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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水落又石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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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交代给大公子的事已办完,现在在殿外候着呢。”赵高对着榻旁一动未动久久发怔的嬴政轻语禀到。
陷入深深的思绪中……终是慢慢缓过来,嬴政阴郁的双眼,眼角挑去隐隐的疼惜,即便知道她的心思,可对她,他真的是下不了狠心……因为太爱,因为放不下。提吸一口气,正准备起身。
“熠生——”胡姬声若蚊蝇的一句。
嬴政听她呢喃,眼里泛光,守了她已经两天一夜了,她终于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了,怎能不欣喜!忙坐下,大喝一声:
“宣太医!”
然后俯身,靠近她:
“你说什么!”
“我……对不起……你!你……是否还在怨我……”
胡姬霜一般苍白的脸,皱着眉头,眼珠在眼睑内转来动去,想睁却睁不开,似是身处梦魇中一般的混沌不堪,嘴里喃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早知如此,那该死的人就应该是我啊……可你为何……为何要执迷不悟……你这是在逼他将你赶尽绝境,也逼我为此而嗔怨一辈子么……纵然……知晓他曾做了那么多事,可我……恨不起他了,我只是恼他为何这么久了还不放过你……你们,为何都不懂我,我悬悬而望的从来都是……安常履顺,彼此安生!与其这般……折磨,不如……就让我来做这个决断……”
听她语无伦次的说话,嬴政的脸色由开始的铁青渐渐变得潮红……到底是他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自始至终她也从未亲口在自己面前承认心中只有那个韩熠生!可他逐渐明白,在韩熠生这件事上,她有意碰触他的雷池,一再挑衅他的底线,多半也是想激他放了那韩熠生吧!只是这么多年,她难道还不了解他吗,对于她的所有事他都可以包容忍让,只这一件事他决不会让步,不然,当年那一纸契约他何以要以那人终身不娶为条件去压制与他呢?
看她眉间痛苦的挣扎,面容更加惨白,额上渗出密密细汗,仿佛难受得很,嬴政忙取出帕子轻轻擦拭着,痛心至极:
“至此终年,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寡人的一席之地?!”
胡姬右手突的拽住嬴政衣袖,神志不清的摇着头:
“……放了他,他会回赵国去的,我……我愿守在这秦宫一辈子……别杀他,求你了……”
这彷徨,厌倦了欲念还是无力摆脱,苦涩的回忆麻木了知觉。生活里处处有伤痛,不是一时就可以抹去的……嬴政的眼倏地冷了下去,那韩熠生,再也回不来了……
“命江太医全力以赴,将爱妃身体医治好!”
“诺!江太医正往宫里赶。”赵高领命,又唯诺的问到:
“那大公子……”
“让他即可去章台宫……再者,通传十八皇子一并过去。”
“诺!”赵高一揖,轻身离开。
嬴政转头,将她一直握拳着的手放进被窝里,又将盖着的被角掖了掖,温热的大手不由抚上她脸庞,轻轻摩挲着额头,似是想要碾平她此刻面上煎熬的难过。
“从今往后,你要做什么,寡人……都依你……寡人绝不允许你有事。”
轻收回手,起身,又深看一眼,大步向外走去……
……
望夷宫。
“主子,全是奴婢一人所为,当日……奴婢想要让他们生米煮熟饭……便在他们果酒里下了合欢散,想着如此一来……夫人就彻底断了念想,公子也就再也不用看她脸色……”
“啪”的一声掌掴,胡亥狠狠的一巴掌扇在跪在他面前玉茶的脸上:
“谁给你的胆子!”
胡亥暴跳如雷:
“你以为你的这些小聪明会无迹可寻,无人察觉吗?你也不看看那人是谁,那是秦王的大公子!他那样谨小慎微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瞒得过他?”停了片刻,口中酸涩:
“你这样,也只会让夫人更加厌恶和瞧不起我……”
玉茶捂住红肿的半边脸,呆若木鸡,瘫软着身子就叩头:
“主子,奴婢知错了……奴婢去和夫人解释,不关乎主子的,奴婢甘愿受一切责罚!”
