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庄园/乐库]江海寄余生》包谷虫

4、第四章 库拉老师

　　立秋以后庄园迎来了雨季，淅淅沥沥的雨下了小一周，暑气尽数被浇灭。
　　摩乐乐换上了半袖，坐在地上看着两个假期归来的小伙伴吃吃聊聊，怎么也提不起劲。
　　“孩子们，怎么坐地上啊，多凉啊，快起来。”
　　大伯年纪大了，说起话来就不停，为了守护假期最后的清净三个孩子乖乖听话，等大伯走后又才没骨头似的倒在地上。
　　“乐乐，我觉得大伯老了。”多多先开了头，少少附和着。
　　摩乐乐盘腿坐在地板上，抿了抿嘴不说话。
　　夜间偷偷打游戏的时候常听见房间里传来咳嗽，放下手柄轻手轻脚摸过去，发现被子盖得好好的，不是因为着凉。据他所知，应该也没有生病。老年人的身体时常这样，明明好好的，因为年纪大了细胞代谢慢抵抗力弱，总是会感到不舒服。菩提近几年格外爱谈从前。以前谈得多的是红发骑士，现在已经转向小时候了。摩乐乐忽然也意识到，平时总对他管头管脚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霸道大人曾经也是个小孩，也会偷懒撒娇恶作剧，也会想朋友家人。
　　可这世人哪儿还有能再管着他的家人啊。
　　胡子掉，头发掉，掉得只剩三根毛。
　　儿时不知言语伤人，对亲人出言不逊，到头来还得让长大后的自己买单。他心里计量着年岁。不知自己长大以后大伯还能不能看见，会不会夸夸自己，为他带大的孩子感到骄傲。
　　不管这样，他现在一定很为瑞琪团长感到骄傲吧。
　　“喂喂乐乐，想什么呢，你作业做完了吗，后天就开学了。”
　　“啊...啊？”
　　完蛋。
　　多多少少将摩乐乐的慌张看在眼里，对视一眼，在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丢下一句“我们回家吃饭了”就跑了，完全不给摩乐乐挽留他们帮他写作业的机会。
　　所谓患难见真情，于是摩乐乐气鼓鼓地决定和他俩绝交半小时。
　　作业蛮轻松，暑假作业看起来一大本，要写的地方可真没多少，三个小时就能做完。不过正确率可就不保证了。
　　这是一个没有手机和其他过多电子设备的年代，大人小孩能玩的也就互相串门，要么在树荫底下纳凉吹牛。
　　像他这么大的小孩，社交圈子简单也固定，基本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误打误撞就莫名多了个新朋友。人越长大好像就越封闭，连小孩都不如了。他没有过多的时间和兴趣去了解复活的尾巴和分身的蚯蚓，他在意的事情说不上是一团糟，但也足够他折腾。
　　日晷影子渐渐短到消失的时候，他出去喊大伯回家吃饭。也许是嫌麻烦的缘故，菩提不再摆弄别人送的假发，这些年还是只钟情于草帽。
　　他把大伯的草帽扣在头上，一会儿折折帽檐一会儿拉下来遮住大半张脸扮酷。菩提慢悠悠地走在他旁边，未尽的话题又被提起，摩乐乐听得多了没兴趣，但仍然强打起精神。
　　“...啊哈哈，说到当年我忽然想起一位故人，是我多年的老同学老朋友。现在想来，唉，物是人非啊。”
　　“没关系的大伯，人总要向前看。”
　　“其实他本性不坏，只是不诚恳，嘴硬心软，也不怪别人都怕他，他就是那种性格。”
　　摩乐乐听着，觉得这人挺讨厌的。什么嘴硬心软，性格如此就可以伤害身边的人了吗。想归想，他还是劝慰道，“也许他不适合和别人相处，也许他就是喜欢一个人呆着嘛。”
　　菩提脚步顿了顿，终于也笑起来。
　　“他不喜欢的。”
　　不见面的日子里，思念反而汹涌起来。
　　摩乐乐随班里的男生去搬教材，撕开涂了一面油的生牛皮纸，一摞摞核对书单，他忽然瞪大了双眼。
　　“魔...魔法课程？”
　　“据说这学期有选修课，不过魔法课是我没想到的。庄园不是一直挺排斥魔法的吗。”有人接嘴，然后催他，“快搬书，都十一点了。”
　　他“嗯”了一声，打定主意要抢到魔法课，这样就有理由去找小男友给自己补习魔法，又可以有好多好多时间相处了。
　　要不怎么说早恋影响学习呢，你看小孩子总是忍不住要去想那个人。同学倒也还好了，偏偏是个大人。不对等的关系让他惴惴不安，生怕哪个举止动作过于幼稚被嫌弃，又惶恐没有过多的话题可聊。智商下降的时候他跑去图书馆翻史书，在家里翻书柜，把那些年里的大事小事以及相关评论都看一遍，确保自己不要太过于置身事外，好让他觉得有话可谈。
