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澐》琳璟

3、第 3 章

　　玉天府如其名一般，整个楼阁由打磨光滑透彻的青石而筑，阳光打下恰有玉石之感，金顶雍容华贵，向内走去便是巨大的中厅，最高处的天顶雕刻各式鸟类遨游，贯通上下的是一块巨大石板，从上到下依次是按悬赏金额布下的任务木牌，然而最顶处赫然是空白木牌，这便是玉天府人尽皆知的规矩——榜首永不悬挂任务，无论难易、金额，这榜首百年来从未有过牌子。
　　话虽如此江湖人大部分也不在意这些，榜首前十的任务极少有人完成过，那些天价赏金自然也无人染指，在玉天府有多大本事接多大任务，如若因此而死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与玉天府毫无关系。悬赏任务若是完成，玉天府也就只从中抽取三成做利，若是宝物器具等赏金便由双方协商收取部分钱财。
　　别看尹墨昭白银五千两就这样砸出去，也就只勉强挤进了前300名，榜上200名开外的，也是莫北自下山后接任务的范围。
　　莫北和尹闲梦二人迈入玉天府这门后开始，周围就充斥着各种视线，原本按理说自己只在这刚接一次任务，不至于一鸣惊人。那这视线多半就是看尹闲梦的了，倒也算是合理，大家小姐就算在怎么不同出没于这种地方定然会吸引不少人，只是这些人大部分带着戏谑的眼神让莫北一言难尽。
　　“诶呦，尹小姐今儿怎么得空来我们这玉天府做客了啊”一道热情的嗓音传来，莫北依稀记得小跑过来的人名义上算是此处玉天府的管事，这一副奉承的表现让人摸不着头脑，尹闲梦掩面轻咳四下环顾一周，那些让人不太舒服的视线便烟消云散“尹墨昭的赏金”
　　掌柜的一下就明白了尹闲梦的意思，领着二人进了个空房间，找到契约给二人过目。“尹小姐确定莫少侠完成了悬赏是吗？”尹闲梦扫了两眼便点头接过毛笔“那签好字，玉天府这边就可以发放赏金了”掌柜的见二人签好字有意看了眼莫北，犹豫下还是开了口“冒昧询问，此次利润还是和往常一样？”
　　尹闲梦轻咬下唇沉默片刻才开口“和往常一样你们抽一成，只是剩下的都给莫少侠”莫北能感受到尹闲梦的肉痛，按二人的说法大概往常她来这里，虽然不知用的什么方法，但那三成利润似乎二者都有份。这一下就算是多赚了一千两白银的莫北倒是心情愉快“谢谢了”拿起那四千五百两的银票就揣进口袋。
　　“有考虑来风雅涧吗？”尹闲梦揉着太阳穴看向莫北，那掌柜也算是个聪明人抬手告退还顺势带上房门，莫北倒是没想到尹闲梦这就伸出了橄榄枝
　　“在玉天府挖人的估计就你一个了”面对莫北略带调笑的语气尹闲梦也没谦虚，甚至在莫北看来开始说起胡话
　　“若是我想，现在我拆了这处玉天府也没人拦我，甚至刚刚那掌柜还会问我是否舒心”末尾尹闲梦还加上声轻笑，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能办到的。
　　莫北没理她后半句的狂傲“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想要点破尹闲梦拉拢的心思，不悉数交代清楚她才不帮忙，虽然这次确实没少坑他们的钱。
　　尹闲梦一手撑桌起身略微俯视莫北“考虑下，加入我风雅涧，做个保镖也好，若是你愿意当刺客也未尝不可”体会到对方刻意的压迫感，莫北丝毫不在意面前人想让自己半推半就的胁迫，先让自己认识到她有能力，再做出邀请，若是往常这一套流程下来，八成就顺了她尹闲梦的心思，只可惜她不是什么寻常人等
　　“我若是不考虑呢？”莫北向后半仰眯着眼睛同样用她的角度俯视尹闲梦，眼里满是寒气，她讨厌威胁。
