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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寻梦 ...

  •   遇安惊醒后,已将梦忘得七七八八,当她吐出“师父”二字时,自己也觉得惊喜。少有笑容的脸上也扬起了笑,可随即又失了笑。一旁的释然早就飞奔出门,将遇安开口说话的事在三清门传了个遍。于是,那些个好奇的师弟师妹们都往遇安的房间跑来,连带着正在授课的莫长老也赶了过来。

      这会儿大批人马正在赶来的路上,房内只有遇安和青苍子面面相觑。青苍子的神情却很复杂,喜忧参半,让人看不分明。

      遇安看向青苍子的眼神亦是复杂,少时经历的大火她从未忘记。而这一次,再次在火灾影响下昏迷,似是上苍要提醒她不要忘记仇恨。

      青苍子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喃喃道:“好,醒来就好。”便走了出去。遇安满心困惑,还未细细琢磨,那大批人马已飞奔至房内。

      “师姐,你快说话,他们都不信我,非要亲耳来听听,你看连莫长老也来了。”释然跃至遇安床前,师弟师妹们则挤在房门口,个个瞪大双眼往里看。

      遇安嘴角和床沿血迹还未擦去,穿着白色衣衫的她靠在床头,长发披肩,面颊苍白,柔柔弱弱很是惹人心疼。她的嘴一张一合,似要说出一大段话。师弟师妹们的眼瞪得更大了,他们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等待着遇安的发言。

      可最后,遇安的嘴翕动了半天也只吐出了个“困”字。

      “什么,师姐,你说什么?”释然明明站得最近,却很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困。”这一回遇安中气十足,但声音依旧喑哑粗糙。门口的师弟师妹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不,一点也不柔弱,还是那个功力深厚、冷漠高傲的师姐,明明说的是“困”,却更像是“滚”。

      一直被挤在门外的莫友安终于发话:“好了好了,都回去吧,剑诀第二十四式明日上午抽查。”

      “啊!”众人又叫苦不迭地回了修武堂。

      “释然,你去教导一下师弟师妹,明日还要抽查你《易坤经》的学习情况。”

      释然努努嘴,又不敢忤逆一向严格的莫友安只好离开了。“师姐,晚上我再来看你。”

      遇安点点头,合上了眼。

      莫友安往修武堂的方向走去,在拐角处却被一人拦住,他跟着那人七拐八弯去了后山的闭关岩洞,那人正是青苍子。俩人在洞内聊了半晌,出来后莫友安拍了拍青苍子的肩膀,说道:“所谓气运,皆有命数,逍遥散人。”青苍子苦涩地摇摇头:“久不闻逍遥语矣。”说罢,两人各回修武堂和蘅芜殿。

      莫安其实并不困,她合上眼开始思索青苍子意味不明的眼神,并在缥缈无垠的思绪里努力抓取着之前梦里的碎片。但她怎么也拼凑不起来,脑海里只是弥漫着浓烟和大火的画面,十年了,好多人、事她都快忘记了。

      思索片刻,她便下床离开房间去了灶房。次灶的小屋已被烧去大半,刘姨和三伯正在清扫整理,刘姨的嘴里还叨叨说着三伯的不是,三伯则鼓足腮帮子以表“不听不听,我不听”。

      见到遇安,三伯赶紧大声说道:“遇安,你怎么来啦。先前释然说你醒了,我和老婆子还想着收拾完去看你。”

      “老婆子,老婆子,把我说得这么老干嘛?”刘姨瞪了一眼三伯,然后轻轻握住遇安的手臂问道:“怎么样,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事。”遇安似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实则长久的失语状态导致了她发声的艰难。

      “还真说话了。遇安你也真是因祸得福了,救了我的宝贝食谱,也恢复了你的嗓子。”三伯捋捋胡须笑着说道。

      “还因祸得福,要不是因为你这个糟老头子,遇安怎么会晕倒。你看你天天偷吃,我看差一点,青苍子可要发怒将我们赶走了。”刘姨扯了扯三伯的耳朵。

      “哎,疼疼。青苍子可不是这种人,坏婆娘。”三伯作势拉开刘姨的手,却并不用劲。

      遇安绕过正在打闹的二人,俯身摸了摸已被烧得炭黑的墙头,一刹那几幅破碎的画面又涌入她的脑海,被烧毁的村庄、流着血的手臂、一柄长剑、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想得越多,脑袋就又晕眩起来。

      她直起身子,在黄昏暖色的夕阳下,迎面背着光一个人影向她走来。待那人走近,夕阳倏地收起了所有光芒,灰蒙蒙的天穹下。那人越走越近,面部也终于清晰了起来。那人的脸和十年前披头散发之人的脸重合,正是那手执长剑刺向爹爹胸膛之人——青苍子。

      饶是过去的每一天遇安都不曾忘记,但这一场大火与这一场梦却强烈刺激了她的大脑,遇安猛地又吐出一口深红的血,一旁的刘姨赶紧过来扶住她。“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青苍子忙上前想要把把遇安的脉搏,遇安条件反射地摇收回手臂,不过很快又伸出了手臂。青苍子顿时便愣了一下。

      “没事。”这一回遇安的声音不再喑哑,倒是有碧玉年华的女子该有的清朗软糯之感。

      “还真是因祸得福,吐了口血,这声音也好听了。”三伯又在嬉皮笑脸。刘姨狠狠白了他一眼。

      青苍子收回手,抖了抖衣袖道:“经脉通畅,确无大碍,但是脉象有些虚弱,还是要静养几日,怎么不好好休息,又跑这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遇安看了看青苍子,道:“我——”竟又不知说什么。一旁三人皆注视着遇安等着她吐出后面的字来。三伯突然拍了拍大腿:“哎呀,遇安姑娘才刚会说话,说不了几个字啦,你看你这不通人情的青苍子,问啥问。”

      “就你通人情,”刘姨又白了三伯一眼,“遇安,我给你煮了点粥,顺带着我送你回房吧。”
      “好。”遇安说着又看了看青苍子
      “先回去吧,这几日好生静养,不必去修武堂了。”青苍子道。
      “是。”

      遇安、刘姨和青苍子前后离开了灶房不久,一大群人又来到灶房。“三伯,何时开饭!”

