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从今夜白》一壶甜茶

12、思念的影子

　　“你竟敢，拦我？”瞿秋珊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儿子，不敢相信他居然在保护那个女人，她强自镇定地站直身躯，望着关夕白的眼神倏忽变得冷漠：“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要为了那女人阻挠我？”

　　“妈，她跟那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她——”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阻断了关夕白殷切解释的话音，瞿秋珊用了十成的力气，他被打得偏过头去，浅樱色的唇角破裂出血口，细细血线漫开。

　　“畜牲。”瞿秋珊怒瞪的眼中漫上泪水，进而愤恨地咬着牙：“你当真是忘的一干二净了吗，你对得起小绯吗？你这混账东西！”

　　哭诉间，抬手再是一巴掌，关夕白薄如刀锋的唇瓣紧抿，一言不发地受下。没能打哭儿子，瞿秋珊自己反倒泪水决了堤，她脱力地坐倒在椅子上，手掌掩面，竟是泣不成声。

　　“对不起妈，是我的错，您别难过了好吗，您生气打我骂我都好，不要难过......”关夕白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面颊上红肿的指印更衬得脸色有些苍白，褪去冰冷的气度，只剩眼中一片哀痛。

　　“打你，又有什么用，我的小绯还能回来吗？”瞿秋珊语声中是无垠的苦寂与绝望：“为什么孟宗辉那奸人的女儿可以活得自由自在，我的女儿就要......呜呜呜......”

　　瞿秋珊紧攥心口，语不成声：“为什么偏偏是她啊......为什么呀......”

　　扶住母亲身躯的手指微微颤过，关夕白眼中痛色渐深，他喉结微动，只觉喉间似乎翻涌起了难以抑制的腥气，难受得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啊，为什么是小绯，为什么活着的不是她呢？

　　如果是她在的话，应该会知道要怎么安慰母亲吧，女儿不都是贴心的小棉袄吗，小绯那么聪明，她一定能做的很好，不像他，总是让母亲生气，却连最起码的安慰都做不好。

　　他小心翼翼，想要以乖顺来讨一讨母亲的欢心，却不曾想，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咖啡因作祟，胃腑中瑟缩的钝痛感终于演变成痉挛，一下一下在腹腔内抽搐着，拉扯着的痛感却始终无法与心口的窒痛抗衡，他眼眶胀痛，狭长眼尾沾染红色，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好像就已经不怎么会流泪了，哪怕再是难过，哪怕再是锥心。

　　旁人只道他冷漠刻薄，无动于衷，却鲜有人愿意看一看他眼中，那些总也藏不住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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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饭店，孟玥蓝望向二楼露台的方向，眸色深深。

　　“诚哥，过来找我一趟。”拨通电话，孟玥蓝音色低沉：“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去查。”

　　路诚是孟宗辉多年前收养的孤儿，一直作为孟宗辉的左膀右臂为他处理一些灰色地带的幕后生意，在整个孟家只听命于孟宗辉，除此之外唯一能差遣动他的，还有一个死皮赖脸的孟玥蓝。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渐凉，孟玥蓝却觉得心下缀着一分焦躁，直觉告诉她，关氏与父亲当年的芥蒂恐怕不止是商业上的竞争关系那么简单，而今日关夕白挡在她身前头破血流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孟玥蓝将油门狠狠踩下，引擎昂扬的轰鸣声穿透街巷。

　　刚刚回到孟氏的巨舰大楼，顶层会议室中一场高层会议刚刚结束，孟辰瀚首次作为新晋董事参与会议，虽然孟宗辉还没有给到更高的授权来做会议报告，不过已经是更新信号的显示，孟玥蓝甚至都没有参会资格。

　　对此孟辰瀚甚为洋洋得意，在走廊与她擦肩而过时刻意停了下来，打量一番风尘仆仆的孟玥蓝，摇头啧声道：“小招呀，要不我跟老爷子说说，你最近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去酒店上面吧，这什么劳什子的梅欧管他做甚呢。”

　　孟玥蓝理了理火红的卷发，冷眼看着自家耀武扬威的大哥，十分不屑于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孟辰瀚，管好你自己，爸会给你的东西，从来没有那么容易拿到的。”

　　实则戏剧性的是，孟家人中最为骄纵的孟辰瀚，却偏偏是最蠢直的那个。

　　错身走过一脸错愕的傻大哥，孟玥蓝大步流星走入办公室，肩上沉沉重压还未来得及卸去，迎面却是一阵风冲撞而来，紧随其后一只巨大的“玩偶”飞扑上身：“Phoebe，我想死你啦~~”

　　孟玥蓝下意识接住这个熊抱，不可置信一般将“玩偶”的脑袋朝后一推，待到看清少年熟悉的眉眼时，花容失色：“小宁？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少年宗宁已褪去五年前NYC时那般青稚的容貌，眼眉间新添了几分锐利与英气，与他父亲宗瑜七分相似，却更为明朗隽秀，一双小鹿般圆圆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令人望之心生柔软。

