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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第 295 章 ...

  •   ……那些污言秽语便是这人说的?
      困意猛烈,他险些又醉意朦胧睡过去,待到迟缓再睁眼人已被架起来了,当即便皱了眉。不舒服是自然的,他不喜欢被人碰,况且还是个居心叵测之人。
      “我就说这皮囊定然是个周正的美人,瞧这双眼,可谓是顾盼生辉。”
      顾盼生辉?就这泡了不知多少年酒的睁都睁不开的眼睛?他自个儿听了都觉得好笑。
      “那不是挺好?你便享用你的去吧。”
      吵闹!吵死了——醉汉脑中本就痛,又无端被打扰,眼下更是不悦。在感受到这些言辞下流之前……更多是觉得吵闹、难听。
      一挥手,反手将人推开了。
      “诶!”
      “还没醉死呢?竟还知道回手。”
      何处来的宵小,也敢找他不痛快?瘦子被自己推人的力道也给弹出去几步,脚下打着摆,后退几步摔到墙上,顺势靠住,道了声“滚”。连看他二人一眼都多余。
      “美人连生气都好看,真让人看得心痒。”男子不依不饶,又伸手出来,“我定会好好待你的……”
      瘦子脑子是酒灌地动不快了,但并非不能动,在那手又到眼前时,眸中杀意一闪而过——
      转眼间,噼里啪啦一通乱响过后,地上便“哎哎呀呀”躺了两个鼻青脸肿蠕动着的人。
      不是他动的手。瘦子挑眉的同时抬起眼皮,清醒了不少。一对长细剑眉下,黑瞳便是熏了醉意也的确是熠熠生辉。
      “光天化日,强抢民男,呸,不要脸的东西。”话语中是小童独有的稚气。
      似曾相识,恍若隔世……视线顺着那声音看去。
      小孩儿瞧着比以前长开了些,不过依旧肉乎乎模样。岁月似乎并未在他固执想要停留在稚幼模样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脚下踩的是与绣团花红衣配套的靴子,手中一把小折扇似也是合着他尺寸做的,替换了以往总握在手中的糖葫芦。与其说是风雅,倒不如说可爱更甚。
      “嗯?”小孩儿也看过来,甫一见她便面露困惑,随后试探一般问道,“谈容?”
      还未等到回应,他便欢快蹦跶开了,“是你对吧!!!我识得的——你气息都没变!”
      “还真是许久不见了。”被看穿身份的人靠在墙上,宛如没了骨头的一滩烂肉,嘴角抽动几下似要给他乡重逢的故人一个笑,却到底没能笑出来,“凤凰。”
      “你也真是的,怎么几年都不来消息?我还以为尊主真把你关到谁也寻不到你的地方去了呢。”凤凰来了劲儿,“这么说来,尊主呢?他没有同你一道吗?还是你又逃出来了?”
      他言语无忌,不知这一字一句都是往她心口戳的利刃。
      “好端端的你为何这般模样?为何落在此等境地?你的修为呢?是又藏起来了吗?尊主他……啊,也对,若他在,这二人眼下应当已经死透了呀。”凤凰言语间天真道。
      然这天真话语最是残忍,将那些不敢想起的往事尽数翻出。她眸色中像是被拿走了所有光芒,沉沉落寞。
      凤凰逐渐从这无言中品出其他滋味来。
      “不,不会吧……”缓缓松开拽住她衣衫下摆的手,颇花费了些时间去接受,忐忑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想的是哪样?
      “怎么可能呢?”
      ——他并非没有听闻过,甚至远远见过那场惊天撼地的雷劫。升仙雷劫之声势浩大,注意不到的都是少数。
      也并非不知道那场雷劫里,陨落了个仅差分毫便可登仙之人,只是从未将那人与识沂挂钩。可当下谈容的反应却让他不得不联想到那可能性。
      可……可那是尊主啊!那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死呢?
      凤凰这脸上难得看来少了些稚气,正经了不少。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那场雷劫当真只是寻常雷劫?尊主真的陨落于那雷劫?而谈容……她难道从那之后便一直这样吗?
      “尊主……你……”他也不知从何开口。既因为不敢相,也因为不敢再多刺激她一下。
      “虽在此处重逢是喜,”这么说着,她的脸色看来可不像是喜色,“但往事我已不想再提。你走吧,我也走了。”
      走?走去哪儿?
