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光》卡一

4、第 4 章

　　剩下的部分就很无聊了，班主任唠唠叨叨像提前更年期了一样，没个重点。
　　江景明百无聊赖地坐到了晚餐时间，期间借上厕所之名溜出去打游戏两局，借捡东西之时俯身到桌子底下回消息十七次。
　　莫宁倒是一副安分守己好学生的模样——如果他没有光明正大地趴桌上睡觉的话。
　　任老师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扫过了几次，但全然没有要管的意思，看来是惯犯了。
　　江景明因此踏实了不少，动作稍微放松了点，但还是为了在老师心中的美好正面形象，没敢像实质性的那样无法无天。
　　·
　　【哪里比较好玩？】
　　他把手机藏在桌下，偷偷打字。
　　沈辰回消息回得很快：【崇艺楼，全是音乐美术教室，没人。门一锁，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玩手机斗地主。】
　　江景明：【哥们儿你手机不是被收了吗怎么回这么快？】
　　沈辰：【你哥们儿我备用机千千万。话说既然你觉得我不能回消息，为什么还要问我？】
　　江景明：【我无聊得快发霉了。】
　　沈辰：【记一下班上小姐姐们的名字不香吗？】
　　江景明：【没兴趣。】
　　只留沈辰一个人痛心疾首，又是个和莫宁一样，空长一张帅脸，却清心寡欲，浪费小姐姐资源的。
　　·
　　一下课，江景明就迫不及待地冲向沈辰口中的圣地——崇艺楼，发现好几间教室都锁着，里面隐约能听到“叫地主抢地主”，看来沈辰所言不虚。
　　他随随便便找了一间，反手上了锁，光明正大地走进去瘫在椅子上，摸出手机，随手点开了一个游戏。
　　九月正值盛夏，窗外的热浪一股股往教室里涌。
　　江景明把手机扔在桌子上，起身去开空调，结果发现电卡不知被哪位孤儿给拔了。
　　算了，来都来了。
　　他祭出了老一辈所口口相传的名言警句，安抚自己坐下来好好把这局游戏打完。
　　好巧不巧，又碰上了奇葩队友。江景明惊奇于这中单明明自己菜得要命，是怎么毫无心理负担地疯狂喷别人的。
　　“打野你是不是有大病？卖队友呢？”开局二十分钟，手机的扬声器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江景明眉眼里满是烦躁，开麦道：“不卖你卖谁？跟你一起送人头？”
　　“孤儿吗你？会玩吗？球球了不会玩就别玩。”这中单还矢志不渝地喷着。
　　“我就孤儿怎么了？玩得比你好吧？不肖子孙怎么还管起你爸爸打不打游戏来了？”江景明嘴角勾了勾，波澜不惊地回敬了回去，顺手又收了三个人头。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其余三人也看不下去了。
　　“中单你怎么乱喷人呀？菜就算了，嘴还这么脏。”
　　“就是，是天天在厕所里吃出来的吧？”
　　“球球了别再送了。”
　　中单估计被气到了，他冷笑了一声：“好，你们自己打，老子恶心。”
　　然后这孤儿竟然真的在泉水转圈圈，不时放出一个虎虎生威的大招，既不能举报他挂机，又不会有任何输出。
　　江景明低低地骂了句脏话。
　　少了个中单，特别是这中单前期送了不少还老是吃其他队友经济，哪怕江景明Carry全场，这局排位还是输得很迅速。
　　“没我不行了吧？儿子们。”这孤儿中单愉快地说着，退出了游戏。
　　我操！什么人啊！
　　江景明心里有团火在熊熊燃烧，偏偏这破教室还没空调。校服很快被洇湿了一大片深色的痕迹，布料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他闭上眼，试图稍微平复一下。
　　·
　　这时传来一阵琴声。流畅，轻快。像泉，汩汩往外涌着，带着凉意。
　　不说瞬间熄灭了他心中的怒火，至少降温了不少。
　　他听了一会儿，这曲子应该挺生僻的，没听出来是哪首。虽说音乐室有人弹琴并不奇怪，但这位同学确实弹得不错。
　　换做平时，他肯定是懒得去一探究竟的。不过现在正好挺闲的，也没其他任何想做的事。