“解释?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她若懂我,还用解释什么……”
胡亥心下一痛,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此生都不想再见到她。胡姬之事已然是他揭不开的伤疤,看到她,就好像看到自己母妃所凌受的一切委屈和悲痛,那一刻,他是恨极了她的,如若不是她的引荐,他的母妃怎会再遇见那韩熠生,又为他寻短见求自刎,只是……不见她,心中为何又会是如此的寂寥和错乱!神色间的犹豫不决,对着地上的人,终是不忍的一句: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是除了于庚、小鱼儿外,我最信任的人,看来,我们也是……缘尽于此了!”胡亥仰天长叹。
“主子,你……你是不要奴婢了吗?”玉茶惊恐的睁圆双目,失措探到。
“这件事,大哥明上虽未说什么,可暗里却是在警告我……若不处置你,何以服他?”
“主子,可你……你不要赶走玉茶啊!玉茶可是跟了主子十年啊,玉茶已经没有了退路……”玉茶抓住胡亥双腿,不相信,乞求到。
“出宫后,找个……男人就嫁了吧!”
胡亥坐在椅上,面无表情。腿上盖着厚厚的绒毯,那晚跪在蕲年殿几个时辰,让他的膝盖浸了寒气,且受了擦伤,以至于这两日需静养不得随意再走动。而此时,令他雷霆大怒的原因是几个时辰前,扶苏命人送来的一封竹简,字字句句,行里行间,有实有据的一番言论,让他汗颜,着实没想到从小便跟在他身边的玉茶,竟然胆大妄为做出如此僭越之事,只是……他还是觉着蹊跷,玉茶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女,就算是再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可能一意孤行擅自做这些事的,况且,她招惹谁不行,偏偏是那人……心里顿觉堵得慌……
“主子,中车府令来了!”于庚前脚刚进偏殿禀报,赵高后脚便跟着进来。
胡亥忙理了理思绪,正了神色,拿开绒毯慢慢起身,伸手一揖:
“老师!”
“公子勿起,勿起啊,双膝恢复的如何了?”赵高心疼的按下他,面色担忧。
“已无大碍,多谢老师惦念!”
他从暗袋里取出一个瓶子递给胡亥。
“这是卑臣特意为公子寻到的伤药,淤血化疼,对于冻伤极具奇效,一日早晚两次涂抹,公子试试看。”
“亥儿谢过老师!老师此番前来,是有事么?”胡亥接过那玉瓶,恭敬问到。
“是!陛下请公子即可前往章台宫商议要事。”
赵高边回话边瞥了眼跪在地上小声抽泣的玉茶,神色间不留痕迹的一抹凌厉。
“好,老师稍等片刻,容我妆容整理一番。”对着赵高又一揖,低头:
“替我整理衣装!”
玉茶猛然抬起头,看到的是胡亥澄澈眼眸里不可抗拒的决绝,忽然顿悟,这该是她最后一次替他整理仪容衣貌了吧!忽而又对上一旁赵高怒视她的眼,一丝恐惧涌心头,遂低下头,重重一叩头,缓缓起身……
章台宫。
殿外,锃亮的地面投射出的白光一道道,和周遭树上、檐上还未消融的皑皑大雪一并衬得偌大宫殿更加肃目、磅礴。十几个宫人拿着扫帚正竭力清扫积雪,欲要腾出一条能走人的小道来,可来来回回,却也清不净所有的余雪……
“带囚犯——”赵高命到。
殿堂之上,嬴政紧闭着眼,似有些乏累,身体半倚在案上。扶苏、胡亥各居两旁入座,亦是沉默。
“跪下!”
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羁押着一个满身血衣浸透的男人入了殿堂,其中一个侍卫一脚踢在那人腰间,“咚”的一声,他应声而倒地。
“你姓甚名谁?犯了何罪?”赵高站在他面前。
“小人……姓宗名予,犯了……犯了私运军械罪。”那囚犯身上被酷刑折磨的遍体鳞伤,身体已完全直不起来了,可那张脸却是清白得很。
“只此一条罪状?”
“是!”