      “你不回茕莲吗?”他开口挽留。既然已经无处可去,不如回去。有他,还有好多好多人,总好过她一人在外头,混得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有我要做的事。”她却说。
      做什么?
      “酗酒么?”
      “这也是其中一件。”她倒不避讳,“有缘再见。”
      凤凰满脸疑惑在原地,倒也知劝不住她,目送那几乎满是酒气的颓败背影渐行渐远,终消失在僻静小巷尽头拐角处。
      此后再数十年、数百年,他再没见过她——
      世间之大,一生中擦肩而过之人何止千千万,而其中多少人,一生也不过就见那一遭。茫茫人海中与故人重逢已是难得。

      流光五十六年,越成国国君鎏光驾崩,享年七十有二。鎏光帝一生无所出,二十年余年前自宗家过继二女,悉心培养,视如己出。新帝为其长女成禾,时年二十有四,受命继位,改年号为瑞和。
      瑞和元年,国师苏容叹解归,从此再无人得见。
      白皙掌心上,衣冠烧成的黑灰随风飞洒而去,“你要的随风而去,随水而去,如你所愿。”女子声音也如飘渺而去的烟尘般轻扬,黑发仿佛流云般缚于脑后,松垮垮却不碍行动,潇洒却端正。
      “来啦?”
      林间走出一人,逐渐显露身形,看来不同于谈容一丝不苟,衣衫发髻无一不乱,形销骨立,满身酒气。
      “来了。”谈容轻拍掌心,将最后那点都付与东风。
      来人嗤笑了下,抬手,衣袖抹出半张素净的脸蛋,与她竟是长得一般无二,“比我预料的晚了些。”事实上,不是一些,而是很久。四五十年。
      “既是我一手扶持她上去的,的确该亲眼看她治国平天下,否则无法安心。”谈容转过身来,“如今鎏光已离世,我与朝堂便再无干系了。”
      “心慈手软。”另一个谈容道,“你要平乱、要安民,皆出于不得不爱世人,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可经不住那小孩儿劝说便留在她身边陪着走完一生,未免太过。还烧什么衣冠……你明知道她不会来生的,谁都不会来生,你不过是在骗她。”
      “她年幼被推上高位,无母家庇护,朝堂之上又尽是虎视眈眈之人,难免害怕,我护也就护了。如今逝者已逝,有些话就不必说了。”谈容道,“况且晚些与我见面还可多喝几年酒,你不该开心吗?”
      “话说的倒是一套又一套。”
      “何况你我现在见面又能如何……我至今没想明白,为何你我会变成两个人。”
      当年她晕倒在这山头,被停驻天阳都附近时刻关注异象的秦尘修一行人救走,醒来后便发现身边躺着个分身——
      “你问我,我便能明白?”另一人显然较她暴躁些,言辞间尽是讥讽,“转眼,近六十年都快过去了,你却长情,月月来此。”
      谈容看她,“你不也长情?日日与酒做伴。这般讥讽于我,有何意义?好像你对他便毫无思念一般。”
      此处早不似当年满目疮痍,多少年岁月过,春草重生,万物复苏。物非,人非。
      “是啊,有何意义……反正你我余生都如浮萍,无根,亦无前路。当初或许就是老天也看不下去,才将一人分做两半,好叫伤痛莫要太过,恨也莫要太过。”
      “或许吧。”谈容道,缓缓走到她面前,看着这张自己的脸——
      明明是她的脸,却与她当真是不同。恍惚间,难免联想到倘若当年她未曾被师父带走,或许苟活于世至今便是这副悲惨模样。
      叹出一声长气,她握住那双细瘦的手,轻轻环抱住那瘦弱身躯,“从此你我便一道走吧。别再喝酒了,喝酒又有什么用呢……”
      “我当然知道。”她垂眸。
      而她们似乎谁也未能注意到,那金丹——
      自闻岓身殒之日起便被一层流烟白雾包裹着让人看不起模样的金丹,其光芒隐隐透过蒙蒙一层罩射出,似要撕破了外膜,重现真身。
      二人不约而同面露惊疑,谈容松手,同她是面面相觑。
      刚才那是……闻岓的气息?
      “谈容!”
      二人齐齐扭头望过去。
      青白衣袍的女子从天而降,“我就知你会来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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