      刘姨将遇安送至房间,留下暖粥便回了灶房。遇安喝完粥后并未躺下休息,她将放在桌上的长剑拿起,摩挲着剑鞘,忆起往事。

      初学剑术时,使木剑。莫友安教基础剑诀和内功心法《易坤经》,待剑诀学至十五式时,青苍子开始教三清剑法,三清剑法虽然只有九式,变化却极其繁多,九式再变,可得九九八十一种变化,若钻研外派剑法,又可揣摩出更多变格。三清门下,现也只青苍子一人精通,青苍子多年前又偶得《青冥真经》,其武艺之强放眼江湖可当数一数二之人。不过,十年不与江湖事,外人却并不通晓。

      那日,遇安和清木将三清剑法第一式之变格尽数掌握后,青苍子便带他俩至修武堂的剑库里挑剑。她挑中的正是柄软剑,从坚硬的剑鞘抽出后,用劲一挥便如有破竹之势划过空气。软剑精巧又不重,那时,遇安也是这般轻轻摩挲着这把剑,那是她第一次在心头涌起了一股“侠”的冲动。她见过莫长老和师父舞剑的模样,潇洒自如。那时她便想着等三清门不再紧闭山门,就和书里描绘的那般闯江湖,做个游侠。

      “试试。”
      少年遇安第一次挥舞真剑,剑锋凌厉不似木剑钝拙,她自剑诀舞起,一直练到三清剑法第一式,练得满头大汗却不觉疲倦。

      而此刻,在院子里,身着单衣的遇安也练起了三清剑法。从第一式到第六式,种种变格依次练习。心里思绪万千,十年了,该是她做出抉择的时候了,她已不再是柔弱的小孩,如今嗓子也已经恢复。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她看见青苍子向父母挥剑。在烈火烧村,她即将昏迷之际,瞧见的也是青苍子。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青苍子把她待回了三清门。也许,青苍子并没有发现她看到了,又或许是她这十年来假装失忆做得过于成功。反正,青苍子在武艺教学上也从未对她藏着掖着。当然,也要感谢她暂时失去语言功能的咽喉。不然,多少次,她都想质问青苍子。

      心如乱蚁,遇安舞剑的速度越来越来,越来越快,直到释然将其叫停。

      “师姐,好强!这耍剑的气势一点也不输掌门师父!”释然拿着几本书走了过来。

      遇安将软剑插回剑鞘,看了看释然,便走回房内。

      释然忙跟着遇安进屋,道:“师姐,你果然还不习惯说话。要是我这么夸大师兄,大师兄肯定腼腆一笑,说自己和掌门师父差得远了。要是我这么夸二师兄,二师兄肯定很严肃地说不要胡说。要是我夸三师兄,三师兄的尾巴立马翘上天,肯定说之后江湖上他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你就不一样了,以前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跟现在这样看我一眼,但是你现在会说话了,就要多多练习才可以。“说着,释然将手中的书放到了桌子上。

      遇安翻看了一下,都是些谈论兵法的书。释然继续叨叨道:“本来应该师兄们来教你说话的,可就在你昏迷后不久,掌门师父接到了飞鸽传书,天哪,我到三清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飞鸽传书呢,然后师父就让师兄们下山了。天哪,我到三清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弟子下山呢,师姐我听大家都说,掌门师父马上就要解封三清山了。等你话说得利落了,把师父的三清剑法全学会了,那我们下山以后可真真是走遍天下无敌手了!”

      “下山?”遇安疑惑道。

      “师姐,天哪!我才离开你多久,你的声音怎么就变得这么好听了!不愧是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遇安师姐!”

      “这个?”遇安指了指桌子上的书。

      “这是教你读书用的。吃晚饭的时候三伯说了,你才刚会说话,一口气连三个字都说不出口。以后我每天晚上来教你读书。这是我从藏经阁里偷拿的,我看好多都是什么什么经,我也不敢乱拿,万一咱俩读了以后走火入魔了咋整。我就找啊找,真被我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都是这么些兵书,我想着我们三清门又不去打战,就给你用作教材,以后我们每天就读一读,练一练。”

      遇安看了看释然,不置可否。心里想着,释然倒是有一点说对了,眼下,她三清剑法还有两式未学,功夫尚浅。

      “好。”
      “那行,师姐,咱们今晚就开始。曰:兵者,国之大事——哎,师姐,你这是做什么。”释然正要教遇安念兵书,却被遇安撵了出去。

      “我自己学。”
      “天哪,师姐,你一口气说了四个字。明早你不会就能全文背诵《易坤经》了吧。好好好,那我先走了,你慢慢看书。”

      合上房门,遇安闭上眼,细细回想幼时往事。

      小女孩懒洋洋地躺在竹筏上,竹筏一头是父亲正用桨划水,另一头站着一白衣男人正是青苍子。
      忽而,她听见有人叫唤她的名字。

      “浔儿,浔儿!”

      女孩立即跳将起来,差点弄翻了竹筏,她兴奋地往岸边挥手,一身着素衣的妇人立即瞧见了她。女孩兴奋地呼喊道:“娘亲,娘亲!爹爹载了个会飞的大侠回来了!”

      竹筏一端的青苍子听到后,笑了笑:“小顾浔,我是大侠没错,不过我可不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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