赵高尖而刺的声音冷冷窜过他的耳旁,像震雷打在他身上,可他嘴上却决绝。
这时,座上的扶苏起身,踱步而下,神色不慌:
“那你……可还认得他?!”扶苏直直的指向胡亥。
上座,胡亥脸上一惊。也看向那人,片刻,猛然一怔。
那人缓缓抬头看了看。
“不识。”
“是么?”扶苏看了眼他,又踱了几步,再回身,眼神犀利,声音骤高:
“静安寺后山,你挟持将军之女,又剑伤皇子,再加之私运军械,好好想想,你够几条命抵上这重重大罪?”
“小民……没有去过静安寺,也从未挟持……挟持过什么将军之女和皇子。”那囚犯宗予断断续续狡辩着,口气坚定不移。
“看来,你是打算拒不承认吗,带人证上来。”扶苏看向殿外,目光炯炯。
殿外,一个娇小的怯怯的身影印入众人眼帘,胡亥望去,来者竟是……将军府上王瑕原来的贴身婢女小吉。一时诧异……她怎会来?
“奴……奴叩见陛下,叩见……公子!”
小吉第一次进这巍峨秦宫,又是头次面圣,说不紧张定然是假,快要入冬的天气了,可她颤抖的手在衣袖攥着早已渗出层层汗来,她不敢抬头,提着得一口气半晌也没顺下去。
“你是何人?”赵高问。
“奴……奴是将军府婢女小吉,今日来是为了指证挟持我家小姐……哦,不,是十八皇妃……的罪魁元凶。”
“哦?!那这大殿之内是否有你指认之人?”赵高又问。
小吉慢慢抬头,绕了一圈看向那囚犯,那囚犯也正看着自己,眼里不明的阴厉,不觉让她惊悚,她记得那日……他们是蒙着面的,并未看全那人的整张脸,小吉试着……伸远了手,挡住了那人一半的面容,从她的视角,她只看到了那人的双眼,猛然间:
“是他……就是他,就是他要劫走我家小姐的……”
“这位姑娘……你怎口出……如此狂言,小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何以要无辜冤枉我……”
“你休要抵赖,就是这双眼睛,吉儿就是死也不会忘记的……”
“哈哈,就凭……就凭一双眼睛认定我是,那和……小民长相酷似的人可……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行刺的么,真是……可笑……”
“你……你,我……”小吉被他一语哽住,满脸通红。
扶苏看向那人,唇角一扬:
“你说的不错,这世间长相相似之人确实是多了去了,五官相似也大有人在,只是……每个人身上留有的胎记、印记怕是不一定也都那么相像和巧合吧!”
只闻扶苏这一声,那囚犯身子猛一颤,神色慌张,不经意间右手抚上左手手腕处。
经扶苏这么一提醒,小吉突的想起来了,急忙大声说到:
“那条……他那条红色印记,就在他左手腕上……公子,就是他,那日他要劫的是我家小姐,不过吉儿骗了他,他拿刀扼住吉儿脖子时,吉儿看到他左手腕露出的就是一条红色印记……”
“来人……”赵高一听,命人上前。
“刺啦”一声,侍卫极其粗鲁的将其左半边衣袖撕裂,那条满是鞭子斥打过的累累伤痕还充斥着鲜血的整支胳膊惨不忍睹,小吉吓得忙扭过头。
侍卫拉起他的左胳膊,赵高凑过去,果不其然,虽被血已染红了,可左腕内处那条奇怪的凸出来红色长印记,却异常显眼。
“你还有什么……可辩说的?”
扶苏怒瞪,愤然到。当日那幕惊险万分,如果他再晚去一步,真不敢想象,王瑕和贺婉容如今会身处何地!
那囚犯依旧弓着身,没了刚刚的浩然底气,脸色看去刹那间颓废,垂着头颓然一坐,不再说话。
胡亥冷冰冰的坐在那里依旧未言,没料到静安寺伤她和他之人就是此人,拳头恨恨砸在了案上,但更让他阴郁的是,他的父王嬴政急急将扶苏从校场召回,就是为了让扶苏协助来破此案,而他却还未来的急审问自己抓回的那个人……红了脸,又红了眼……
“哼!狡辩之徒!那军械运往敌国的运输线路……一并报上来。”赵高低眉看着那人,再问。
“小民……不知!”没想到那囚犯宗予竟还是这般决绝。
赵高正要再审,门外一声通报:
“国尉觐见陛下!”