　　史书上当然没有他，左右是些庄园重建，还有红发菩提冲锋陷阵的故事；家里的旧报纸多数是稀疏平常的小事，过去的几十年和现在的几十年看来没有什么不同，人们还是会碰到自然灾害，然后手拉手一起度过。上次庄园下大雨淹了低处摩尔的家，他去做志愿者，帮助兔兔主编一起去采访安抚难民，看着记者们咔嚓咔嚓按快门，看着散着墨香味的纸张被白色的机器吐出来，整合成历史和过去的模样。
　　他在几年前的报纸上找到了他和小男友的报道，照片上的小孩笑得嚣张肆意，一点不像现在。被紫色法袍遮得严严实实的法师大人每张照片都很狼狈，可仍然乐此不疲。有一张照片上他嘴角磕破了皮，痛得他龇牙咧嘴的，第一反应是挡住镜头不要被拍下来。真是可爱极了，他偷偷把这张照片剪下来夹在魔法课本里，把报纸按日期放好在地上跺整齐后又放了回去。
　　选修课要等到下周才开，可是他等不及要告诉库拉他很快也会魔法了，于是又开始给库拉写小纸条。怕库拉注意力全被零食吸引，这次他把纸条藏进了他最爱吃的洋葱圈里。回复很快来了，纸条被调味料弄得脏兮兮的，笔迹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打滑，那人也没耐心再描一遍。
　　“干得不错。”
　　摩乐乐傻兮兮地笑，用纸巾轻轻擦掉调味料，将珍贵的回复小心放进抽屉里的铁盒子里，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不喜欢番茄味”。
　　盼着盼着，终于等来了第二周的周一。他在激动得午休时间都睡不着，倒不是因为他多喜欢魔法，只不过库拉是魔法师，他觉得离那人又近了一步，心里高兴。
　　小孩子啊，真好哄。
　　“库拉，”他趴在关了灯的教室给男朋友写小纸条，“我下午要上魔法课啦。”
　　他把脸埋在胳膊里偷笑，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数着分钟。
　　还有五分钟上课的时候他又收到了回复，简简单单一个字，“嗯。”没关系，一个字已经够他高兴好久了。
　　预备铃响起，在教室休息的同学差不多都醒了过来，在家午休的同学也三三两两回到了座位，摩乐乐直起腰，握着笔认真勾着书上导言划出的重点。却听得教室一片哗然，身旁的同桌吸了一口气开始狂戳他，弄得他横线划飞了出去，很不爽。
　　同桌在他抱怨之前抢先开口：“快看！怎么会是他啊！”
　　他兴致缺缺地抬头看向门口，一成不变的紫色蘑菇兜帽，涂得惨白眼下还有黑色倒三角的脸，不是库拉还有谁？
　　只不过他今日没有穿法袍，罕见得穿了正装，怀里还抱了本紫色封面的书。
　　他确信这是这学期的魔法课本，因为在上课之前他已经快把书翻烂了，他不可能认错。
　　那人不紧不慢地走到三尺讲堂上，放下书，在空中虚按了下手，底下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摩尔们都屏住呼吸安静地看着这个不同寻常的讲师。
　　“我，库拉，”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般喑哑，是他故意憋出来的坏人音色，尽管摩乐乐不是很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只要是库拉身上的，他都喜欢；他环眼台下，在看到摩乐乐的时候笑了一下。移开视线，他接着说，“都认识吧？”
　　一如既往地嚣张自恋。
　　“你们校长聘请我为你们讲授魔法课，一把年纪了老是求我我也不忍心就答应了。只教你们一学期，敢不及格的话，”他打了个响指，手心腾起一簇紫焰，笑得又坏又狡黠，“你懂的。”
　　满意地见到底下学生打了个寒颤，恶劣的大法师心情大好。他拉过凳子坐下，手撑在讲台上一个个扫着学生或紧张或害怕的面庞。
　　“听说其他课都有课代表，那我也选一个，就选...”
　　手指在虚空清点着，库拉假装犹豫不决。
　　“有没有自愿的小老鼠？”
　　摩乐乐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库拉假装看不见。
　　“没有自愿的我就不上课了。”
　　摸不准他到底又在闹什么，摩乐乐站起来晃了晃手，他还陷在“学生不听话好老师十分焦虑”的戏码中，直到摩乐乐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你瞎吗”他才条件反射地召出一团闪电恶狠狠回复“臭小鬼你说什么”。
　　教室重又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