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光》卡一

3、第 3 章

　　九月的C市，正值盛夏，骄阳似火，蝉鸣阵阵。
　　即使是以绿化好而著称的二十中老校区，也热得人汗流浃背。
　　行道树下，一个清冷的身影越发显得格格不入，又因过分好看，引得其他提前返校的女生频频回头。
　　一身再简单不过的夏季校服，微长的头发被汗浸湿，软软地贴在额前，明明很清秀乖巧的长相，却仍是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像烈日下的冰。
　　莫宁全然不顾女生们的目光和议论，塞着耳机，垂眸，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打字。
　　平时为了不暴露他得贴上去才能看清屏幕的现实，他一般都会用读屏软件，所谓的低头看手机也就只是意思意思，不看也可以的。
　　莫宁：【到了。】
　　沈辰：【莫哥你在哪里？我快晒死了！】
　　莫宁：【。】
　　沈辰：【我知道这个学校很小但我就是没看到嘤嘤嘤。】
　　莫宁：【。。】
　　阳光透过层层枝叶洒在他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缓缓抬头，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走路姿势……应该是那个傻子吧？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拍了拍正在埋头打字的沈辰的肩。
　　“我去！”沈辰忍不住大叫出声，随即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莫哥怎么是你啊？”
　　“……”
　　·
　　去教室的路上，沈辰一直喋喋不休，活像更年期妇女：“诶，莫哥，你不知道，最近又有好多小姐姐找我打听你的事。”
　　“我号是你给出去的？”莫宁微微一笑，空气骤然凝固。
　　“不是啦哈哈哈。”沈辰笑得很心虚，“莫哥你看这太阳真好哈哈哈。”
　　“……”莫宁向来讨厌社交账号被好友申请轰炸，这次号被泄露出去后他干脆把□□了。
　　好在沈辰还算有点良心，没把他微信号一并给出去了，不然以莫宁的性格，沈辰真得提着头来见他了。
　　重逢不过短短几十秒，天就被聊死了两次。沈辰相信事不过三，再开口时显得小心翼翼。
　　“说到小姐姐，”沈辰把手机打开给莫宁看，“莫哥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期末考试的时候差点没把表白墙给炸了？”
　　众所周知，莫宁作为二十中校霸兼校草，让女生们尖叫不停但无人敢靠近，直到期末考试，其他班的女生们才有了千载难逢的考场邂逅莫宁的机会。
　　沈辰看着莫宁淡淡的模样，痛心疾首道：“莫哥，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考试的时候看你去了，有多少女生考砸了？你却这样糟蹋她们的心意，连表白都不带看！”
　　“哪有。”莫宁说着，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
　　满满一屏，全是在表白莫宁。以及——另外一个叫江景明的人。
　　沈辰迅速察觉到不对，忙把手机拿过来打字。
　　沈辰：喂，那个江什么的怎么可能有我们莫哥好看！
　　“……”莫宁第三次沉默，与此同时，沈辰头上挨了重重的一下。
　　“莫哥我错了。”沈辰认错认得比谁都快。
　　然而没过一会儿，沈辰又忍不住分享八卦的欲望，在死亡线上疯狂试探：“不过我觉得他是真没莫哥你帅。”
　　见莫宁没多大反应，沈辰得寸进尺：“还有还有，他是从一所贼牛逼的重点高中转到我们班的，但他们学校的女生居然追到我们学校表白墙来了，你说气不气？但为了我妇女之友的地位我还是想和他打好关系的……”
　　“我们班？”莫宁挑了挑眉，抓住了重点。
　　“是，就是我们班。”难得让莫宁对八卦感兴趣，沈辰有些小激动，“听他们学校的女生说，成绩很好。”
　　“哦。”莫宁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样子，“反正我倒数。”
　　沈辰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踩莫哥雷区了。
　　莫宁，一直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颜值逆天，战斗力逆天，平时没人管出手也阔绰。明明可以成为青春偶像剧里完美无缺的男主，偏偏他日常视校规为虚无之物，有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成绩也一塌糊涂。
　　这个高中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文科在全市也是数一数二，不算太好考。也不知为何莫宁是怎么考上的。
　　鉴于他平时的不良表现，暗中有人嚼舌根说他是走后门进来的。不过这丝毫不妨碍在这群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女生眼里莫宁的校草兼校霸的美好形象。