一身着红色士卒战衣的尉缭手提着一个红包袱,健步如飞走进了正殿。
嬴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目光烈烈。
“卑职拜见陛下!见过公子!”
“找到了?!”嬴政的声音荡在殿堂上方,冷且肃然。
“回陛下,卑职带回来了。”
尉缭说着,便去解搁在地上的那包袱,众人好奇他带回了什么东西,纷纷看过去,哪知里面包裹着的……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啊!”
小吉惊叫一声,猛的起身本能的躲到扶苏身后,从未见过如此吝人的恐怖场景,她全身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再出。
接着又是一声“啊……”却是那囚犯宗予撕心的一声狂吼,他的诡异脸色充斥着惊恐,五官变得扭曲。
“这……怎么会这样……他,他不是那……”胡亥震惊的看着那人头的面容,踉跄的跑下来,不可置信。
“禀陛下,卑职在那贡渠镇方圆十几里外的村子里找到了他,这是他的供述,已伏罪画押。”尉缭取出竹简,奉上。
赵高忙接过,快速小碎步上了台阶,递给嬴政。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胡亥到此刻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头不是那个静安寺后院的小和尚么,他本还打算招他进宫做口述的,怎么会……
“还不愿招吗?”
尉缭鹰一样的锐眼盯着那囚犯,看他面如灰土,无动于衷,又从包袱里拿出一支沾了血迹的青木簪,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个……你可认得?”
那人抬眼的一瞬,眼里有光,忙伸手要去拿,奈何被尉缭一把抓走。
“你……你们把她怎么了?”囚犯宗予失魂落魄,嘶哑的大喊起来。
“放心,我告诉她,不久之后你就会——回去了……”
囚犯宗予煞白的脸几乎快要昏厥,只是硬撑着,咬牙切齿,泪早已流不出,干涩的眼眶里有团火:
“你......你杀了我……我的儿……”
“不,是你害得他们,你的儿子只是替你又做了件事而已!”尉缭轻声慢语。
“你是……是说,他为了护住了他……他娘亲!”他泣不成声。
“十岁模样生的倒是俊俏,可惜了你把他送进那寺庙当了个小沙弥,还给了他选了这样一处涉险境地,你说,你的妻子她又能怎样呢。”
那囚犯全身巨颤,好像他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溢血,一寸寸,一滴滴滚在肌肤上,痛不欲生却生不如死。
“来人,将这木簪送回去——”尉缭等不及他了,冷冰冰的一句。
“不——我招,我全都招……不过,这些她都不知晓,求你们放过她,然后将我的尸体扔到哪儿都好,就是不要......再送回去。”那人紧紧蹙着眉心,颤巍巍到。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说!”尉缭将那木簪扔在他面前。
那人抖着的双手,拾起木簪,用力的擦了又擦,嘴角一勾,将它紧紧握在拳中。
“我们……计划从咸阳城外将制好的军械以兵器贩卖为由,沿路从襄城、昆阳、襄陵辗转到城父,那里……那里有统帅黄歇的旧部驻军,会先供上部分军械,而后一直南下,将剩余的军械如数供给给国都寿春,那里会有项燕将军的人马接应至郢陈,与王翦秦军抗之对衡。”
“倒是选了条谁都不会注意的、最远的路……为何不选在秦楚边界制器,那不是更省你们赵国的精力、人力和劳力吗……”嬴政凌厉的一瞥。
“因为……因为赵国境内供给不了调剂铸剑所需要的原材料——锡,而锡的剂量是青铜中占比较多的,它能提升合金的硬度和强度,而这锡,只有咸阳城里有贩卖……”
“所以,你们是选了最危险的地方当做最安全的地方!”扶苏猝然一句。
“呵呵,莫不是那韩熠生暴露了身份,我们在贡渠镇隐匿了这许多年,你们还会查到那里吗?”那囚犯冷嗤一声。
听他提到“韩熠生”三个字,瞬间挑起了嬴政的怒火,凌厉之声振聋发聩:
“所以——你们都得死——来人,拖下去,三日后绞刑示众。”
扶苏看着被拉走的囚犯,好似诸事浮出水面皆尘埃落定,可为何还会有隐隐的忧虑?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低下了头。
片刻后,小吉也被人带了回去。
大殿即可寂静了下来!
