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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浮-沉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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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输!”被汗水打湿了鬓发的顾晓梦收了招式,不设防地转身而立。干脆利落地丢掉枪身的动作和无奈地表情,不见半点之前的锐气。
被动摘取了胜利头衔的李奕脸上不见喜色,他拄着枪杆喘着粗气,恨恨地瞪着顾晓梦。“既知道要输,怎得不早早认输,白费孤这许多力气?”
顾晓梦缓缓吐匀气息,微微一笑。上前毫无费力地拿走了李奕手中的枪杆,扶着他往边上的椅子上走去。“当然是因为,我小心眼啊。”
“你!”
“你要跟我提玉姐,我就小心眼。”顾晓梦强硬地扶着人坐下,平淡地道。
“我,孤什么时候提宁玉了?孤哪一句提她了?”李奕梗着脖子,很不服气!“再说,我就是提她那又怎么了?孤的孙女,孤还提不得了?”
顾晓梦松了手,定定地看着李奕。
李奕顿觉莫名其妙,可又被她看得莫名发虚。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后,骤然恼羞成怒。
“她不是你的。”顾晓梦目光清冷,打断了李奕眼看就要发作的脾气。“身份上她是你的孙女,但她不是你的。玉姐,得是她自己的。”
李奕含怒的表情逐渐隐没,想要说什么,却忽而感到一阵无力。顾晓梦没有将话说透,就如他从一开始也没有明着提起。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平稳下了气息,李奕端坐着沉声道。
顾晓梦眼睫颤动了一下,在典籍释意里,这句话是说普天之下皆是王的土地,四海之民,皆是王的臣民。可在他们的对话里,是指其变化出的那另一层意思。就像君待臣有礼,臣事上以忠,逐渐演变成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一样。
“跟着你走,她就是她自己的了吗?”李奕斜睨向站着的顾晓梦,言语讥诮,却也有打散了沉重氛围的意思。
顾晓梦的双目活泛开来,立时纠正道:“选择我,难道不就是她的选择吗?”
李奕瞪着顾晓梦,胸口升起一股憋闷感。
顾晓梦第一次为自己的笨口拙舌而头痛,只能认真地保证道:“你放心,我都听玉姐的!真的!”
李奕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只觉今天的顾晓梦实在是一言难尽。“都要她操心,那你干什么?你是什么提线木偶吗?”
顾·提线木偶·晓梦眼睛一亮,但对上李奕的目光又老实了下去。老头儿分明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所以,正确答案可以是什么?
“愚蠢!”李奕咬着牙,满是恨铁不成钢。
顾晓梦目光一闪,果断提起衣摆跪地就拜。“晓梦愚钝,还请阿翁教我。”
李奕瞪着十分乖顺地顾晓梦,情绪又复杂起来。他的本意……确有几分教诲的意思。但眼下,他是被顾晓梦牵着鼻子走了吧??
虽然满意顾晓梦的反应,但只是想到李宁玉,他还是不由得对顾晓梦感到不满和不甘。
“阿翁。”顾晓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虚心求教,真顶顶的乖顺。
李奕磨了磨牙,目光垂落在顾晓梦那笔直的身姿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起来说话,跪着干什么。”
到底是个女郎,昨日李宁玉不过跪了没多久就能青了膝盖。顾晓梦再来一出,岂不真显得他是个顽固不化的?
“谢阿翁。”顾晓梦乖乖起身。
方才打得足够久,足够酣畅淋漓,她的心情早已平静。其实打到后来,她已经得空开始思考,老龙到底是为了哪般。
“孤只问你一事,你想好了再答。”李奕目光幽深的看着顾晓梦。
顾晓梦知道正题来了,敛了神色,点点头。“您问。”
李奕也微微颔首,盯着顾晓梦的眼睛,道: “据孤所知,顾郡主你这三年,可谓是精彩。今朝你再来芥蒂全消的接近她,是有意为之、是心有不甘,而非是出于心存爱慕,非她不可吧?”