　　这位名叫莫宁的少年，简直是全校少女的梦啊！就是……平时他都像块冰一样冷冷的，别说女朋友了，连个正常的男性朋友都少有。同班的体委沈辰就得算一个。
　　“哦对了燃哥，”沈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不是一直没同桌吗？”
　　莫宁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有了。”
　　·
　　教室里的某人打了个喷嚏。来新学校的第一天，怎么这就感冒上了？
　　江景明换了个姿势，继续懒懒地趴在桌上，不想动弹。
　　昨晚一直梦到英雄救猫的黑影先生被人堵了，睡得一点不踏实。这直接导致了他睡过了头一路狂奔到学校，现在困得不行的事实。
　　虽然江景明的睡眠质量一向挺好，但教室里闹哄哄的，窗外的蝉鸣还没完没了，能睡着才怪。
　　况且老是有女生对他指指点点一脸花痴，让他心烦意乱。
　　身侧传来拉动椅子的声音。江景明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睡眼朦胧。
　　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个帅哥，浑身一股子痞气，明目张胆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耳朵里还塞了一对白色耳机。
　　怎么……有点面熟？
　　操，这不昨天那黑影吗？
　　他定了定神，瞌睡瞬间醒了一半。
　　对方却跟没看见他一样，闭目养神。
　　江景明忍不住了，中规中矩地打招呼道：“你好，居然能在这里遇到。”
　　我以为以你这身手不会是重点中学的学生。江景明默默咽下了后半句话。
　　莫宁听出了这是昨晚那连猫都救不利索的小子，抬手摘下白色耳机，淡淡道：“是挺巧。”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江景明自己昨晚的种种尴尬行径一股脑涌入脑中。索性趴下，准备继续装死。
　　另一个男生却熟门熟路地走过来，摸出手机，笑呵呵的：“小哥哥，加个□□吧？”
　　黑影先生的目光缓缓移开，隐隐带着鄙夷。
　　这个男生瞪了回去，可惜怂了点，放的话却很骚：“莫宁，我知道我很好看，但新来的小哥哥更好看。”
　　看来昨晚的黑影名叫莫宁。江景明迅速检索出了有价值的信息。
　　看着莫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江景明暗爽，利落地报了□□号，然后准备摸出手机同意刚发过来的好友申请。
　　·
　　“沈辰！”江景明正要问备注，突然被门外一声大喝吓得一抖，手机顺势又滑进了兜里，没能摸得出来。
　　一个又矮又胖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一把夺过了那个男生手里的手机。
　　“干什么呢！”这个中年男人声如洪钟，加上这身材，目测是校领导。这个叫沈辰的男生脸都白了。
　　“他联络家长。”莫宁早已不慌不忙地收好了手机，冷静地替沈辰回答道。
　　“联络家长？”中年男人挂着和蔼到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按亮了屏幕，扫了一眼，正好是加好友的界面，“你骗谁呢？”
　　莫宁把脸别开了，一副“你自己不设锁屏我有什么办法”的样子。
　　沈辰抖得更厉害了。
　　“加谁好友呢……”中年男人四下环顾了一圈。沈辰是和莫宁沆瀣一气的主，不可能没联系方式。而唯一可能的就是刚转来的江景明——这个超级学神。
　　沈辰是吓得够呛，江景明在旁边憋笑快憋疯了。这中年男人英年早秃，偏偏还把周围仅剩的一圈头发留得特别长，往中间梳，企图遮盖住事实。但毕竟中间光滑得连苍蝇都会摔倒，他每说一句话都会抬手捋一下头发，防止露出他的秃顶。
　　还不如戴假发呢。江景明实诚地想。不想炮火突然转向了他。
　　“要是你带了手机的话记得关机，放学再拿出来用。要是非要查题也是可以的。”中年男人对着江景明笑得几近慈祥。然后冲沈辰撂下一句狠话，带着战利品扬长而去，“剩下的等你家长来再训你！手机，收了！”
　　就是被训一万遍江景明也能面不改色受了。但让上一个学校的全体教职工恨铁不成钢惯了，头一次享受好学生的待遇，有点受宠若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是年级主任，姓王，”沈辰靠过来小声道，“必杀技——请家长。”
　　江景明沉痛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慰藉。
　　“放心，哥们儿只要记得给我多烧点纸就好。”沈辰配合地握住他的手。
　　·
　　烧纸。
　　莫宁怔了一下，转而又回复了嘴欠本性：“没事，你长辈我替你记着呢。”
　　沈辰转头白了莫宁一眼，又继续一副对江景明掏心掏肺的样子。“哥们儿，看你才来，对这儿还不熟。我要不给你讲讲？”
