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光》卡一

2、第 2 章

　　意料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小猫安然无恙。
　　因为一个黑影冲出来，狠狠地撞向大金链子。
　　大金链子倒地后，黑影又是狠狠几脚，大金链子没能再爬得起来。
　　·
　　“你谁啊？找死？”另外三个小混混发狠问道，却明显不敢上前。
　　又来？江景明突然有点想笑。
　　这群人渣除了装装样子，还会什么？
　　“你爷爷。”那黑影淡淡地说。声线清冷，是个和他一般的少年。大夏天的还穿着件外套，黑色的长裤和靴子衬得整个人都酷毙了。
　　江景明真的笑出来了。
　　·
　　那黑影和他一个类型，没管他们人数优势，也没管他们的攻击，一言不发地几下就又收拾掉了一个。
　　快，准，狠。就是路子有点野，不像自己这种从小上格斗课的那么一板一眼。
　　“你有病吗？帮忙啊！”那黑影一边和乞丐装过招一边冲这边大吼了一声。
　　江景明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不比之前在学校混日子时吃瓜一样地参与打架，赶紧上了。
　　多了个高人后，形势急剧翻转。那四个人被揍得很惨。
　　但江景明打得心不在焉，频频回头看小猫，生怕小猫又出什么事。
　　——直到突然觉出一道劲风直奔脸上而来。他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堪堪接住了这一拳。
　　饶是如此，手还是痛得一麻。这一拳要是真揍脸上了，估计没一周还真见不了人。
　　“操，你敌我不分？”江景明认出了是那个英雄救猫的黑影，错愕地吼了一句。
　　“抱歉。”那人淡淡地说。
　　就这态度？
　　“你挥拳之前不看人是吧？”江景明心里冒出一团无名火，继续吼。
　　地上躺着的四个小混混挣扎着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趁机跑路。
　　两人对峙着，默契地没追。
　　过了两秒，巷子里就空荡荡的就剩他们两个了。
　　“是，我不看人，但是要不是老子出手，香巧今个儿有点事我拿你问话！”黑影的狠话放得毫不留情。
　　“哟，吼吼得了啊，揍了人就这态度？”江景明也来气了，“香巧？是你的猫吧？老子好心救你猫，还没质问你干嘛不好好管好自己的猫！”
　　“不是我的猫。”黑影冷冷地说。
　　江景明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说，香巧不是我的猫。”黑影一字一顿地说，“这名儿我刚想的。”
　　“……那你挺牛的。”
　　·
　　黑影没理他，自顾自地蹲下，看样子是在给猫做检查。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猫，而是用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捏过香巧的每一处骨头。
　　“你还真有个性，检查都不用眼睛。”江景明好笑地说。
　　黑影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摸。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儿有点肿，形状不对。”
　　“我来。”江景明也蹲下，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观察了一下，又轻轻捏了捏，“骨头没事。问题不大。”
　　“猫的你也会看？”黑影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些暴躁以外的味道。
　　“我解剖过的哺乳动物，”江景明顿了顿，“可多了。”
　　“解剖？”黑影一下子弹了起来。
　　“是啊，解剖。”江景明叹了口气。
　　这反应也太激烈了。用脚指头也能共情到黑影的紧张。
　　“我学生物的。”江景明赶在黑影把他当虐猫人渣一并收拾了之前淡定地解释。
　　黑影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蹲下来说：“起来吧，可以回去了。”
　　正想应，听见他又说：“下次再遇上坏人记得先躲。”
　　江景明这才意识到他是对猫说的，气不打一处来：“躲不掉怎么办？”
　　黑影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那就没办法了。”
　　江景明再次无语。“你就不能说些一辈子保护它的话吗？人家好歹安心点。”
　　“一辈子那么长，你来负责？”黑影怼了回来。
　　……好像挺有道理？不行气势不能输。
　　江景明就这么瞪着黑影，看他若无其事地拍拍小猫的头，目送小猫重新钻进黑暗里。
　　·
　　“还不走？”黑影问。
　　江景明花了两秒确定了一下这是对他说的，又因为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又愣了两秒。
　　黑影见江景明没说话，不耐烦地怼他：“等我送你回去呢？小哥哥。”
　　“不是，”江景明闭上了眼，艰难地开口说，“这儿巷子太多了……所以……”
　　黑影深深地吸了口气，大概是在考虑这人是不是智障。然后他吐出这口气，说：“走吧。”
　　·
　　十分钟后，当江景明拖着行李箱再次回到光亮的包裹中时，简直想仰天长啸。
　　就连前面这个穿着后背带骷髅头的黑色外套的黑影先生都可爱了起来。
　　特别是之前看得烦得不行的街道，亲切而充满魅力。
　　……至少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渣要他去收拾。
　　满满的愉悦让他改变了一路上在黑影身后两米远的相对位置，跑到黑影面前道谢。
　　“嗯。”黑影不咸不淡地应了。而看到脸的瞬间，江景明原地愣住。
　　黑影的脸很清秀，但挺直的鼻梁又带着硬气。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没有聚焦，眼神迷离，特别有朦胧美特别拽。
　　卧槽，帅哥！！！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小迷妹附体，然后悲哀地听到自己把这两个字感叹出了声。
　　黑影似乎正直直地盯着他，没说话。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明明是两个正值年少轻狂一起见义勇为的新时代少年，干嘛搞得跟粉丝见面会一样？
　　不不不，这位“小迷妹”太不够意思了，只吼了一嗓子。这位“大明星”也是的，太高冷了。不像不像。
　　但是……还是好像粉丝见面会！
　　江景明发现自己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改不回来了，只好疯狂憋笑。
　　但笑这种东西一向不留情面，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你是不是真的有病？”黑影叹了口气。