　　听闻宗宁要到国内读研的事情孟玥蓝好生奇怪了一番，本以为只是任性的小朋友胡闹宣言，没料想他竟真的远渡重洋奔了过来。

　　“简直是胡闹，”孟玥蓝推过少年狗狗一般蹭过来的脑袋，嗔怪道：“放着好好的常春藤名校不读，跑国内来做什么，老师怎么允许你这样瞎折腾的。”

　　“海大的环境科学近几年QS排名上升很快，人家哪里就是瞎胡闹了。”宗宁不屈不挠地挂在她身上，樱粉色的唇瓣微微撇起，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老师也允许了？”孟玥蓝不吃他这一套，态度强硬。

　　“当然啦，他现在忙着冬季学期的科研没空来陪我，答应了我新年会过来哦。”宗宁得意洋洋地眨了眨眼，打赌一般将手机推到孟玥蓝跟前：“Phoebe你不信可以自己问他。”

　　孟玥蓝触电一般向后躲了躲，随即自己也意识到有些反应过激，忙不迭笑道：“信你信你，当然信你啦。怎么样，入学手续都办理好了吗？”

　　宗宁这才微微歪了歪脑袋，孟玥蓝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沙发旁堆着几只巨大的行李箱，顿时黑线爬满额头，小崽子这是投奔她来了不成。

　　“咳，”孟玥蓝假咳一声，朝着门外助理道：“Kevin你下午陪宗少爷去一趟学校，把手续都办妥。”

　　还不待助理应答，宗宁秀气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嚷嚷道：“我不要住学生宿舍！”

　　“过两天我叫人帮你安排房子，先去学校哈，乖。”孟玥蓝咬牙切齿地将八爪鱼一样扣在身上的少年扒了下来，才发现他已经比她还要高一头了，清秀挺拔的身躯颇有宗瑜当年的风范。

　　“你，”宗宁气鼓鼓地瞪起眼睛：“你就不能叫我去你那里住吗，像以前在NYC那样？”

　　废话，当然不能，那是为了迫使你爸每周五去接你才......

　　话到嘴边，好在拐了个弯又咽回肚里，孟玥蓝笑得滴水不漏：“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再不听话就送你回去。”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Phoebe，你该为自己的选择担起责任。

　　五年前的那个人，如是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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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问的事情，路诚无可奉告。”曾被孟宗辉送进特种部队训练过几年，路诚做事有着一板一眼坏毛病，他端坐在孟玥蓝对座的沙发里，短短的碎发干净利落，更显得左眼上竖着的那道疤痕有些可怖，即便他其实模样并不难看，也总是像极电影里无恶不作的反派。

　　“诚哥不要紧张呀，”孟玥蓝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酒液在清透的玻璃杯中翻涌旋转，映过她指尖葱白如玉，她双腿交叠，姿态随意：“我打听旧事并不是闲得无聊，要知道我们现在正与关氏竞争Mayol的合伙人位置，知己知彼才好百战不殆呀，你说是不？”

　　路诚瞟过她纤长手指的眼神微微顿了顿，喉结微动，又垂过眼去：“生意上的事情，路诚不懂，以前的事情，路诚也不太清楚。”

　　“啧，怎么还油盐不进呢哥哥，”孟玥蓝无奈扶额：“算了算了，原本也不指望你真能松口，既然不肯告诉我，那就帮我去穰城跑个腿，以做补偿吧。”

　　对座的人从沙发上站起，好像丝毫没有发觉她偷换概念的小伎俩，刻板又恭敬地应答道：“是。”

　　孟玥蓝哑然失笑：“你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木头桩子。”

　　路诚是不是木头桩子不知道，但是他办事的效率的确是高的惊人，不过五日，崇泽山墓园的地块就已经完成交割，十月底，孟玥蓝已经拿到藤原会社独家授权的总代理商资格。

　　藤原会社对于C类靶向药的研究在医疗领域遥遥领先，是Mayol亚太区最大的医药供应商，有这一背书在手，孟氏手中的胜券增长了不止50%，剩下的，就是如何快速将芒山医疗所打造成为国内顶尖的医疗机构，以此来缩小Mayol在国内的筛选范围。

　　审核完毕周一将要公布的策划书，已是凌晨一点半，孟玥蓝将咖啡杯扔进洗碗机，伸着懒腰往卧室走去，桌面的手机猝然响起来，公司事务繁多，NYC分公司也常常需要深夜开会，她早已习惯，但还是十分不喜欢凌晨即将休息的时间被打扰。

　　有些不耐烦地扫过屏幕，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她将手机扣下，索性不再理会。

　　谁知刚刚躺下，可视门铃的安保系统居然也响了起来，是物业打来的急电，孟玥蓝又困又烦，一肚子窝火：“请问你们是没被深夜受扰的业主投诉过吗？”

　　“抱歉孟小姐，有接到来电说您弟弟急症住院，请您立刻到瑞今去一趟。”物业经理态度和气，十分自然地忽略她前一句抱怨。

　　“弟弟？”孟星河？这小子最近不是在忙商山矿的事情吗，怎么又搞到医院去了？她语声不耐：“关我屁事。”

　　“额，您弟弟是叫宗，宗宁，对的，宗宁，是您弟弟吧？”被她笃定地一骂，物业经理反倒有些搞不定了。

　　“你说谁，宗宁？”孟玥蓝登时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怎么了？！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