　　“那敢情好。”江景明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沈辰咳了一声，又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了介绍：“我们这个班氛围挺好，没什么小团体，也很友善。“
　　江景明点头，表示了解。
　　沈辰看了莫宁一眼，发现他又把耳机塞回去听歌了，这才凑到江景明耳朵边小声说：“但你同桌是校霸，名为莫宁。记着别惹啊。”
　　江景明有些震惊，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能当校霸了。
　　沈辰直起身来，接着光明正大地介绍：“我们班的班主任，姓任，很年轻，教语文的，思想很开放，口碑极佳。”
　　“没事，随便什么老师，除了体育老师，还没一个瞧得上我。”江景明一脸感慨状。
　　·
　　江景明临睡前看了眼手机，发现沈辰的签名改成了“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很帅”。
　　亏他之前还自信且天真地以为没人能比他更骚？
　　就在他趴下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一只脚好不容易踏进梦乡，有人捅了捅他的胳膊肘。
　　江景明的起床气大得很，特别是在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
　　“干嘛！”他习惯性地吼了一嗓子，一时没控制好音量。
　　下一秒，江景明后悔了。
　　教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人，全班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了他，讲台上的年轻女老师也诧异地看着他。
　　操，他居然睡了那么久？
　　“怎么不叫我？”江景明磨牙。
　　莫宁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这位小朋友，第一，你这么大了我没义务叫你。第二……”
　　他轻轻一笑：“我没叫你的话你能醒吗？”
　　江景明想吃人。一口能吃两个莫宁小朋友的那种。
　　“莫宁小朋友，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小朋友的。而且，叫我名字。”他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我不知道你名字。”莫宁淡淡道。
　　其实他平时完全不会理会这些怼人的话，今天……也算是被某乌鸦嘴说中，真成小朋友了。
　　江景明在他的教科书一角点了点。莫宁猜是名字，但他是真看不清。
　　“看不到。”为了掩饰，莫宁故意说得和挑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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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台上穿着碎花长裙踩着活力四射帆布鞋的任老师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通情理，在全班的哄笑平息后干脆让江景明上台做个自我介绍，算是替他解了围。
　　也正好让他能告诉连这个斗大的字都看不到的莫宁，他叫江景明。
　　江景明起身大大方方地走上讲台，抓起粉笔，黑板上卧下了龙飞凤舞的“江景明”三个字。
　　不丑，但笔锋几乎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张扬得过分。
　　他随手一扔，粉笔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回粉笔盒。
　　“江景明。”他瞪着莫宁，说得很简洁，也很咬牙切齿。
　　“鼓掌！”不明所以的沈辰带头鼓起了掌，一时间掌声雷动。
　　江景明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走向了莫宁，虽然莫宁还是面无表情。
　　·
　　“我磕到了！”他俩的后桌，一个矮矮的女生激动地向同桌的另一个女生分享磕cp的喜悦，“校霸和转学生的神仙爱情！”
　　莫宁的听力一向很好，这一耳朵听得是猝不及防。
　　“你刚刚说什么？”他转过去，淡淡地问。
　　“我我我……我没说什么。”那女生简直快要哭了。
　　带不带你这么借校霸之位恐吓同学的！江景明显然没听到前因后果，飞快地扫了一眼后桌两人的书封面上的名字，单纯打哈哈道：“田心成、曹若羽是吧？你别怕他，他人挺好的。”
　　“你了解我吗？小朋友。”莫宁对着江景明准确地翻了个白眼。
　　江景明低低地笑：“小朋友，小心别被我吃了。”
　　？？？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虽然田心成和曹若羽瑟瑟发抖但还是用尽全力在心里尖叫这俩也太好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