　　江景明又睁开了眼，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走廊上空荡荡的，连个鬼影也没有。只有音符在跳动，欢快地把他往走廊尽头引。
　　琴声在最后一间教室那里最清晰，莫宁可以肯定是从里面传来的。他迟疑了一下，没有进去。
　　走廊的采光不好，饶是外面的阳光还很毒辣，光线也很暗，闷闷的，像个蒸笼。
　　江景明斜斜地倚在墙上，缓缓闭上了眼，任凭这涓涓细流冲刷过他疲惫不堪的身心。
　　就是很累。不想动。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运气都太背了。
　　就连琴声停了，那位弹奏者从他面前走过去了，他都懒得掀一下眼皮看是谁。
　　·
　　突然，手机发疯似的，震个没完。他不耐烦地戳开，清一色全是沈辰发的。
　　沈辰：【十万火急！】
　　沈辰：【好像没人告诉你对不对？】
　　沈辰：【今晚六点半周考。】
　　沈辰：【不到会死啊啊啊！】
　　沈辰：【快回来！】
　　沈辰：【今晚周考今晚周考今晚周考！】
　　沈辰：【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这波操作，这兄弟也很自来熟了，万一自己是个和莫宁一样脾气的，估计这兄弟周考开始之前就得被削死。
　　江景明怕这货继续刷屏，耐着性子回了个“收到”。
　　应该问题不大，不是还早吗？
　　结果他扫了一眼时间，瞬间不淡定了——还有一分钟就开始考试了！
　　江景明一把拎起书包，一跃而起。
　　·
　　九月的天黑得还是很晚，此时太阳略微有些西斜，橘黄色的光柔和地铺满大地。
　　越往外跑，就越亮。
　　冲到崇艺楼出口时，正好看见有个人逆着光在前面悠悠走着。白长了的两条大长腿不紧不慢地迈着，就像生来不知道什么叫跑一样，硬生生走出了参加晚宴的态度，慵懒而漫不经心，根本不像个活力四射青春洋溢未来无限的中学生——倒像某个时装周上的顶级男模。
　　江景明的脚步稍放慢了些，迅速瞥了眼他的脸。
　　——很好，是那张看见了就条件反射想笑并且会感到尴尬的熟悉的帅脸。
　　“同桌！”江景明喊了句。
　　对方略一点头，算是回应。
　　“快考试了，你去——”江景明的脚步没停。
　　此时两人正好擦肩，莫宁的声音就在耳边：“周考就不回去了。”
　　江景明觉得自己真撞见鬼了。
　　不是说好不周考就会死的吗？看莫宁这样子，是惯犯了吧？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根本来不及后悔为啥不干脆不考了，既然已经在半路上了，他只是又加快了速度，拿出了运动会冲刺的气概。
　　阳光给万物镀上金色，少年奔跑时有风。
　　·
　　等江景明赶到时，考试已经开始了。他在全班的注视中冲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出所料地发现莫宁的位置空着，莫名觉得自己很狼狈。
　　他随手把书包挂在书桌侧面，闭上眼睛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和心情。
　　没事，学霸的天职就是考试——
　　教室里书写的沙沙声，同学的咳嗽声，甚至他自己急促粗重的喘息声，都在看到试卷的一刻尽数消失。
　　是数学，题有点难度，但对他来说还是挺轻松的。
　　他随手抓了支笔，转了两圈，算是活动手指，随即开始奋笔疾书，只分别在填空题和大题的最后多做了会儿，但还是很顺利地解了出来。
　　一个半小时，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说起来，他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他就是个普通学霸，真做不到一小时做完并拿满分。第二，他一直认为真正的努力型学霸应当认真对待每场考试，因此除了真的特别想装逼的时候，他从不轻易提前交卷。
　　所以最后半个小时，江大学霸老老实实地把前面所有不确定的题全重算了一遍，最后又粗略地通篇浏览了一遍。
　　完美。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搁了笔。
