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魔》歌詠鳥

12、十二.流浪的精灵（十一）

　　“啊！”迪丽雅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你怎么样？”温蒂关切地问。

　　迪丽雅却有些恍惚，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她们。

　　“我……”迪丽雅双目失神地望着温蒂，“我摔倒了，格罗瑞娅过来扶我，然后……黛芙妮拿出了魔杖，她试图阻拦向我们靠近的黑雾。”

　　说到黑雾的时候她打了个寒颤。

　　“可是她一下子就被黑雾吞噬了，格罗瑞娅去拉她，也被卷了进去，她推我——她推着发愣的我，叫我继续向前跑。”

　　如果——如果我没有摔倒！

　　如果我没有摔倒……她们就不会为了救我而死。

　　迪丽雅想着这个问题，她奔跑的时候一直在想，现在也还在想。

　　她想着，三个人中，自己永远是最不起眼的，没有格罗瑞娅那么美丽，又没有黛芙妮那么聪明，她们的人生本该大放异彩，可是偏偏——

　　“为什么……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迪丽雅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抓着温蒂的手臂，力道大得让温蒂发出了一声痛呼，接着琳迅速拉开了她们俩。

　　“是我害了她们……”迪丽雅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魔杖，她颤抖着手拿起了魔杖，一边还在重复着这句话，然后她将魔杖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

　　黑暗中耀眼的电光闪过，迪丽雅倒了下去。

　　——她使用的是雷系魔法。

　　其他人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已经惊吓到累了，没有力气再惊叫哭泣了。

　　他们将迪丽雅扶起来，让她靠坐在一棵树下，使她看起来还好好的。

　　温蒂捂着嘴发不出声音。

　　琳替她在羊皮卷上又加上了一个名字。

　　——迪丽雅·克罗夫特。

　　不知何时，温蒂的照明术到了时效消失了，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个，光明也不能使他们得到安慰了。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黑暗中有人问道。

　　“托拜厄斯教授那么久都没有来，是不是已经……”

　　“我好饿……”

　　温蒂再次施放了照明术，她没有再将光球丢出去，而是拿在了手中。

　　“我们这里，好像暂时是安全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朋友们，”温蒂清了清嗓子，“之前我听到有人说，这里是灵火鹿的领地？”

　　没有人回答她，温蒂笑容不变，坚持的问着，“对吗？”

　　然后一个学员慢慢举起手来，“我，我看到了牌子，上面这么写的。”

　　“很好，我相信大家都有给小组负责的灵火鹿取名吧？”

　　“是的，我们组的小鹿叫莎莉。”

　　“我们的是叫哈比……”

　　“好！这太好了，”温蒂故作高兴的拍了拍手，“现在我们这么喊，它们要是听到了，可能就会出来找我们。”

　　“可是，这会不会把……它们喊来。”

　　温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说，“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的朋友，事情还能比现在更糟糕吗？”

　　“大不了……我也不想活了！莎莉！莎莉！你能听到吗——”

　　“有小公主陪着，我死也值了！哈比——”

　　“你说得对！安娜！安娜——”

　　温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真心实意的笑容，她看向琳——

　　坐在她身旁的琳朝她扑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后心，接着一阵巨大的冲击力袭来，两人一齐向前翻滚着倒下。

　　温蒂一阵头晕目眩，但她迅速清醒过来，她把琳扶着坐起来，琳咬紧牙关似乎在忍受着剧痛。

　　“琳！？”

　　众人都被这场变故惊住了，他们看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人，他手中指向温蒂和琳的魔杖还未放下。

　　“凯文？”

　　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他们意识到了什么，迅速站了起来准备逃跑或是战斗。

　　——他也变成了黑暗仆从，和饲养园的管理员一样。

　　琳终于熬过了那阵钻心剜骨般的痛苦，她拿着短刀站了起来，像平常那样将温蒂护在身后。

　　“琳！不要勉强，”温蒂也站了起来，举着魔杖和她并肩站着，“我可以，我也可以保护你。”

　　但是紧接着，她们更多的同伴都遭到侵蚀，变成了黑暗仆从。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遭遇这些？为什么不是别人？”温蒂听到有“人”说。

　　为什么？她也很想问为什么，是谁说的一年级更安全？灾难来临时更容易受到伤害不就是一年级么？

　　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会来救她们？是不是一年级因为过于没用就干脆被舍弃了？

　　温蒂控制不住地想着，她想责怪将她留在一年级的菲安洛，想责怪要挑起战争的阿诺德，想责怪不把她带回家的父母，甚至想责怪叫他们逃跑的托拜厄斯！

　　不逃跑！不逃跑是不是就会像那些人一样被黑雾吞噬！与它们融为一体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至少不需要活下来面对这样的痛苦境地！

