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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3.一触即发势 ...

  •   ……
      十个时辰之前。
      咸阳城外贡渠镇几丈远的密林里。
      入夜,气温骤降,哈一口气都会被瞬间凝固。
      “快!快!跟紧了,都跟上!”
      一个原本粗狂的男声似是故意夹在嗓子缝里,刺耳而虚无的小声催促着一队人马……忽然,密林里刮来一阵奇怪的风,眼前树影婆娑,窸窣声由远及近……
      “老大,前面……有情况!”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停驻,对着前面魁梧的大汉说到。
      那大汉似是也警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身后七八辆牛车,对那人说:
      “这里我来应付,你速速抽调两人随你一起,一切……按计划行事,寅时务必到达御林苑东南角外,将那将军之女押至郢陈,亲手交给项燕将军。”
      “交给我!老大,你也要小心!”看了眼他,召唤出了两个人,头也不回的向车队最后方走去……
      ……
      白雪皑皑,无边无际……一辆朝南行进的马车里,晃晃悠悠颠簸在杂草丛生的雪道上,车夫驾车技术相当不错,一路不管上坡还是下水,对他来说似乎都是游刃有余。车里除了两个蒙面的男人,还有戴着厚重头套的一身男儿装的贺婉容,此时眼前是一片漆黑,还被两人紧紧按压着肩臂,使她极度的不舒适。
      她着实没想到这些人会比她预料中来的还早,出了校场赶到约定好的地点,未等她说什么便被其中一人掀起裙摆,似乎是确认无误了,立即套住头拉她上了车,怕是让她连去的路都不认得罢,才故此一举。
      车外,风声阵阵呼啸,透过门帘刮进车内时竟十分刺骨凛冽……贺婉容猛一哆嗦,这冷意早已刻进骨髓了……倏然间,她嘴角轻扬,既已做了选择,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只是,那份阙阙思痛跃然心头……
      “公子,婉容信了陛下命钦天监为我们择的良辰吉日,十月二十八,只是……婉容等不到那日了。世人皆知,世事无常,更无力回转,婉容亦是,唯有将自己毫无保留的交付与公子,以此来表明婉容对公子的匪石之心,还有公子对婉容的关怀备至与不离不弃的感恩之情……”
      “自楚界九江边公子一箭射中凌辱我的楚兵,救下婉容的那刻开始,横在你我间的便不再是简单的邂逅,一切的一切机缘,亦或是定数,注定了我们终有一别……婉容走了,去自己该去的地方,婉容相信‘不耻最后’,更愿用一己之力换取这一世的平和安康……数月的过往,繁杂的诸事,还望公子莫惦念,更莫计较……”
      一些人,明知不该爱,却还是一往而深,这骤然别离是命中注定,浮萍逝水,流离追逐,可若你安好,便永是晴天……马车在颠簸中加速驶着,伴着无惧的幽幽风声,一点点……一点点吹散了心中曾拥有的那份炙热与渴望……一行清泪顺着面颊悄然滑落……或许这才是尘埃落定!
      ……
      甘泉宫。
      “怎会这样?母妃先前不都是好好的么?”胡亥怒瞪临走前他特意派来贴身伺候胡姬的婢女小鱼儿。
      小鱼儿跪伏在地上,抽泣又惶恐的低头回到:
      “娘娘她……昨儿个与陛下殿内又起了争执,陛下盛怒离开后,娘娘怒气之下口喷出血,当即便晕了过去……直至今日太医复诊后,也没有苏醒!”
      “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说,娘娘劳倦过度体内又升散燥热,血随气火上逆而加重引起的吐血……”小鱼儿将太医的话一字不差说给胡亥。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胡亥慌乱的看着榻上一动不动似睡着了的胡姬,面无气色,心急如焚。
      “不行,我得去找父王,不能让母妃就这么躺着……父王定有办法的……”自语着,胡亥扭身欲要走,却被王瑕拉住。
      “此时不是去找父王的好时机,且再等等看!”
      胡亥诧异,她怎的如此临危不乱,还如此一番不温不火的言辞,莫名的质疑:
      “你……可是有事瞒着我?”
      王瑕微闪的双眸,她大抵已经猜出胡姬为何会一夜之间就病倒且不愿苏醒……没想到,秦王终究还是动了那个念头,开始对韩熠生下手了。看来,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没想到竟来的如此之快……王瑕欲要开口。
      “亥儿……”
      榻上的胡姬突然冷不防的冒出一声,让一屋子的人惊了一瞬的同时,立马惊喜不已。胡亥一个箭步冲过去,直直跪在榻旁,紧握住她的手:
      “母妃,你可是醒了?感觉如何……”许是惊喜过了头,片刻后忙扭头:
      “去,快去传太医——”
      “不——不要去——”胡姬轻颤的手反拉住胡亥胳膊,制止到。
      “亥儿,母妃不碍事……”
      又对着屋里众人说到:
      “……都退下吧!瑕儿……留下!”