顾晓梦面色一白,半晌,才捏着掌心抬起了水眸。“是,我心有不甘,我曾经也不觉得,我不是非她不可。”
忆起这些,顾晓梦的心口久违的感觉到了酸疼。可能,也并不算久违?到京之后的这段时日一晃而过,又仿佛是已经过了许久。
“我自小算得上是顺风顺水,我父王虽教育我严苛,但旁的方面只要我想要得到的,鲜少有得不到的。所以遇到玉姐时,我想喜欢便喜欢了。而且,我能感觉到,她亦是喜欢我的。”
说到此处,眼底泛着水光的顾晓梦,勾了勾唇瓣,再次肯定道:“她喜欢我。”
“我当时十分欢喜,是往日所有的喜欢堆积到一起,都不及的欢喜。所以那一日,我格外地失控。往后的一年里,我格外的想要证明自己。更重要的是,我想要她后悔!”
顾晓梦眼底蓄着的水光,随着重音而落的话倏然滑落。泛着红的眼尾处,睫毛轻轻颤动。
“可是,她就好似消失了一样,没有给我任何反应。后来……”顾晓梦轻抚掉眼角的泪,又笑了。“那时我父王仍旧在收集她的消息,我着魔似的日日去看,看了半年,才渐渐戒掉了日日去看的习惯。”
李奕看着顾晓梦,眸光深邃。那半年,李宁玉的确应该没有任何消息。毕竟,李宁玉回来后先是被禁足了三个月,而后被他以顾晓梦的那匹马做筏,想必也不敢再有动静。哦,或许还有顾晓梦的某些传言传来的原因?呵。
“北境与大晋不同,关于我的某些传闻,我初始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后来……”顾晓梦抿了抿唇,眼中愈加赤红。“直到后来,白小年来一趟,我便能听到她的某些传言。”
“我当然不甘,当然心有芥蒂,所以才意识某些荒诞的传闻,顺便废物利用,反击了一下。”顾晓梦觑了眼李奕,解释一句。
传闻,只是传闻。
“到京后再一见到她,对上她的眼睛,再吻、触碰到她,那什么芥蒂,什么自以为是的信誓旦旦,就通通不管用了。”顾晓梦扁扁唇,不着痕迹地为自己抱屈。
三年里,李宁玉的那些传闻出现的时机都很巧合。但被伤过了的她,又哪里还敢轻易相信,李宁玉是因为心系于她,才故意为之。
离开时的信誓旦旦的理智是真,可见到李宁玉后无法控制的心也是真。切身体会过才知,感情一事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李奕再瞪顾晓梦,真当他老了,就没听到那个欲盖弥彰的吻字吗?!
“阿翁。。”顾晓梦挪动了一下脚步,小心翼翼,试图装可怜。
“坐下说话,非要孤仰头看你不成!”李奕不耐地道。这可怜巴巴地模样,实在是……哼,成何体统?!
“孤听说,你父王准备培养那个小崽子?怎么,你是不当用啊?”李奕没好气的话,是明晃晃地意有所指。
顾晓梦眼眸流转,这话,还真是意外的熟悉。“来之前,父王没有跟我细说。”不过老龙这么一看,她之前对此的揣测好像不能成立?
“哼,实力才是硬道理!染指过还妄想全身而退,那是做梦!浮沉不定,才最要不得。”李奕深深地看了眼顾晓梦。
“请阿翁赐教。”顾晓梦肃然垂首。
“你觉得,孤这回输给你们那点子阴谋诡计了吗?”李奕好整以暇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似笑非笑道。“与孤对弈的,从来不是你们一二人。”
“孤,是输给了时间,是输给了二郎的耐心。”李奕望着虚空,不由喟叹。
“阴谋诡计看着是权利的伴生物,但其实很多时候,更多靠得蛰伏和积蓄力量。最后,再加上一个机会。”
“你要明白,绝大多数世家权贵也是两头下注,顺势而为,而非誓死效忠。”李奕冷淡道。即便是当初效忠他的窦思,如今不也是矜矜业业地驻守北境,立功都要拉上宋芝白分担?
就是话本也多是个人义士的誓死效忠,而代代延绵的世家,靠得是随时良禽择木而栖。脸皮重要吗?在九族全族的前途和积累的财富面前,脸皮不要也罢。
顾晓梦点点头,如今朝堂上的这群朝臣他们当初真要誓死了,岂不是一半真得去死?