　　“公主！”琳急切地抓住温蒂的手。

　　温蒂清醒了过来，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战斗，没有空胡思乱想。

　　七个人，除了她和琳，全部都变成了黑暗仆从。

　　琳并不会魔法，一般来说，剑士要比魔法师强，因为一旦魔法打空，剑士得以近身，魔法师就会必输无疑。

　　但人数太多了，琳再怎样厉害也只是个一年级生，况且之前为了保护温蒂还受了伤。

　　她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身上的伤口飘着不详的黑烟。

　　温蒂也仅仅只是能用水流击退这些黑暗仆从，她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其他的人全都被她抛诸脑后，此时她最恨的人是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琳又一次替自己挡下了攻击，温蒂被她保护得很好，如果没有温蒂，她是绝不可能躲不开这些黑魔法的。

　　温蒂咬了咬牙，几乎要冲出去跟黑暗奴仆同归于尽了，这样琳就不用再顾及自己，放心的逃走了。

　　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恐怕琳会扑过来跟着她一同死去。

　　突然温蒂听到了一声鹿鸣，她高兴地朝琳喊，“灵火鹿！我听到它们的声音了！琳！我们得救了！”

　　琳松了一口气，她看到远处灵火鹿们角上的火光，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然后在她的眼前变得模糊不清……

　　“琳！——”

　　“托拜厄斯教授！——”

　　菲安洛赶到时就看到托拜厄斯那高壮的身影缓缓的倒下。

　　“菲安洛，你来啦。”

　　他还是这句话。

　　菲安洛想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太重了，菲安洛怎样努力都没能使他坐起来。

　　托拜厄斯笑了笑，他想摆摆手让菲安洛不要再费劲了，但他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作罢。

　　“我保护了他们。”

　　菲安洛试图使用精灵族的治愈术，他知道没用，他以往从不做这些无用功，可他今天已经做了第二次。

　　——第一次是想要扶起托拜厄斯，但他其实知道他做不到。

　　“你知道，黑魔法是不可能治愈的，一旦被它缠上，它就会一直跟着你，让你带着无尽的痛苦死去。”

　　菲安洛的手一顿，但他还是把治愈光球送到了托拜厄斯胸口上，意料之中的，光球被黑雾吞噬了。

　　“你真的是精灵吧。”托拜厄斯望着他，他能感觉到黑雾正在吞噬着他的生命力，所以即使会让这个小朋友不高兴，他也问了出来，他穷其一生都在追寻的精灵，如今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无论如何也想去求证，也因此他并没有用疑问句。

　　菲安洛点了点头，他在托拜厄斯面前变回了精灵的样子。

　　托拜厄斯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睁大了些许，里面映着纯白的精灵，和他身后的漫天飞雪。

　　“精灵喜欢什么？”

　　“同人类一样，人类有可能喜欢什么，我们就有可能喜欢什么。”

　　“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总是喜欢在壁炉旁边还有在格瑞塔的课堂上睡觉，呃，我有去偷偷看过你，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只是好奇精灵的生活。”

　　“我喜欢吃甜食，喜欢温暖，喜欢午后的阳光，喜欢在夜晚出去奔跑，也——喜欢人类。”

　　“你喜欢人类？噢这可太好了！这是我身为人类感到最高兴的一件事了。”

　　“嗯，喜欢人类，喜欢托拜厄斯这样的人类。”

　　“哦孩子，我真希望能早点遇见你……”托拜厄斯的眼中终于变得湿润然后涌出了晶莹的泪，但他脸上依然带着笑，他是高兴的，也是遗憾的，“但是——也足够了，足够了，托拜厄斯·卡罗尔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有的。”

　　“什么？”

　　“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家乡，还没有见过其他的白精灵，还不知道精灵有各种各样的祭典，也不知道我们会怎样出生和死去——”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托拜厄斯看到菲安洛漂亮的紫色眼睛中涌出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他想，原来看着像雪一样的白精灵，眼泪也是热的。

　　雪花纷纷扬扬，真美啊，雪天的白精灵，托拜厄斯想着，然后他的眼睛渐渐的阖上了。

　　“你不再怕冷啦。”

　　菲安洛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了托拜厄斯失去温度的手，“我不怕，因为有远比寒冷更可怕的事物。”

　　他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包围过来的一团团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