　　·
　　在交卷铃声响起时，莫宁终于叼着个蛋挞，从后门晃进来，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的白卷写了个名字，甚至连选择题都懒得蒙一下，就这么面不改色地交了。
　　沈辰虽然座位离得远，但一直用充满鼓励和欣慰的目光看着莫宁，就差来一句“你写了名字，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连提前交卷都舍不得的学霸江景明，其实在心情不好想溜出去放松的时候也交过白卷，也没太惊讶。
　　“玩去了？”江景明淡定地问。
　　“嗯。”
　　莫宁低垂着眸子，鸦羽般的长睫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显得越发清秀。特别是他慢慢地吃着蛋挞的样子，安静又温柔，叫人根本想不到他打起架来有多狠。
　　“我就是回来跟你说一声，”他咽下一口蛋挞，“外套你直接送到佳佳超市，我跟人约了架，不方便拿。”
　　江景明想起他昨天一副但凡有根钢管在场的一个都跑不了的架势，迟疑道：“是昨天那几个人渣？我跟你一起吧？”
　　莫宁风轻云淡：“不用，我有小弟。”
　　江景明心说，合着我是来抢你小弟饭碗的？
　　·
　　江景明郁闷地抱着衣服去了佳佳超市，站在店门口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去面对那能活活尬死人的场面。
　　啧，昨天才吵了架，今天就又来啦？
　　画面太美不敢看。
　　出乎意料的是，柜台后面坐了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姐姐，全神贯注地盯着笔记本。一头金色卷发高高束起，妆容和巨大的金属耳环一样夸张。虽然是辣了点，但出乎意料的好看。
　　江景明屈起修长的手指，在柜台上轻轻叩了叩。
　　“哦，换外套啊？扔这儿吧。”她抬头扫了江景明一眼，不拘小节地随手一指，“我叫杨柳，莫宁管我叫杨姐。”
　　江景明顺着她的意思，叫了声杨姐，又说了自己的名字。
　　杨柳点点头，目光又移回了屏幕。“你昨儿和莫宁打架去了？”
　　江景明笑笑：“是啊，他打得蛮不错的。”
　　“是挺不错的。就是不太看人。”杨柳也笑了笑。
　　江景明心说，可不是嘛，差点一拳揍我脸上。
　　“得，今儿我手头还有事，”杨柳摆出送客的姿势，“这店就是我的，如果我在的话也是我守，有空常来啊！”
　　“行！”江景明利索地答应下来，心中了然昨日大妈突变今日美女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走出超市，习惯性地抬头看向自家楼上，窗台不出所料黑成一片——没有人在等他回家。那位整日待在所里研究的老妈没有回来。
　　他轻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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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佳超市里。
　　“杨姐，借点药。”莫宁挽起了裤腿，露出了一大片血呼啦差的擦伤。
　　杨柳从柜台底下摸出来一瓶所剩无几的医用酒精，问：“又摔了？”
　　莫宁点点头，轻车熟路地消了毒，眉头因为疼痛微微拧起。
　　“你自己小心点，跟人打架不受伤，反而摔路上了。”杨柳又心疼又好笑，“你看看医药箱，全是你在用。”
　　莫宁笑笑说：“再等几天中秋节，我下厨，请你和大刘吃饭。”
　　杨柳一脸嫌弃：“谁要他来啊……”
　　“不请他请谁啊？今儿个他帮我不少。”莫宁故意说，“他可说了，就想和你一起吃饭。”
　　“行行行！”杨柳装作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却没藏住偷偷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