“那个崽子现在看着像是个小可怜,但等顾民章老去的那一日,手中权利松动之时。。哼,可怜的就不知道是谁了。”李奕刮了顾晓梦一眼。
如果不是为了李宁玉,他。。
“阿翁,那您前些日子,为何还那样做?”顾晓梦忽而好奇问道。据她所知,前几日动了手的那几个,也是世家子出身。没有老龙的暗示或保证,他们敢吗?
李奕哼笑一声:“你看这结果,可有损兵折将?对大晋可有坏处?”
“您就不怕……”
“孤还能输到哪里去?孤不过是想试试,也未曾逼迫他们吧?呵,要怪,也只能怪他们不中用。”李奕畅快地勾起唇角,不无得意。
顾晓梦摇头,确实未曾损兵折将,对大晋更是毫无不利之处。
“哼,再说掺和进来的那几人,你觉得,他们又为何明知风险巨大还掺和?不过是因为他们心怀欲望,却又看不见希望。这些人,是潜藏的不安定者。”
李奕目光恢复了清明,一派无情的明君之相。“孤,再告诫你一点。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孤不知道你父王是何打算,但孤以为,他应当比你清醒。你若不能承其重,就早做决断。你若想接就早些学会狠下心肠,免得日后悔之晚矣!”
他的语气说得颇重,顾晓梦抿唇垂首。
在京这段时日她并未做太多,倭国的事之外,她唯有对戴笠用了稍许手段却并没有结果。老龙是觉得她曲折温和了?那……顾晓梦心头一震,蓦然明白了临行前,顾民章那欲言又止的嘱咐。
原来,并不单是指她的感情啊。
“孤,愿赌服输,以后就随你们去。”李奕幽幽道。
“您同意了?!”顾晓梦又惊又喜。
“孤不同意有用吗?只要你们坚持,就一定会在一起。但是!”李奕看着顾晓梦,眼神一冷。“但是,人心易变。孤想,你日后若变了,定会像现在一样执着。孤丑化说在前面,你到时若敢伤了她,孤可没兴趣顾全大局!”
“我不会。”顾晓梦耐着性子保证。
李奕丝毫不为所动。“话不要说的太满。不说旁的,你且看你自己,还和三年前一样吗?你觉得,宁玉和三年前,就没有任何变化吗?”
顾晓梦怔了怔,点点头,犹豫了片刻,恍然道:“确实,有所变化。”
李奕目光一凛,刚想说什么,就见顾晓梦唇瓣扬起一个弧度。“比起三年前,她似乎更清冷内敛了些。”停顿了一下,顾晓梦冲李奕甜甜一笑。“也更让人着迷了呢。”
李奕:。。。这是谁家的浪荡子,竟敢来玷污他的耳朵?!李奕的脸色变了又变,瞪着顾晓梦,如鲠在喉。憋着气良久,才说服自己全当没听见。
“哼,人心易变!你们日后不会孩子也好,倒也少一样……”李奕话语一收。
顾晓梦回望了过去,迷惑地眨眨眼,少一样,什么?
“孤知道二郎和你的约定,但你不会以为他那么看得上你们那人心不齐的部族吧?哼,孤以为,比起那些他更想要的,是利用你北境四部牵制乃至抵挡更北与偏南处的其他小国和势力,避免三年前旧事重演而已。你切记不可……”
顾晓梦识趣地咽下了不重要的好奇,谦恭地听着,而后渐入佳境,频频颔首。只是不经意时,顾晓梦不由分了神。
听闻?这耶孙两挺有默契的。话说回来,李铭诚到底是哪里不如老龙的意?
……
崇德殿内,李迩陛下手持御笔,扶案批阅奏折折。神色淡然地皇后娘娘身着华丽宫装,丝毫不影响她举止有度地研磨。
一副帝后相谐,夫唱妇随的模样,引得下首的宫婢们暗暗羡慕。
“陛下,您一会,还诏那位顾郡主来吗?”沈皇后忽而轻轻出声道。
李迩手下的笔尖微顿,抬头看她。“怎么,你是想见见她?”