　　“嗯。”江景明咬着唇，继续憋笑。
　　然后黑影先生的嘴角也终于忍不住一寸一寸扬了起来。
　　“我哪里帅了？”黑影问。
　　“真的特别帅，特别是眼睛，贼有深度。”江景明实话实说。
　　他没注意到黑影先生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只有晚风裹挟着他一个人的轻笑飘出很远。
　　傻乐够了，江景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这位的脸色不对。“生气了？”他试探着问。
　　“喂，你身上这么多血，回去没事？”黑影没接话，而是问起了一件正经事。
　　平时江景明都是一个人住，真一身血回去也没人看到。到今晚谢琴会回来……更何况上次打架才出了事……
　　最后他想了想，目光落在了黑影的外套上。
　　黑影却好像全然不觉他的目光，仍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咳咳咳，”江景明被逼无奈，只好再一次开口提出了不合理诉求，“你可不可以把外套借我一下啊……”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借给你？”黑影挑眉。
　　“因为你是好人啊。”江景明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自己还真是有病，得，人还没认识，就先给人发了张好人卡了。
　　黑影气笑了：“揍了你一拳又跟你对吼，还是好人？我看上去难道不是个小混混？”
　　“可能是因为你救了那只小猫——是叫香巧对吧？”江景明一本正经地说，“哪有你这么正义的小混混。”
　　这话显然让阴晴不定的黑影先生心情有所好转，脱下了外套递给江景明。
　　江景明没再多客气，穿上了。他就比对方高了大概两三厘米，外套的大小很合适。
　　……就是这装饰用的骷髅头有点格格不入。
　　不过这大夏天的，居然还能遇到一个非得穿着薄外套的中二少年，也确实是有缘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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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你揍我一拳，我借你一件衣服，算两清了。”江景明拍了拍黑影的肩，“我赶明儿还你。”
　　黑影不明显地往后避了避，僵硬地朝一个方向点了点头：“放到这家小超市就行。老板和我认识。”
　　江景明顺着看过去，差点没噎住。佳佳超市——可不就是今天去借电话的那家嘛。
　　看不出来，这黑影先生的交友品味还挺独特。
　　江景明不动声色地和黑影先生告了别，心里却默默感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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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重新走到上了锁的自家掏钱装的单元门那儿时，谢琴已经等候多时了。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门已经开了。
　　江景明也就一言不发地推门进去，沉默地按了电梯。
　　“新外套？”谢琴不咸不淡地问。
　　“嗯。”江景明点头道。
　　谢琴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年轻人就是不怕热，冬天和夏天都这么穿。”
　　江景明干笑了两句，忧心是不是被看出了什么。
　　应该……没有吧？
　　好在谢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很快开始了另一个话题：“明天早上你就去学校报到，今晚早点睡。”
　　江景明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怎么处理身上的血迹。
　　谢琴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放江景明洗漱去了。
　　·
　　江景明欣慰地发现由于血止得及时的缘故，借来的外套一点没弄脏，就直接丢进了烘干一体的洗衣机。
　　至于满是自己鲜血显得分外壮烈的短袖，塞进不透明的袋子密封好之后，就被扔进了自己房间的垃圾桶。
　　然后他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个医药箱，熟练地对着镜子处理伤口。
　　啧啧啧，不愧是打架经验丰富，全过程瞒天过海天衣无缝。
　　·
　　三百米开外的另一条街上，莫宁独自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看着街对面模糊成一片光雾的路灯，心不在焉地听电话里父亲所谓的关心。
　　“莫宁啊，要开学了，你眼睛看不到，还方便吗？”
　　莫宁冷笑一声：“我谢谢您啊，我只是看不清，还没看不到呢。”
　　昏黄的光打在他的脸上，却也不能让他沾上半分人间烟火气。一半清秀俊俏，却冷冰冰的，另一半隐没在黑夜里，看不真切。
　　电话里的父亲似乎没听出话里的火药味一般，继续雷区蹦迪：“你是残疾人，爸爸呢也会尽力帮你，要是有不方便的地方一定要……”
　　莫宁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就不低头怎么了？
　　况且现在这一切，都是您一手安排的不是。
　　他烦躁地用力吸了几口烟，烟头的光忽明忽暗。
　　这时，刚才救的那只取名叫香巧的小猫喵呜喵呜地叫着，凑了过来。
　　莫宁感到了香巧温热的体温，顺手把烟掐了。
　　他本来就没烟瘾，只是今天莫名有些惆怅。
　　“喵~”香巧乖巧地叫着。
　　这个点了……街上没人了吧？
　　他叹了口气，把猫抱起来一直凑到眼前几厘米的地方，眯着眼睛费力地打量着。
　　香巧或许是对人丧失了信任的缘故，浑身紧绷，微微有些发抖，但还是很配合地任由他靠得这么近。
　　“香巧真好看。”过了好一会儿，莫宁才笃定地得出了这个结论，温柔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香巧紧绷的肌肉一点一点放松下来，虽然耳朵还是警惕地高高竖起。
　　“香巧帮我看着点别人啊！”莫宁开玩笑地说，“我不想让人发现我看东西需要凑这么近。”
　　他又想了想，说：“幸好你刚才趴地上的时候叫了两声，那戴着大金链子的胖子目标又这么明显，不然我还真的不敢保证能救你。下次记得先叫几声，明白吗？”
　　香巧又喵喵地叫了两声，算是答应下来。
　　莫宁却苦笑了一下，是因为自己。
　　他视力差到影响日常生活的事，也只有在这种漆黑的夜里，在一只小猫的面前，才敢放心地袒露出来。
　　“走了，带你回家吃饭。”莫宁招呼了香巧一声，领着它往街边一栋公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