      “诺!”“诺!”小鱼儿看到胡姬醒了,心里如释重负,顿时笑颜,和一屋子的婢女顺从离开,临走,关紧了门。
      屋内只剩他们三人。
      胡姬面色苍白的看着眼前两人,扯出一丝笑意:
      “你们……莫担忧,母妃只……只是急火攻心,郁结于心,不想再理会无相关的人罢了……”胡姬意有所指的一言,而后向王瑕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跟前来。
      王瑕忙走过去,坐在榻沿:
      “母妃,你还好吗?”
      胡姬将胡亥的手轻拉过覆在王瑕手上,轻拍了拍,淡淡一笑:
      “你们两个……都是母妃的好孩子,却也是……母妃最放心不下的……”轻蹙着眉目,似乎有些缓不过气来,胡姬顿了顿:
      “母妃从不贪图这世间万物美好,可终究……还是败给了岁月,它的这一记耳光抽的人……生生疼……”胡姬红着的眼眶。
      “母妃,你这是……在说什么!”胡亥听不明白她此话何意,着急。
      胡姬表情有些呆滞,似有千言万语,却是欲言又止。
      “母妃,岁月是会揭人伤疤,可也会愈合伤疤,好些事是身不由己,可也绝非是困境,母妃且勿庸人自扰!”看着如此伤情的胡姬,王瑕心中无比的疼惜,一把握住胡姬有些冰凉的手,想要给她些力量。
      “你想必……应该已猜到了?”胡姬眼神清冷,目光涣散。
      王瑕点点头,于心不忍:
      “母妃,瑕儿不想你如此难受……”
      胡姬回过神似的,直直看向她,字字珠玑,句句截铁:
      “你……切莫如母妃这般……颓废不堪?你可懂?!”
      王瑕怔住,胡姬再一次用她的境遇警示自己,为情所困当断不断的后果便是要为此痛不欲生一辈子。王瑕面上不由抽搐了一下……
      一旁的胡亥听的是不知所云……
      “母妃……此生已无他想了,唯愿你们夫倡妇随,和如琴瑟……早日诞下子嗣,也好圆母妃做祖母的这一心愿……我说的,你们可记住了?”胡姬目光炯炯的看向王瑕,又看向自己的儿子。
      胡亥那覆上去的右手不由紧了紧,他手心里握有她的余温,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进他的心里,胡亥对着胡姬,重重的点了点头。
      王瑕定定的坐着,矛盾中难以抉择的神思,她不能让此时的胡姬再受伤动气,哪怕只是此刻,她装也要装的无所谓,内心的不愿被外表那张淡然一笑的面庞掩盖:
      “母妃,你且放心!一切都会好的!”如此一答,亦算是一个回应。
      胡姬纠结的目光终于缓了下来,微微闭眼,深吸口气:
      “那就好!”
      再睁眼:“瑕儿,有些事,我要和亥儿交代,你先退下吧!”
      王瑕半揖身子,心知肚明她接下来要对胡亥所说之事是什么,遂轻轻一声“诺!”便离开。
      ……
      章台宫。
      高高的阶上,正中央的案几后,冰冷如水的一张脸,右手半撑着前额,眉头蹙着,双目紧闭……
      阶下,离他几丈远处,刚刚从碧海阁里被押来为嬴政奏曲的高渐离正坐在下方,白布巾蒙着他的双眼,可他依旧挺起了脊梁,毫不畏惧的气场,那与生俱来的天赋着实令人钦佩,虽已双目失明,但手下触觉知觉更为机敏,一曲《孤箫寒月》击的是淋漓尽致,颤震音越发加重,平静中暗藏杀机的诡异气氛让嬴政陡然睁眼,心下不悦!
      ……转耳,却是一串轻盈似流水一般的幽幻之声,刚刚的紧张急促瞬时消失殆尽了!嬴政皱了皱眉头,直视他!可……赫然在目的却是昨日那张微怔幽怨的脸……
      三日前,经尉缭几日的严加把守,沉机观变,已查实批量私造兵器的来源之地,竟都出自与咸阳城外一个叫贡渠镇的村落。一日前尉缭极速奉命将那私制兵器的团伙七八人制伏且囚禁秦宫地牢,嬴政激怒之下命人放了一把火,将“铸剑堂”一夜之间夷为平地,且将周边知情不报的百姓赶尽杀绝,而后焚葬其中。这一惊天可怖之事,让毗邻贡渠镇十几里外的他国流民胆战心惊,唯恐惹祸上身,索性权当不知,个个缄默不言,避而远之……可偏偏那晚,被偷偷出宫又寻韩熠生的胡姬亲眼目睹,那场大火葬送了一个村庄几十条人命啊!火海中的铸剑堂里已然分不清谁是谁了!胡姬奔溃中绝望的一声尖叫,人当场昏厥过去……
      当次日醒来时她人已身在甘泉宫里了,下了一晚的雪连同窗外灼灼的日光,白透的过分耀眼……胡姬缓缓睁眼,一道修长倾斜的身影罩着她,直到……对上那双瞪圆的怒目,嬴政直挺挺的坐在榻沿旁一动不动……昨夜画面迅速回放……胡姬猛的抓住嬴政衣袖:
      “他呢?你把他……怎么了?”