　　“不考虑啊”尹闲梦收了其实咧嘴一笑，这才有点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样子“那你可就错过京城一份顶好的工作了”莫北歪头看向她，情绪转变之快她差点没反应过来，尹闲梦也没想莫北回答，摇头晃脑的那金钗上的铃铛也跟着响“我再给你时间考虑如何，明日响午来风雅涧找我再给我答案”说罢背对着莫北就推门而出，唯留莫北一人独坐深思。
　　在玉天府随意换了些碎银铜板的莫北环顾四周，人潮汹涌中再无刚刚尹闲梦所在时那种诡异的氛围，那热心到不正常的掌柜也不见踪影，若不是她怀里银票的触感提醒她所经历的都是真实，她还以为自己方才是踏入了某处幻境。
　　找了家客栈在店小二的安排下，莫北坐在大堂里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上，二两清酒小酌着静默等待。酒杯上清晰的刻了个印，按规矩这客栈也常有初来乍到的江湖人士，从怀中掏出一点铜板摆放在木桌的一角，店小二也是个聪明人，借着上菜的功夫就来到莫北跟前招呼道“少侠有何想知，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将酒杯里半满的清酒一饮而尽的莫北注意到小二收了钱财，这才开口“风雅涧老板尹闲梦的所有事”不料风雅涧三字刚脱口时，那店小二就一副难办的模样，胆怯的看看四周无关注他们之人才低声说“少侠您这可是个麻烦事儿啊”
　　莫北挑眉示意他继续，那小二暗地搓搓手指莫北便懂门道的又放了串铜钱“风雅涧的老板是尹家庶女，家父是官居五品的奉御，只要是这京城之人大多都是知道这位尹小姐的，没人敢多言。”
　　“那风雅涧又是怎么一回事？”
　　“少侠您这可就问到点上了，风雅涧三年前就突然坐落在这里。按往常以为官家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便定然会遭人菲薄，更别说这风雅涧内部还是个烟花之地”
　　“但是……”莫北手中转着酒杯就看着小二干脆彻底坐下和她面对面聊了起来
　　“但是这尹小姐何许人也，仅用半年时间各方势力豪杰，甚至皇亲国戚就都给她面子，也就无人敢再随意批判这风雅涧，尹小姐的名声就可谓是无人不知了。不过啊，小的和少侠有缘，也就多提两句。”
　　“哦，你说”莫北整理着思绪，小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秘阁少侠可知？”
　　莫北点点头“自然”
　　“那只要有价值可交易就能做成任何事的秘阁，不是独自拥有一座被迷雾所笼的鬼城吗，无等级之分无武功高低之别，专做各色交易，据说就没有在鬼城寻不到的东西……”
　　“说些我不知道的”在小二开始长篇大论之前莫北打断了他，虽闯荡江湖算不上久，但如若不知秘阁之事也就不能算得上是个江湖人了。
　　“少侠别急呀，重点在那秘阁的城主，无人见过其真面目不说，甚至信口开河道只要在没有城内人的帮助下，独自寻到这鬼城，便可满足此人任何一个愿望”
　　小二像是为了壮胆一般，喝下莫北递过来的半杯清酒“也正是此人，城里的大家都传他多半和尹小姐有关系……”
　　“秘阁在京城不是另有交易场所吗？”莫北找到些许疑惑之处，不明所以
　　“少侠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只不过某些在风雅涧过夜的客人啊偶尔会说些胡话，说什么看见过秘阁之人罢了”

　　此时的风雅涧内，尹闲梦正卧躺在二楼某处的贵妃椅上，一口一个的吃着画烟精细剥好的葡萄，一眼就能望到楼下来往行人，坠落的太阳散着余晖将天染成暖黄，附近酒肆，商铺也挂起灯笼准备迎接夜幕。
