走下楼去，沿着林荫道走了许久，楚先生才慎重开口道，“照柔的情况想必你也是看到，这种境地之下我已然不想继续将她留在这里。”
　　陈凰想必也会是这样，这件事情上过报纸，也在网络上风传一时，说是满城风雨也不为过，二来，以现在楚照柔的状况——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国外的环境应该会很好些。
　　“我与照柔的医生商量过，过两日我们一家便准备离开。”楚先生缓缓说道，他那双与楚照阳颇似的眼睛轻轻瞥了一眼陈凰，却好像立即看透他的心一眼。
　　陈凰定定的看着楚先生，觉得心肺好像被挤压成了一团，可是他却不能开口说什么，让楚照阳别走？先不谈他还能不能够回学校里去上学，最重要的是楚照柔现在已经明显无法离开他了。想必楚先生早就明白了什么，他用这个方式一劳永逸。
　　楚先生朝他笑了笑，突然说道，“今天是惊蛰。”
　　雷呜动，蛰虫皆震起。
　　今年直到现在，仍旧是没有听到春雷响起的声音。
　　陈凰沉默不语，他想要告辞，但楚先生邀他，“请留下来一同吃顿便饭，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麻烦你。”于是便只能又随着他一同上楼。
　　这大概就是转戾点，偶尔他会想起，如果那天拒绝了这个邀约，是否一切就会不同。
　　楚照柔看到他的时候愣了愣，她紧紧抓着楚照阳的衣袖，厉声叱道，“你来做什么？”
　　楚氏夫妇不知所以然，楚照柔猛然起身，“滚出去！滚！！”
　　看着已经不成人形的楚照柔，陈凰往后退着，站在那里的女子就如厉鬼一般，怒叫着，他靠近窗而站，被那女子吓到，匆忙之间竟然扯开窗帘。
　　顿时房间里面寂静无声。
　　楚照阳想去把窗帘拉上，却被楚照柔抓住，她的身体并没有好，刚刚不过是怒意支持，现在失神之间被楚照阳拉了个趔趄，却仍是定定的看着半透明玻璃窗。
　　在那里，映衬出的决非是她可以接受的样子。
　　“啊！！！！！！”
　　她惊叫着，俯倒在地，声嘶力竭，“滚出去，都滚出去。”
　　“照柔！”
　　楚照阳想要靠过去，被她狠狠推开，“滚，你们都滚！”
　　楚照柔拒绝任何人靠近她的身边，拿着所有可以扔的东西砸向他人，楚夫人想要按紧急呼叫器，却无法靠过去，四个人，面对发了疯般的楚照柔竟无计可施。
　　“出去！”
　　楚照柔拿着放在柜上的水果刀比在自己的喉咙，已经模糊的五官泪流满面，“听到没有，出去！”
　　“照柔……”
　　几个人没有办法，只能慢慢退到门口，楚照阳看着她，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照柔，不要这样，还有机会的。”
　　“机会？”楚照柔叫着，“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机会了！”
　　“以前没有，以后更加不会有了！”
　　楚照柔狠狠的瞪着陈凰，像冰凉的蛇眼，无机质般的寒意四射，“都是你，你就是个祸害！灾星！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这样！”
　　陈凰惊住，楚照柔已经疯了。
　　楚照阳无意识的拦在她与陈凰的中间，楚照柔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谁也不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来什么。
　　楚照柔定定的看着他们，笑了起来，曾经美丽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扭曲变形。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一辈子都不会……！！！”
　　谁也没有想到，楚照柔转身跑向阳台，站在最前面的楚照阳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就追了过去，他想拉住她，可是却被拖住，两个人一起从阳台翻了下去。
　　那一瞬间，陈凰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他的眼前一片苍白。
　　这个世界都疯了，充斥着哭声，喊声，尖叫声，叹息声，脚步声，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号充斥在大脑，然后在嘭的一声中，世界安静了。
　　楼下路过那个女孩，尖锐的发出叫声，像鸽哨一样骤然间响在天空。
　　陈凰木然的看着某一处，他不想看，不能看，不愿意看绽放在下那抹扭曲的艳红色，流淌在扭曲的人体之下，像是被扭曲的玩偶，依旧是仰着黑色的眼睛看着天空。
　　乌木色的发丝被汗液胶粘在皮肤上，他像是被那种黑色的发丝扼摁住了喉咙，几乎窒息而亡。
