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庄园/乐库]江海寄余生》包谷虫

3、第三章 心事

　　“我们算是恋人吗。”小孩没头没脑这样问了一句。
　　忙着做药剂的大法师依旧不理睬他，尽管摩乐乐知道他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忙，因为缺的那味药被他藏在了身后，那人让骰子去采新样了，于是手头空了下来，只是不愿意搭理小鬼，煞有介事地反复倒腾废弃药物。
　　“如果不是恋人的话，又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让我看着你呢。”
　　他的声音有些轻，和乐乐侠的状态截然不同。如果说乐乐侠让人想到太阳，那么摩乐乐就让人想到风和草地，想到晴天和嫩芽，温和的希望，跳脱的生机。
　　一个热烈直率，一个善良活泼。
　　和一人交往能得到双份的感受，真是赚到了。
　　库拉终于没法忽视掉他，“那你要怎么样。”
　　摩乐乐低头盯着地板上的咒语，拿脚去划，闷闷地回答，“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不行，”库拉冷静地拒绝，“老菩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打断你的腿——你还没敢让他知道这件事吧？”
　　小孩泄了气，垂头丧脑，弱弱提出诉求，“那我要每天都跟你聊天。我们可以打电话吗。”
　　啧，黏人的小鬼。
　　库拉斜睨了他一眼，从帽子上摘下一颗魔法珠扔给他；摩乐乐忙弯下腰捡起来：“有什么话写下来，扔这里面，我会收到的。”
　　摩乐乐不依不饶：“可你家里明明有座机，我家也有。你把号码告诉我，我每天就可以听到你声音了。”
　　“再得寸进尺我就把你扔出去吹风。”
　　坏脾气的男朋友威胁他，他知道库拉做得出来这种事，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时间不早了，把那味药还给我，快回家吧。不然又要被老菩提念叨。”
　　小把戏被人拆穿，摩乐乐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要走的时候忽然又转身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他，“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亲亲亲，亲了快滚。”
　　摩乐乐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凑过来的脸颊上蹭了一下，马上脸红着后退，“那，那我走了，你要记得回我信。”
　　“走走走。”那人不耐烦地挥手，甚至都没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十六七岁的小鬼谈起恋爱来最是黏人，简直恨不得每天每时每刻都要挂在恋人身上才好。年轻人心思单纯又精力旺盛，有了喜欢的人呀，就只有他了，怎么也藏不住，怎么也关不好。想他的时候眸子弯起，亮晶晶的；转瞬又因为几个闪过的念头动了气来了火伤了心，易燃易爆，像极了膨胀发热的水果罐头，“嘭”一下就爆炸了。
　　炸的不是很厉害的时候，会有甜甜的果香味跟着撒出来，弥漫在空气里，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有个脸红的罐头忍不住爆炸啦。
　　很美好。是独属于年轻人的美好。
　　库拉并不打算参与这份悸动，或者说，他懒得管，干脆放任下去，等罐子炸开了铁皮，果肉翻出来，他就丢掉旧的，不要就是了。
　　他向来很懒，也不喜欢付出。所以当桌面上出现小男友送来的第一封信时，他看也不看就扔了出去。
　　摩乐乐等了一个晚上也没等来库拉的回信。他在想是不是库拉忘记了，或者说是因为自己写的内容太蠢，不方便回复？
　　想累了，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拉仔将被他压在脸下的信纸拖出来，避免被口水打湿。那上面涂涂改改修改了很多措辞，有些地方因为划得太狠，破了一条缝。
　　拉仔叹了口气，抱起笔帮主人誊抄着。
　　他后面没再去找过库拉，库拉说要每天和他通信，他就等库拉回信。
　　有一天他突发奇想随手捡了片花瓣和着信一起送过去，虽然还是没等来回信，可他一整天都是乐滋滋的，幻想着小男友发现今天多了份礼物会不会有一点点开心。