　　“主子，查到了”闭目养神的尹闲梦丝毫不在意突然出现在房间里单膝跪地的黑衣暗卫，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那人确实是无罪的徒弟，跟在身旁名为牧暄和的男子也是其在陉阳城历练时所遇”
　　“牧暄和”尹闲梦撑起身子叫停了画烟手里的动作，思考着白日里见到的气息游离又虚弱男子“我看他有些面熟啊”
　　黑衣暗卫沉默了下才开口“属下并未查到此人来历，似乎是突然出现在那陉阳城的”尹闲梦托着脸歪头，完全散落的墨发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神色“无碍，莫北的事情你继续讲”
　　“陉阳城内此前出现强盗土匪就是她出手摆平的”
　　“没收官府费用？她看上去像个爱财的”尹闲梦挑眉陉阳城不缺侠客，只是前不久陉阳城边有什么神器出世，城中以至于附近有能之士倾巢出动。那货强盗就借此进了城，仗着人多势众，欺压百姓压榨官府商贾不说，甚至差点一把火将整座城烧的一干二净。陉阳城离京城也不算远，闹得朝廷都差点要出兵降服。
　　“依属下所听她分毫未取，解决完强盗就启程前往京城了”
　　“倒是个有情义的”尹闲梦来了兴趣“找人盯着点这两人，无罪已经隐世多年，这时突然出现她的徒弟，恐怕这戏要正式开始唱了”

　　“你倒是在讲讲这玉天府和那尹小姐有何瓜葛啊”莫北见小二已经开始数起了铜板借机问道，手上刻意还扬了扬分量不轻的银子，那小二眼睛都放光了“秘阁和玉天府说来也算是竞争对手，但秘阁的鬼城来者不拒，玉天府虽表面看不上，其实背地里双方也有不少交易，这其中搭线的月老，少侠您猜怎么着——正是这尹小姐”
　　“如此说来这尹闲梦还真算是个奇女子”莫北垂眸思索片刻
　　“的确如此，尹小姐对风雅涧极为重视，那楼牌匾上的字都是她亲自题的。只是这样一个奇女子，样貌才华家室样样不差却始终没人敢染指”
　　“嗯？”
　　“大家都传尹小姐独爱风雅涧里的胭脂”
　　“胭脂？”
　　“就是嫁入二皇子府上为妾的妍姬，此前在风雅涧为京城里第一舞女的称呼便是胭脂，那位可是尹小姐一手捧起来的妙人”
　　“如此说来，这尹小姐她不喜男子？”
　　“诶呦喂，少侠小的可没这么说，这要是被尹大公子知道小的这命可就没了”
　　“她哥哥尹墨昭？”说罢还给他斟酒示意他慢慢说。
　　小二也是个爽快人自然继续讲述“尹奉御共有四个孩子，这尹墨昭就是嫡长子”
　　“那尹闲梦是二小姐？”
　　“不不不，尹小姐排在家中老三，前头还有个嫁入二皇子府上为妾的庶姐名为尹黎蔓，和家中最小的妹妹尹窈莹是同一母所生，还未及笄。说起来这尹家子女一个赛一个的俊美，那尹家小妹现在便生的动人，此后绝非凡品。尹大公子的玉树临风也是招惹了不少姑娘的欢喜，再者其家室背景足够有个好夫人，只是这位尹大公子偏偏有个身处花丛却片叶不沾身的性子，多少达官贵人的姑娘和他示好全部来者不拒，但就是没有和那位姑娘有过定亲的消息传出来”
　　“怪不得”莫北想起一听到有姑娘来找就溜之大吉的尹墨昭，这消息想来是真的了
　　“这尹公子得伤了多少姑娘家家的心呐，这京城里倒是没看见过哪个姑娘在尹公子身边待过长达一周。小的看连自称风流的二皇子都比不上尹公子的一半呐，可就是对自家妹妹们护的不得了”听到这儿莫北把杯子一撂，那小二自知莫北没什么想问的了，赶紧拽着钱财溜之大吉。
　　草草结了酒钱，莫北起身便往另一方向的客栈走去。酒馆那小二所说倒是一切不假，路过第四个路再次摊刻意向老板打听一番过后才将心头的悬石沉下，拐道回了医馆。