嬴政垂目,轻抚着那张供述竹简,半晌没有声音。
“陛下,此事既已了结,还望陛下就莫在怪责……”尉缭话未完。
“胡亥——”嬴政慕然一声唤到。
“父王,儿臣在!”胡亥立即一揖。
“你可知,你从中使出的这道埂差点儿让寡人全军覆没!”嬴政猛的将手中竹简向阶下一扔,勃然变色。
胡亥惊愕,看清嬴政的震怒,怵的忙跪下来,垂着头将刚刚发生的事连在一起,幡然醒悟:
“儿臣……儿臣……知错了。”
“时至今日才醒过来了吗?愚蠢至极!”嬴政声音不觉提高八分,大喝到:
“谁允你私自调查那小和尚的,还自以为是的找了个画师来画像,你怎么不满城大肆宣扬寡人要找那制兵器之人……”
嬴政大怒是因为若不是胡亥打草惊蛇让那小和尚来做供述,又满城寻画师,他应该早已经抓到这囚犯宗予的藏匿之地,何以重重困境结案至此,还差点失了一个营的士卒。幸得尉缭及时出现,急中解囊,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所有问题,还找到了那囚犯宗予的家眷。
“父王息怒,儿臣错了,儿臣以后定谨言慎行,不再犯错。”
胡亥此时的后怕,不单单是因自己这一次失算,他更怕的是,嬴政对自己母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就如那晚,他跪在蕲年殿外,任他怎样唤他求他,曾经那样宠他疼他的父王对他却冷漠如霜,置之不理......有时候最怕,心透凉了,人也就不重要了吧!
“父王莫怪,十八弟也是为其夫人之事操之过急罢了,他比谁都急切想要抓出真凶,心之所盼行至所然,这足见十八弟对十八皇妃一片萦怀情深,还望父王体谅十八弟这份真情实意吧。”扶苏叩头,字字句句,婉婉而来。
“欲速则不达,相信公子有了此次教训经验,日后行事必会三思而后行的。”一旁,尉缭也劝到。
嬴政看着俩人一唱一和的为自己的小儿子求情打圆场,深吸一口气,好在此事已了,刚刚心头的怒意渐消,可是,他死罪难免活罪却难逃……
“陛下,公子前个儿夜里膝盖处的冻伤还没好利索。”身旁,赵高又及时的悄声一语。
嬴政遂瞪了他一眼,无奈的又看了看殿中几人,没料到众人对他竟是这般极力坦护。神色忽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叹口气:
“罢了,那就罚……你和你的夫人这几日日夜轮守在甘泉宫,好好伺候照料你的母妃,直至她身体康健。”
一直跪地垂头的胡亥,一听,心里一喜,看来他的父王对母妃,还是有些许挂念的,仰身叩拜:
“儿臣谢父王!”
“此事就算过去了,今后就莫要再提。国尉,接下来的事宜,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嬴政眼神一移,看向尉缭。
“陛下请放心,卑职知晓,容臣先行一步了。”尉缭一揖,离开。
“寡人乏了,你们俩也都下去吧。”
“诺!”兄弟俩异口同声,又齐齐跨出了殿。
出了殿门,胡亥脚步明显快些,扶苏看他背影:
“十八弟,我不希望你再误解什么。”
胡亥脚步一滞,看也未看他:
“大哥不要以为替我在父王面前美言几句,我就会感恩戴德了,有些事,该是大哥恪守德行。”
“十八弟,为何我说的你都不愿相信……娘娘一事,瑕儿她绝不是有意为之,你莫在怪责她了。”
“不用大哥教我如何做,大哥还是管好自己吧!”听他还如此亲切的唤她名字,胡亥抬脚便要走。
“等等,你那宫女……我暂且可放她一马,不过,她是绝不能在望夷宫里伺候了。还有,小吉入宫的事,你也且好好掂量掂量,尽快准备,毕竟,她和……夫人……情同手足,在这宫里也好彼此相伴。”扶苏这句话不是商量的语气,是斩钉截铁的命令。他之所以会忽然退让一步,实则还是为了她……
“知道了。”冷冷的一声,胡亥大步流星向阶下走去。
扶苏暂舒了口气,负手身后,也缓缓离去……
此刻远远望去,那条雪道,终于被清扫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