沈皇后露出一丝笑,端庄中透着叹息。“昨日夜宴本就想瞧瞧那孩子,没想到她正巧不在。妾,确实是好奇。”
李迩看向殿外方向,也笑了笑。“现在让她过来,我遣她去见阿耶的事就要传出去了。”说完,李迩又回头宽慰一笑。“使团还要些时日才会离开,你若真想见,到时直接诏她进宫吧。”
沈皇后浅笑颔首,不再说话。皇宫虽偌大,但今日顾晓梦见的是谁这件事并非什么秘密,二哥是不想让她和顾晓梦现在见面?
“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我也老了。景诚束冠在即,等我为他们封王后,你就给他们操持人生大事了。”李迩笑呵呵地拍了拍皇后的手,仿佛是交待了一句平常事。
沈皇后手中墨条一顿,而后自然地放下,对着李迩柔顺地墩身行礼。“诺。”
他们?也好。娶妻,确是人生一大事。
待过了一个时辰离开紫宸殿后,沈皇后才微不可见地垮下了绷紧的肩头。跨进自己的娴溟宫,就看见了等在这里许久的李景诚。
“什么时辰来的?怎么也不早些让人通禀一声。”沈皇后无奈地嗔怪了一声,神色间都柔和了许多。
李景诚抿了抿下唇,看了眼她身后。
“你们下去吧,杜若,你去端一碗酥酪来。”沈皇后不着痕迹地挥退了人。
“阿娘,我不是孩子了。”李景诚捏了捏掌心,一语双关。
“我知道,你这都该束冠了。”沈皇后瞥了他一眼,往上首端坐下。“所以你今日来,是想问什么?还是又想问我做了什么?”
李景诚呼吸一滞,目光倏然沉了下去。
沈皇后望着眼前绝伦逸群的儿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从未要求你什么,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要强。可时至今日我才发现,你到底还是天真了些。”
“那是别国人!”李景诚压滴了声音难掩恼怒,有些被天真二字激怒了。
沈皇后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又有些疲惫。“你觉得,吾会让别国得利?”
李景诚的脸色一阵变幻,僵了片刻后,躬身行礼: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且不论此事是否是我所为,便是我所为,你也应该先想到,皇城内的一切都在陛下的眼底。”沈皇后神情肃冷,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李景诚身上时,不由得又心软了一下。
不过片刻,沈皇后又收起了那丝心软。 “你不是那个意思,却是怀疑,吾趁机剑指崇德殿,欲折了宁玉和铭诚。”
李景城抿紧了唇看向沈皇后,眼神执着。
沈皇后无声一叹,自嘲地笑了笑。“所有人都以为吾这几年,因为宁玉的参政有剑指宁玉之意。可即便她早早获封又聪慧无双,但她也到底是个女郎。更何况,她还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欣赏是欣赏,但她更为惋惜。
“至于众人纷纭要说的李铭诚,从他大兄死后,他的一个行为就已自发断送了某个可能。吾,实没有必要。”
李景诚眉头紧锁,那时他已记事,他确信,自己没有错失任何记忆。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还是阿娘骗他?不,阿娘说里的时间事件得清楚,应该没有骗他的必要。
所以,还发生了什么?李景城捏紧了两侧的拳头,目光晦暗。
“李景诚,你要看的,不能局限于你眼睛能看到的。”沈皇后神色淡然。她能告诉李景诚的一件事,但她不可能永远都为其答疑解惑。
另一边,听了一脑袋的答疑解惑有待消化,顾晓梦切身体会到了痛苦与快乐交杂的困苦,头晕脑胀地走出了内宫门。昏沉的状态,在见到宫门处等着的顾甲消失不见。
“什么时候的事?!”顾晓梦俏脸紧绷,瞳孔为之一缩。
顾甲沉重地点了点头。“前五日,郡主,王爷的意思是让您脱离使团,由属下护送您先行回去。”
“我知道了。”沉思了片刻,顾晓梦又道:“我是使团正史,此时又正值多事之秋,实不便不告而别。顾叔,我回去先写一个折子,您另外再先帮我去办件事。”
顾甲虽疑惑这时候还有什么事能比回去更重要,但顾晓梦吩咐了,他也只能应下。
……
顾甲护送着顾晓梦回到了四方馆,顾晓梦对迎上来的何剪烛招了招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就回了房间闭门不出。
何剪烛守在门口,不时皱眉或看一眼周围,一副神不思属的模样。顾甲将人送到门口后就走了,唯留下了她一人守着。
得到消息而来的戴笠在远处停住了脚步,原地停顿了几息后面色一变,果断转身离去。
顾晓梦从房间出来后,马不停蹄地去了鸿胪寺卿所在的官衙。在旁人好奇的目光下,顾晓梦进内间与鸿胪寺卿商谈了只片刻就匆匆离开。
应该是有什么正事吧?毕竟来时,这位顾郡主的婢女手里还拿着折子,离开时已经两手空空。见到了这一幕的人,如是猜测。
等顾晓梦再回到四方馆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北境原扎萨部可汗药石难医,一拖拖了三年多的病体,终于五日前薨了!