　　自那以后他开始每天给库拉送东西，有时候是零食，有时候是游戏带。他猜测着他的喜好，在空白中守护虚无。
　　终于有一天，他的桌上也出现了纸条。他开心地拾起，惊讶于库拉字体竟然意外地工整:不喜欢番茄味。
　　“他回我了他回我了！拉仔！”少年高兴地捧起自己的拉姆转圈圈，面上欣喜无论如何都掩藏不住，“太好啦！”
　　所有的坏脾气都是被惯的，这点他以后才了解到。
　　彼时的少年刚刚不过十七八，又哪里擅长什么情爱。
　　他手摸上胸口。心室里跳动的器官回应着他，他忽然摸不清自己是十七岁还是十四岁了。
　　库拉会不会在他开学前一天来找他，赖在一起待着呢。
　　少年刷着牙，嘴边一圈的泡沫。他伸手一抹给自己涂上了泡泡胡子，对着镜子傻笑。明年成年的时候，他应该也已经长出胡子茬了吧。年轻人总是对长大怀着莫名其妙的期望，好像只要过了那几天，他们就无所不能了似的。
　　库拉没有来，甚至为了避开他，他连坏事都没干。每当他化身正义登场的时候总是会想今天要跟库拉说什么，可是等待他的只有坏掉的农场、乱跑抓不住的红猪，还有被风吹走的气球。
　　“给，下次要记得抓好喔。”
　　他蹲下身揉揉小女孩的头，轻笑着安抚。
　　粉粉嫩嫩的小姑娘乖乖巧巧道了好，在他脸上轻啄一下，笑着跑远了。
　　他拳头捏起来。
　　少有的和睦回忆里，他托着腮等库拉化妆。
　　刚刚睡醒的大法师慢条斯理地打开粉扑。头发乱糟糟的，被他随便捋到了一边。乐乐侠帮他夹好，他也懒得理，半灰半白的脸上一双丹凤眼上挑，余光从镜中扫过他，看得乐乐侠呼吸一滞。他是标准的美人长相，皮肤因为常年居住在雪山不曾出门被藏得白皙，眼下一溜的黑色倒三角纹路。细软的笔刷沿着印记勾勒，慢慢晕染，将那淡黑抹得更浓，像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他迷失在夜色里，直到流动的黑暗化作雾水蒸发，青白色的天微微透了出来；心里的执念具象化，在极近的距离里，直面着脑中最深的渴望。
　　“傻了吗。”弯腰凑近看他的库拉勾了勾唇，轻笑。
　　他这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脸颊上突如其来的柔软却好像定身符一般，将他定在原地。
　　“走了，陪我去果园。”大法师懒懒地直起身，漫不经心地吩咐。
　　“啊？好....好！”傻愣愣的小超人重新清醒，傻笑着。库拉问他傻乐什么，他缠上来从后面扑上库拉把他举起来转圈圈，吓得库拉不轻——
　　“因为我开心啊！库拉库拉！我超级超级喜欢你喔——拉完枝以后我还会有亲亲吗？”
　　“你这小鬼烦不烦？快放我下来！”
　　过分，讨厌，不理人，说不要就不要。哪儿有这样的啊。
　　他决定去找他。
　　很奇怪，今天他不在家。
　　变身乐乐侠之后总感觉不大一样，也许是披在身上的盔甲给了他底气，又或者是体内蕴藏的无尽力量让他觉得安心。总而言之，当他唤醒正义之力并以其身份飞行时，他心中的顾虑、烦恼也一并消失了。
　　“这次非找到你不可。”他在心里默默说着。
　　金色光束穿越在摩尔庄园上空，流转的碎屑被气流冲散，很快又消失不见。超人忙碌的身影引起了庄园的警觉，艾尔警官在他第十五次飞过他身边的时候叫住他，问他发生了什么。
　　“啊，找库拉啊，是他又做了什么坏事吗？”
　　“不是不是，”超人挠着头，“只是好久没见到他，想要确认一下。”
　　“啊哈哈哈，乐乐侠还真是正义啊，连库拉这种人都放在心里。”
　　警官随口说的话却惹得他不快。他和艾尔寒暄了几句后离开了，估摸着今天是找不到库拉，干脆来到远离庄园的海域一头扎进水里。
　　咸湿的海水冰冰凉凉，像眼泪。
　　他记得上次和库拉坦诚相见的时候弄疼了他。娇生惯养的法师眼泪止不住地流，将气全发在他身上。他好言好语地哄着，舌尖卷去他泪珠。黑色倒三角的印记在这种时候褪了色缩了形，显得越发可爱了起来。他忍不住去亲。
　　又作又闹还无情的小恋人，又跑到哪里去胡闹了啊。
　　有一次见他变了装在卖冰淇淋，还有一次见他在街上装乞丐乞讨，甚至有一次他在电视上做虚假推销广告，钓到了年幼的他左顾右盼等送货上门，又不肯守时，最后被变身后什么也不知道的自己揍了一顿。大法师的娱乐项目总是那么丰富，身份也千变万化。无论男女贫富，他起了玩心就去扮。到底几岁啊，怎么比我这个未成年人都幼稚。
　　招惹了人又不负责，可恶的家伙，下次要你好看。
　　他面朝下浮在水面上，三两个气泡冒上来，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