　　楚照柔用这种方式，在所有人的生命中画上浓墨重彩的血腥一笔。
　　她果然像她平日的作风一样，说到做到。
　　陈凰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忘记不了她了。
　　他的成绩一落千丈，房间里苍白的墙面被涂成艳红。
　　最后，陈凰位于小城市的父母被请到学校，那个时候，全世界都知道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学校要开除陈凰，严厉的父亲狠狠地煽了他一巴掌，当着所有人的面。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老人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母亲不敢忤逆父亲，只能塞给他身上所有的钱，跟随着父亲离去。
　　陈凰苦笑着，他只有这一次让父亲失望，就足以让父亲放弃他，否则了他所有的存在。
　　那个时候，张季南看到是他，笑着揉揉陈凰的头发，说，没有家的话，就跟着我走吧。

　　那一天，陈凰回来的的确很晚。
　　他把自己包在围巾里，而且戴着茶色的太阳镜，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家里少了一个人。
　　小破孩在劳累了这么些天，终于决定在夜晚睡觉了，虽然在临醒之间终于想起来问他的爸爸在哪儿，我告诉他，你爸爸有事去了。我有些担心他会妈妈呢，不过幸好他没问。不知道他是小傻瓜呢，还是早慧的太厉害。
　　我宁可他是前者，这个世界上，太聪明的人往往都活的不够愉快。
　　陈凰看到小孩在楼上后，就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也不说话。
　　房间里面烟雾弥漫。
　　“我要走了。”我坐在他的对面说道，他愣了一下，然后问道：“身上的钱够吗？”
　　“够了。”
　　“那明天请你吃饭。”
　　我当时正要转身上楼，听到这句动作停顿了下来，又转身冲到他面前，“你就这么想我走吗？”当时的我一定是非常的孩子气，陈凰愣了一下，笑了，“傻瓜。”
　　“不要老说我傻！”
　　陈凰伸手揽住我的肩，“好吧，不说了。”他将头枕在我的肩膀上，问道：“想吃什么，火锅怎么样？”
　　“你不是对辣的东西过敏吗？”特别是火锅。
　　“那我们吃不辣的嘛。”他笑眯眯的看着我，“不过就我们两个好了，张季南就算了。”
　　这时我才想到张季南托我转给他的话，我停了一下，然后才犹豫的说道：“他要我告诉你，他去解决一些事情。”
　　陈凰愣了愣，然后侧开头，只是淡淡的表示道：“知道了。”可是我感觉到他的不安，他在背开我的时候打电话，轻轻的喊了声，“阿翊……”
　　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结果，他眉间的忧郁浓重了许多。
　　太阳依旧是在第二天升起，一天过去了，两天，然后是一个星期，最后是一个月。
　　张季南像是在这个世界上面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的音讯。
　　天气炎热起来，惊蜇过后，太阳的热度升腾在地面上，耀眼的可以将所有的一切照耀到消失殆尽。
　　我偶尔会回那房子，我已经搬走，钱应该是许浩出的，因为是直接打到我的账户上，可是我却一直无法与他见面求证这一点，毕竟重新回到许家不吃点苦头似乎也是不大可能。
　　陈凰坐在家的窗台上，他开始消瘦，抽烟抽的很凶。
　　“怎么样，有消息吗？”我问他。
　　“你回来做什么？”他又点了支烟，“你东西不都已经拿完了吗。”
　　我不做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可是我只知道，不论我在哪里，心里已经有一块地方为陈凰辟开，将他放在那里。我不放心他，真的，就是不放心。
　　“我还没有可怜到让你放不下吧。”
　　陈凰扑哧笑起来，挺自嘲的，“你啊，真适合去做慈善。”
　　我默默无言，去拉他起来，“我给你做点饭。你下来吧。”
　　陈凰很认真地望着我的眼神，突然乐起来，“你要是个女孩子该多好，我就娶你好了。”
　　“一饭之恩，不用你以身相报。”我逗他，陈凰笑了。
　　他随我下楼，却无事可做，只好打开电视。可是在他仍旧蹲在电视机前时，却已脸色苍白。
　　[ ……，今日凌晨，在市东区的花坛中发现一具不明身份的男尸，警方已经赶到现场，屏幕上方是该男子照片，年约二十七至三十岁左右，如有知情者请与警方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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