严格上而论,不该用薨这个字。
北境四部各自为政已经过去,如今原四部的可汗只是尊称。人死为大,北境王庭内部议了几天,才就各部可汗未来的身后事达成了一致。
消息传到四方馆内,北境王庭使团内部首先乱了。以戴笠为首的副使,将正准备离开的顾晓梦堵了个正着。
“顾郡主,此等大事,您怎么能全无交待,就想着回去为你阿布夺权呢?”戴笠一脸的痛心疾首,引起了所有人都注意力。
挤在房间内人不由互相对视,气氛一时诡异地沉默了下去。
顾晓梦面不改色,背着手环视四周道:“这些年,我父王为王庭,为草原子弟能全员度过寒冬劳心又劳力,在四部之中有口皆碑。你们觉得,我父王还需夺权?夺谁的权?”
众人沉默不语,四部能合一,除了外部的威胁,更是因顾民章与大晋定下的互市,让所有人能换取粮食以及种种物资。这几年增长的人口,就是好处的体现之一。
“你……简直狂妄!北境王庭,难道是你扎萨王庭了不成!”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人群里头响起。
顾晓梦神情一厉,冷冷地道:“自王庭成立,我父王对四部子民,可有过区别对待?有脸说这话的,有本事给本郡主滚出来说!”
人群里为之一静,眼神闪烁的人,往人群里退了退。
戴笠轻咳了一声,站出来打了个圆场。“晓梦啊,诸位都知顾亲王功德。可如今事关的,可不仅扎萨一部的可汗之位,而是……”
“本郡主若没有记错,如今王庭内,可汗只是虚设,是以合议会议员实权掌控吧?您前一句夺权,后一句可汗,不知您想说的到底是哪一句?”
戴笠没有立时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衬得顾晓梦格外咄咄逼人。
“您是长辈,诸位和我都能再给你一个机会。您可否能够回答,我方才的第一个问题?”顾晓梦微笑着,亦步步紧逼着。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扎萨内的争权。可不牵扯到王庭,其余人又怎会被轻易鼓动?但这话能说吗?戴笠勉强一笑,躬身行礼。“我只是骤听可汗消息,一时着急,有些词不达意。还请郡主,请诸位见谅。”
顾晓梦轻笑一声,佩服地拍了拍手。 “这个时候还要扮演忠臣来诠释自己,您当真是,老奸巨猾。”
“你……”
“前有私通他国之嫌疑,后将可汗已薨的消息散播的人尽皆知。现又挑唆众人来找我,好拖延本郡主回去的时间,您真是忠臣!”顾晓梦笑容冰冷。
“不!我没有私通他国!扎萨部的势力全被你与顾民章抓在手里,我更不可能如此之快得到消息又散布出去的时间!”戴笠连连反驳。
“怎么没有?呵,戴叔叔,我从不敢低估您的脑子。我从晋帝那里得到消息回来后,您望见剪烛神色和顾甲去准备的丧服时,就猜出来了吧?”
“您硬要说您没猜到,也行。使团官有一二十人,今日恰巧都在四方馆又都在此,您敢说,这不是您的手笔?另外,一直跟在您身边的那位属下,他,又去哪了?”