      “……”
      沉默,空气里凝固着一阵彻骨的寒意……许久……
      “你为了他,竟抗旨不尊?”
      冷冷的一声,不等她再开口,嬴政怒吼: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夜半跑去那里寻他,是要给他通风报信吗?”
      “我……没有……”
      胡姬被他一眼看破了心思,松了抓衣袖的手,别过头看向墙裙。
      自贡渠镇与韩熠生见面之后,她茶饭不思,心里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提着,无法放下……而后被嬴政发觉,从未有过的一次争执不休,他竟将她软禁起来。可自那之后愈发让她心神不宁了,总觉着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结的,于是便日夜坐与佛前念经祷告,唯愿安好……可即便如此,竟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嬴政终是不肯放过韩熠生……她自是晓得他做事雷霆手段,他那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底线一旦被触碰,只会令他更加暴虐无道,想到此,不禁心有余悸,捏被子的手不由更紧了。
      听她坦荡荡的矢口否认,又是那么一副无动于衷的冷傲模样,再一次激怒了嬴□□身,大掌用力捏住她的脸颊,迫她看向自己:
      “你不是想知道他怎样了吗?取悦寡人!寡人便告诉你——”
      被他捏的生疼,胡姬不为所动,眸里剑一样的凛冽之光射向他:
      “哼!你……让我……越来越不屑……”
      “你说什么?”嬴政脸色顿变灰青,手上的力度不觉加大,恍惚间……手却突然松开,哧鼻:
      “此时,你该极力的讨好寡人,否则寡人一个恼怒,何止区区一个韩熠生,就是他的九族,寡人都会挖出来再同他陪葬……”
      “你若敢——”
      “寡人十年前就警告过他了,让他回他的赵国好好过日子,可他偏不,竟伙同楚国细作在寡人眼皮底下为楚国私造和运输兵器,他犯了这等不可忤逆的滔天大罪,寡人如今还岂会因你这无畏的要挟轻易放过他,误了我大秦江山社稷之大事?!”在帝王的统一大业上,嬴政从来都是泾渭分明,即便眼前人是自己最宠爱的女人,也断然阻挡不了他行事的步伐。
      “什么??他私造兵器??这不……不可能的……他不会的!!!”胡姬不相信,他怎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这是她怎么都始料不及的,忧心如捣,胡姬立即坐起来,一把拉住嬴政: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受人胁迫的,陛下,求你了,派人彻查清楚,莫要冤枉了他!”
      嬴政冷冷看她,这已经既定的事实,就连韩熠生自己都已经认罪了,她居然口口声声要他亲自维护他的清白?更可甚者,她居然为了那个人,在自己面前此般卑微的乞求,刹那妒火中烧,那极力隐忍着的怒气,拨开她抓紧胳膊的双手,慢慢一句:
      “原来,你心里竟是如此舍不下他?”
      忽而神色突变,喝到:
      “可寡人偏偏不遂你的愿,韩熠生,他必须——死!”
      “陛下——”
      胡姬微怔幽怨的神色,刹那间脸色煞白……
      嬴政不再说话,瞪看她一眼,愤然甩袖,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开……
      胡姬胸口气血上涌……“噗”吐出一口血,昏倒在榻上……
      ……
      “报——”
      赵高躬身跑进来,殿内筑声戛然而止。
      “陛下,国尉差人来报……”看了眼一旁的高渐离,赵高停在哪儿。
      “讲——”嬴政冷峻浑厚的嗓音激荡在偌大的殿堂里。
      “今日凌晨那批被缴的军械已经如数归库,经审讯,那头目对偷运军械一事供认不讳,却……只字不提所供渠道与运输线路,且据不承认挟持皇子妃一事。”赵高禀到。
      片刻的安静……
      阶上,嬴政阴沉着脸,饶有余味的勾唇:
      “此等贱夫用尽酷刑竟还这般志气,且再缓他们几日……不必着急!”
      “诺!”赵高一揖,又说到:
      “陛下,关押在地牢的那几人,现如何处置?”
      嬴政眯着眼,鼻翼微微翕动,似是有意的思索:
      “私通敌国偷运制造军械,按大秦律法——降敌叛国之罪,该治何罪?”
      “回禀陛下,《秦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于是应侯罪当收三族’。”赵高应声而起。
      “嗯——如此罢……都退下!”
      嬴政慵懒的起身,神色却凝重,眸底更加冷冽,有些事是情有可原的,有些事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可有些事,则是大势所趋不得不做的……这一刻,嬴政的意念里,无关乎风花雪月……
      阶下,高渐离意色举止,不异于常,抱起他心爱的筑,脚下更甚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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