戴笠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终于明白过来了!明处可看的事,是顾晓梦故意漏给他看的!但顾晓梦又怎会知道他的属下不在?难道,她昨夜就开始在给他布局了?!
“你,没资格定我的罪。”戴笠咬着牙,做最后的挣扎。
顾晓梦微微一笑。“当然,我会带你一同回去。”
戴笠倏然抖了一下,遍体生寒。和顾晓梦一起回去?那他能不能活到回去,还不是顾晓梦说了算?!
“不,我……”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父待你不好吗?”顾晓梦凝视着戴笠,却也并未想得到答案。挥了挥手,她冷漠下令。“使团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自另外有人顶上来。来人,拿下叛徒,戴笠!”
戴笠的身形还没动,就被无内反应过来的人按在了地上。人群里,一个人不动声色地退后,却蓦然撞到了一堵墙。他回头一看,是微微一笑的顾甲。被集聚到这里来做见证的,反而成了他们意图反抗和逃跑的牢笼。
快速地尘埃落定后,顾晓梦勉力安抚下了几位想要一同回去的使臣。扎萨可汗薨逝的消息传遍大晋京都,北境的境况尚未可知,万不能再错失与大晋交好的机会。
是的,与大晋交好,顾晓梦摊牌了。
使团众人只有人嘀咕了一句,无人敢提出没有异议。至少,与大晋交好,确能安抚他们如今微乱的心境。虽然,薨的只是一个扎萨部的名义可汗,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
顾晓梦光明正大地离开京都,听闻消息的人纷纷行动。还能怎么的,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只要有点儿熟总得送上一份丧礼,或是送行啊。
“你怎么来了?”应付完皆冷着脸的某兄弟二人,顾晓梦终于有空搭理在人群最后面,好像骑马来郊游似的大小姐了。
金若娴哼了一声,跳下马,极敷衍地行了一礼。“郡主您要走,我哪能不来送行。”当然是因为,金生火细细嘱咐了一番她才知道。
顾晓梦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你和那个宋芝白是怎么样了?”
“那个可汗病逝的消息真是你自己散布的?”
两人同时问道,又同时愣了愣。
金若娴极度无语,这人果真是不讨喜,上来就问这么冒昧的问题。
顾晓梦面上闪过笑意,不用金若娴回答也知道答案了。金生火那个老狐狸,当真是不放过任何一点儿的机会啊。
“就那样。”
出乎顾晓梦的意外,金若娴的回答和反应,与她先前以为的大不相同。莫非,金若娴本来就没有金生火想象的那么喜欢宋芝白?有点儿意思啊。
“那当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顾晓梦来了兴致地问。
金若娴垮下了脸,忍耐了片刻后才简单快速地说了一句。“有一天,我意外遇见他,顺手帮他解决了一些小麻烦。”
顾晓梦哦了一声,一下子又变得兴致缺缺。
“你怎么不问了?”金若娴反有些不得劲了。
顾晓梦撇撇嘴,懒得回答这个低级的问题。金若娴似有所悟,没忍住又瞪了她一眼。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站着,吹着风,若无其事地看向远处正说着话的白小年和何剪烛。似乎,这就是当前最好的风景。
“等长公主殿下回来,你会再来吗?”金若娴注视着那边,轻声问了句。
顾晓梦诧异看了她一眼,而后洒然一笑。“当然,她说我来晚了一些,这里的上元节是极热闹的。市井瓦舍,她也没带我全都一一看过、游玩过。”此事,颇为遗憾。
“哦。”金若娴目光复杂地低沉了几分,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晓梦微顿,矜傲一笑。“谢谢你来送我。”
“我该走了。”顾晓梦回头再看了眼皇城方向。似眷恋,又似是想念。和李宁玉才分开没两天,就好像已经分开了许久许久一样。
金若娴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轻轻颔首。
“我听说,其实比起你救的,救你的会更可信些。你若什么时候觉得京里没意思了,找白小年送你来北境吧。”顾晓梦忽然道。
金若娴愣住了,望着顾晓梦潇洒上马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迎着光的方向而去的人,比那光还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